第十章 书 斋 (2)
“噢,陛下,”部长回答说,“我们不用捏造,每天办公桌都堆满了确实详细的告密材料,这些都是被削官罢职的人写的,尽管他们现在正是平民百姓,却十分愿意给陛下效劳。他们十分相信命运,相信某种意料不到的结果会重新令他们一帆风顺。”
“那么赶快回去吧,”国王亲切地对男爵说,“别忘了等会儿还过来。”
“很快,陛下。十分钟之内我就马上返回。”
“那么,陛下,”勃拉卡斯公爵说,“我去把报信的人找过来。”
“稍等,先生,稍等,”国王路易十八说,“说实话,勃拉卡斯,我不得不打消一下你的雄赳赳的神态。我让你猜一下,有只老鹰展开双翅,抓着一只猎物,猎物想逃,但是没有办法逃走,它的名字就叫做——固执,懂吗?”
“我想我明白了,陛下。”勃拉卡斯公爵说,极其不耐烦地咬自个儿的指甲。
“我也想和你讨论一下那句话,‘气喘吁吁逃跑的胆怯者,’您也明白,这是指一只躲避狼的牡鹿。您是一个狩猎的行家和猎狼的官员。好,那么,你觉得那只胆怯的逃跑者怎么样?”
“太好了,陛下,可我的报信者也如同您说的那只逃命的牡鹿,由于他只花了半个星期的时间,就跑了六百六十英里的路程。”
“那肯定很疲倦和焦急,毕竟,先生,现在的快报只需三四个钟头就可以送到,连喘一口气都不用。”
“陛下,您太不给这个可怜的青年恩赐了,他从大老远抱着这么大的热忱跑来给陛下提供重要的信息。他是经萨尔维欧先生给我介绍的人,哪怕是冲着萨尔维欧的面子,您也应该见他一下呀!”
“萨尔维欧?是我弟弟的侍从长吗?”
“对,陛下,正是他。”
“他现在在马赛吗?”
“对,是他写信给我介绍的。”
“是他告诉您这个造反的事儿吗?”
“不,但是他极力推荐维尔福先生,让他来拜见陛下您的。”
“维尔福?”国王喊了起来,“你说报信人叫维尔福?”
“是的,陛下,正是他。”
“他是从马赛来吗?”
“对。”
“您怎么不早说他的名字呢?”国王问道,显示出有些忐忑不安。
“陛下,我原来认为您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你错了,先生,这个人见多识广,颇具野心。您知道他父亲的名字吧?”
“他的父亲的名字?”
“对,叫诺梯埃。”
“是那个吉伦特党的党羽吗?他不是还是上议员吗?”
“没错。”
“陛下难道用了他这个人的儿子?”
“勃拉卡斯先生,您了解得太少了。我对你说过,维尔福野心勃勃,只要对自己成功有利的事情,他什么都干,哪怕是干掉他的父亲。”
“那,那,陛下,我还用带他来见您吗?”
“快点带他过来,公爵先生,他现住在什么地方?”
“正在下面我的马车里坐着等呢。”
“快把他带进来。”
“是,陛下。”
公爵像一个年青小伙子一样离开路易十八。由于效忠国王陛下的热情,他仿佛又年轻了十多岁。刹时间,书斋里只有路易十八一个人,他盯着打开的贺拉斯诗集,口中念念有词:“一个正直而坚定的人。”
勃拉卡斯公爵又像下楼的速度一样爬了上来,可一到候见大厅里,他又必须停下来等待侍从官往里通报。维尔福穿的是普通衣服,又是一路风尘,所以司仪大臣勃黎齐很是疑惑,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竟敢如此大胆,穿这样的衣服参拜国王陛下。可公爵马上解释说这一切都是“谨奉圣命,”所以司仪大臣也不敢阻拦什么,只得进去通报。
国王路易十八坐的还是老位置。门刚被打开,维尔福才知道他正面对着国王,他这个青年法官的第一反应便是马上停下脚步。
“过来吧,维尔福先生,”国王路易十八说,“快进来。”维尔福拜了一下,向前又走了几步,等国王发问。
“维尔福先生,”路易十八说,“勃拉卡斯公爵对我说你有机密禀告。”
“是的,陛下,我认为陛下肯定会了解到它那非同一般的重要性。”
“在没有说之前,我想知道,这件事真的像他们所希望让我相信的那样严重吗?”
“是的,陛下,这件事的确非同一般,可既然我及时报告,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那您就尽管报告吧,先生,”路易十八开始被维尔福激动的语气和勃拉卡斯脸上的神色所感动,“赶快,越详细越好,不过要有条理。”
“陛下,”维尔福说,“我这个报告首先声明绝对可靠,但万一我叙述的有不尽条理和清楚的地方,还请陛下原谅。”讲了这段十分谨慎微妙的引言之后,维尔福看了看国王的神色,发现那尊严的脸上显着慈祥,就接着说了下去:
“亲爱的陛下,我之所以如此迅速地从那里赶到巴黎,是为了报告给陛下我执行任务时查觉的事情。这并不是每天在下层阶级或军队中所发生的无足轻重的很平常的暴乱,这次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次造反,——而且可能危及到国家的安全。陛下,逆贼武装了三只船,还制定了狂妄可怕的计划,到现在为止,他已经不在爱尔巴了,但至于去了哪儿我也不十分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不勒斯或者托斯卡纳沿岸的某个地方登陆,也许就在法国海岸。陛下现在应该十分清楚,爱尔巴的逆贼与意、法两国保持着亲密的接触了吧?”
“我明白,阁下,”国王显然更加激动了,“最近我们还劫到敌方情报,告之拿破仑的余党在圣?杰克司开会密谋东山再起。你继续说,你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呢?”
“陛下,这是我在审讯一个马赛人时得知的,我对这个人注意了很长一段时间,从我抓住他那天开始。这个人,是个水手,天性喜欢兴风作浪,我因此便怀疑他是否与拿破仑有关系。他最近曾偷偷地去了一趟爱尔巴岛,并见了拿破仑,他让他带口信给巴黎的一个拿破仑党徒,可我不太清楚这个党徒究竟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有审问出来,可是命令的内容我听了却十分注意,说什么要鼓舞人心,准备复位,这句是他那么说的,也许要卷土重来呢!”
“这个人现在什么地方?”
“被我关在监狱里。”
“你是不是认为这件事非同小可?”
“那当然,简直太严重了,陛下,我知道这件事时正在家里大摆筵席招待客人,我是在那一天订婚的。我感到十分吃惊,就撇开我的未婚妻和朋友,搁下手头的事情,以便尽可能快的让陛下得知这个恐怖的消息,并向陛下表明我的赤胆忠心。”
“哦,”国王路易十八说,“你的未婚妻是圣?米兰小姐吗?”
“没错,正是陛下一个忠臣的女儿。”
“是的,是的,还是让我们具体谈这次犯上作乱的事情吧,维尔福先生。”
“陛下,我担心这不仅仅是一次作乱,说不定是一次大的暴动呢。”
“这年月想造反,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路易十八微笑着说,“也许在脑子里想一想还是可以的。由于我们祖先留下的王位还没有恢复多长时间,我们对于过去发生的一切事情,以及现在和可预知的未来,都再明白不过。过去将近一年里,我让各部大臣加强地中海沿岸的戒备,使原来都十分巩固的更加固若金汤。如果波拿巴在那不勒斯上岸,那他还没到达皮昂比诺,全体联军就会对他进行围剿,如果他在托斯卡纳上岸,他只可以带很少的兵马,像他这样遭人民唾弃的人,结果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要坚强起来,维尔福先生,我谨代表王室向您的忠心表示衷心的感谢。”
“呀,邓德黎阁下过来了!”勃拉卡斯大声叫喊。正在这会儿,警务部长已在门口站定,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全身发抖,似乎马上就要倒在地上。维尔福正打算退下,却被勃拉卡斯拉住了手,只得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