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寺院监狱 (2)
“啊!我的天哪!”迪松受到惊吓,说道,“你们在对我说些什么呀?什么!我只能等到出去之后才能见到我的女儿么?”
“你出不去了。”桑代尔说道。
迪松向四周望望,惊恐的眼神游移不定,突然,他大声说道:
“我出不去了!啊!是这样吗?那行,我干脆一劳永逸了,我辞职;我不是叛国者,不是贵族,你们不能让我坐大牢。我对您说,我想出去。”
“公民,”桑代尔说道,“服从国民公会的命令吧,闲上嘴,否则有你好看的,是我对你说话呐。你呆在这里,监视这里发生的一切。我们在注视着你呢,我警告你。”
这当儿,王后见别人没再纠缠她,渐渐安下心来,又把儿子放到床上。
“把你的老婆叫上来。”一个士兵说道。
迪松默默下楼了。桑代尔的威胁使他变得像绵羊一般温顺。
迪松老婆上楼来。
“走近点儿,女公民,”桑代尔说道,“我们这就去前厅,你要对女囚犯搜身。”
“你说说看,老婆,”迪松说道,“他们不准我们女儿进监狱了。”
“什么!他们不准我们女儿进监狱?那么我们见不到女儿了?”
迪松点点头。
“您在说什么呢?”
“我说我们将向监狱管委会起草一份报告,由管委会决定。在此期间……”
“在此期间,”迪松妻子说道,,“我要见我的女儿。”“住口,我们让你来这里是要你对犯人搜身的,去搜她们,有事以后再说……”桑代尔说道。
“可是……可是……”
“啊!啊!”桑代尔紧皱双眉说道,“我看,越说越糟糕啦。”
“按将军公民说的去做吧!去搜,老婆,你没听见么,他说然后有事好商量。”
迪松耸肩谄笑地看着桑代尔。
“好吧,”那女人说道,“你们都出去,我这就搜身。”
男人们都走了出去。
“亲爱的迪松夫人,”王后说道,“请您相信……”
“我什么也不信,卡贝公民,”凶狠的女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还不是你一个人使老百姓受那么多罪的。假如我在你身上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你走着瞧吧。”
四个男人呆在门口,以备王后反抗时他们可以支援迪松女人。
搜身由王后开始。
在她身上找到一块打着三只结的手帕,仿佛与迪松所说的那条手帕有什么内在联系似的,此外,还有一支铅笔,一块圣牌(天主教徒挂在颈脖上的信物。)和一块封信的蜡。
“哼!我早就知道了,”迪松妻子说道,“我早就对市政府卫兵说过了,她在写信,这个奥地利女人,有一天,我在烛台的托盘上发现一滴残烛。”
“呵,太太,”王后带着哀求的口声说道,“只需把圣牌给他们看看就行了。”
“嗯,是呀,”那女人说道,“怜悯你!……可谁对我怜悯啊?……他们把我女儿抢走了。”
伊丽莎白夫人和公主身上什么也没有。
迪松老婆把市政府卫兵都叫进来了,桑代尔走在前面;她把王后身上的东西都交给他们;他们一个个传阅,作出了许多种假设,特别是那条打三个结的手帕使这些虐待王室的人想入非非。
“现在,”桑代尔说道,“我们向你宣读国民公会的命令。”
“什么命令?”王后问道。
“命令要求把你与你的儿子隔离。”
“这个命令真的颁布了么?”
“是的,国家把你的孩子交给国民公会监护之下,因为让你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母亲呆在他身边,公会很不放心……”
王后的眼睛冒出了火星。
“那么至少要有指控书,你们这些豺狼!”
“这可不难哪,”一个士兵说道,“瞧……”
接着,他随口指控了王后一条卑劣的勾当,其简单程度不亚于苏埃托(苏埃托(约69—122):古罗马传记作家,他的作品《名人传》收入涉及前十一位皇帝生活的流言蜚语,因而传世。)谴责阿格里皮纳(古罗马皇帝奥古斯坦的皇室成员。)。
“哦!”王后起立,大声说道,脸色因气愤而变得苍白而崇高,“我向普天下母亲的良知呼吁。”
“算啦!算啦!”市政府卫兵说道,“这道命令千真万确。呃,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两个钟头了,总不能浪费一整天吧。起来,小卡贝跟我们走。”
“不!决不!”她冲上前去,挡住士兵和小路易之间,如同一头母虎保护自己的巢穴似的,不让他们走近床去,“我决不让你们夺走我的孩子!”
“啊!先生们,”伊丽莎白夫人合起双手,做了一个优美的祈祷手势说道,“先生们,以上天的名义,可怜可怜这两个母亲吧!”
“你如实说来,说出那些人名字,道出你们的阴谋,还有,迪松女儿把内衣带给你们时,那手帕上的结说明什么,在你口袋里找到手帕上的结又是什么意思?都说出来,我们就把你的儿子留下。”桑代尔说道。
伊丽莎白的目光似乎在哀求王后作出这巨大的牺牲。
然而,王后的眼角里沁出一滴像钻石般晶莹的泪珠,她傲然地擦干了泪水,说道:
“别了,我的儿子。请永远别忘记你那在天之灵的父亲,你的母亲不久也要随他而去的;每天早晚都要祈祷我教你的经文。别了,我的儿子。”
她最后吻了他一下,然后大义凛然地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先生们,”她说道,“悉听尊便吧。”
要做到这一点,王后需要拿出比平常女人,特别是比平常母亲更加坚定的力量。士兵把孩子带走时,孩子的眼泪直滴,向母亲伸出胳膊但没喊出声。王后瘫软在一张椅子上。
士兵带走王室的幼嗣之后,门又合上了,三个女人留了下来。
绝对的静寂不时被几声抽噎声打破。
王后最先开了口。
“我的女儿,”她说道,“字条呢?”
“我照您的吩咐烧掉了,母亲。”
“没有看么?”
“没有。”
“那么最后的希望,神圣的光芒也完了!”伊丽莎白夫人喃喃道。
“啊!你说得对!你说得对!我的小姑,太痛苦了!”
然后,她又面对自己的女儿。
“你大约看到字迹了吧,玛丽?”
“是的,母亲,只看了一眼。”
王后起身,起到门口张望是否有人在监视,然后从头发上取下一只别针,走近墙,从一条墙缝里掏出一张字条样的纸,把它递给公主:
“我的女儿,在回答我之前请仔细想想,“她说道,“上面的字迹与这个一样吗?”
“是的,是的,母亲,”公主大声说道,“是的,我认得出来。”
“上天保佑!”王后高声说道,虔诚地跪在地上,“今天上午他还在写,说明他没出事。谢谢了,我的天主!谢谢,一位如此高贵的朋友值得上天的恩宠。”
“母亲,您在说谁呢?”公主问道,“这位朋友是谁?把他的名字告诉我,让我在祈祷时,向天主举荐他。”
“对,您说得对,女儿。永远别忘记他的英名,因为他是一位正直、高尚、勇敢无比的君子。这个人不是出于野心,因为他是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的。他从未看见过法国王后,或者说,法国王后从未与他谋面,而他用生命在捍卫她。也许他以后会得到报偿的。如同眼前人们用可怕的死亡来褒奖一切德行一样……可是……倘若他死了……啊,在天上,在天上,我也感谢他……他名叫……”
王后不安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后压低嗓门说道:
“他叫红屋骑士……为他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