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眸光凌厉,看了张家的一眼,见她对自己点点头,当即移开视线,走到小桃跟前,将那一包衣裳丢到周氏跟前,冷道:“祖母要打人骂狗的,先细看看这衣裳是谁的也不迟!” “父亲虽然不常回来,但这衣裳祖母也该认得!”
“这几件都是父亲的旧衣,眼看着大哥的生辰快到了,虽说大哥走失了十二年,但是我娘却一直记得他的生辰,年年都会做一套新衣裳给他,如今算起来,大哥也有十七了,跟父亲的身板应当差不离,我娘最近眼睛不大好了,就拿了父亲的旧衣来让我比照着给大哥做衣裳,好歹是个心意!谁知道这小蹄子偷拿了这衣裳出来,居然编排诋毁我!”
周氏蹙眉,细细看了:“这的确是你父亲的旧衣,可是你怎么解释角门外的那个男人?何况她一个丫鬟,做什么平白无故的诋毁你?”
张家的赶上来道:“老夫人,那男人是我的远房亲戚,不常来往,不知道我住在花府西廊下,又走了许久的路,饿晕了冻僵了,寻了个角门就倒下了,大姑娘瞧见了,这才找了我来的,那天夜里,大姑娘还让王太医去瞧过我那亲戚呢,这都是好些人看见能作证的!”
“如今他病好了,我就打发他出去住了,自然李妈妈去了就瞧不见人了!老夫人这话倒是说对了,小桃不过是个丫鬟,与大姑娘没仇没怨的,做什么诋毁大姑娘呢?”
张家的顿了顿,又道,“我听小桃他娘说过,这小桃在大姑娘院中的差事,是求了姨娘才得来的,如今姨娘和二姑娘这样,指不定她是受人指使呢!”
周氏拧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意思,是说我错怪了眠丫头吗?”
“这衣裳是父亲的旧衣,那男人是张妈妈的亲戚,何况好多人都可以作证的,园子里成日人来人往的,哪能有与我什么私会的男人在?这小桃句句都是谎言,蒙骗祖母,陷害主子,合该用家法打死!”
花未眠盯着小桃的眼里俱是冷冽,若非昨夜青芽喊了一声,她得知有人窥伺因此留了心,那可就真的着了她们的道了!
这一夜小桃的所行所为,她皆知道,她们设计,她便将计就计!
她故意露了空隙给小桃,故意放了父亲的旧衣在屋中,小桃不过是院中洒扫的丫鬟,哪里认得衣裳是谁的!
至于那个男人,她昨夜就吩咐了张家的,将那男人藏起来,就是等着事发这一出的!
小桃惊怕的表情落在花未眠眼里,她微微一笑,“不过,你若是被人指使的,我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不要打死我!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早有婆子上来扭了小桃要打,小桃怕的要死,她是亲眼看过拢翠和那肥婆子惨死的尸首,这会儿只觉得花未眠是个可怕的恶魔,她悔不当初,真不该招惹花未眠的,一时间涕泪齐流,“当初姨娘就是把我放在大小姐院子里,要我监视大小姐的,我看见了那天的事,就悄悄去祠堂找了二小姐,二小姐就教了我这个法子,我才进屋去偷衣裳然后诬陷大小姐的!呜呜呜……求大小姐不要打死我!”
“好啊,我不杀你!我留你一命!”
花未眠绝美的脸上露出笑意,将花溱州给她的对牌给众人瞧了,语声铿然作响,“告诉管家婆子,小桃以下犯上,妖言惑众,将她的牙齿全数敲掉,割掉舌头!张妈妈,你带上两个婆子到祠堂去,花雨霏心术不正,陷害嫡姐,杖责二十,以儆效尤!这三日好好在祠堂里跪着反省!”
杖责三十便能将活人打死,花雨霏杖责二十,已是狠狠的教训了!
看着众人惊怕的表情,她眉眼冷凝,今生恶女本色,无需掩藏!
起先那个报信的婆子惊惶跑进来:“老夫人,不好了!李妈妈的手叫人砍下来了!这会儿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什么?!”
周氏还未从方才看见花未眠手中的对牌的刺激中缓过来,听见这话,脸色一白,下意识的看向花未眠,怒道,“是谁干的?!”
那婆子道:“不知道啊!李妈妈一身是血吓死人了,早有人请郎中去了!”
迎上周氏至毒至阴的眼眸,花未眠微微一笑:“看来祖母忙得很了!不过没关系,祖父给了孙女对牌,祖母年纪大了,有些事儿您管不了,就不必再管了!”
周氏担心李家的,没心思再管花未眠,带着一屋子人呼啦啦全走了!
花未眠递了对牌给浮白,抿唇道:“告诉芸烟,把咱们后角门外的小厮全换了,选几个他得力的守在后头,那几个全都打一顿拉到庄子上做工!咱们院中的丫鬟,但凡不是你看得过眼的,都打发走!另挑了好的来使唤!”
“李家的是不成了,你回头告诉张妈妈,让她去顶李家的空缺!她手底下的丫鬟婆子,也尽可以带进来!从今儿起,这内宅,要变天了!”
“诶!好!”浮白喜不自禁,拿着对牌便走了。
花未眠转眸看向游氏,知她是被周氏强行请来的,根本来不及通知她,也未多说什么,又温声安抚了几句,便让引月扶着她回正房歇着去了。
出了周氏的屋子,她才问青芽:“张妈妈将那男人藏到哪里去了?你引我去瞧瞧!”
那男人应该还未醒,虽说祖父将对牌给了她,她也趁势在府中立威夺权,但是那男人毕竟还是在府里,若是让周氏的人再给找出来,她之前所做的这一切,就都白费了!
青芽道:“就在茗湘苑!”
花未眠听了皱眉:“怎么藏到那里去了?”
那是她大哥花博文走失之前的住处,这十多年了,一直空置着,也无人过问!
“张妈妈说,那男人昏迷着,藏哪儿都不好,若是藏的不好给人找到了就麻烦了!所以就让人藏到了茗湘苑去了!”
青芽道,“茗湘苑就在咱们秋水小筑后头,四面都是山坳,想要过去只能从咱们院子后头的白石桥过去,茗湘苑后头也有个角门,平日里人少,逃跑也方便的很!大小姐也知道,这十多年了,除了夫人会派人定时过去打扫,咱们府里的人是从来不去的,那李妈妈也根本不可能去找,所以这人藏在那儿,是再安全不过了!”
花未眠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地方是选的好,她只是不喜欢外人去她大哥的住处,她总觉得,有一天她大哥还能回来的!
茗湘苑。
“大小姐,他还没醒呢!”
青芽同着花未眠一进来,便瞧见那一袭粗布蓝衫的男子闭目仰卧在榻上,她不自觉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花未眠眯眼,锋利眸光落在那男子的靴面上,脚底皆是泥巴雪水,心中不禁冷笑,昏迷着的人是被人抬过来的,怎么可能自己走路?
如今这男人一脚泥巴雪水,长衫上也有雪水印记,定是四处走动过的!
他是在装睡!
微微勾唇,从如云发髻上拿了一根银簪下来,递给青芽:“没工夫耽搁了,把他扎醒!”
“是!”
青芽接了银簪,走过去,扬手就要扎下去――
那榻上的男子眉心一动,眼皮子一抖,立刻就坐了起来:“姑娘手下留情!我醒着呢!”
他这一起来倒是把青芽唬了一跳,拿着银簪退后了好几步,花未眠微微一笑,眸光落在男子靴面上:“醒了?嗯,瞧你气色不错,身子大好了,就有功夫到处做贼窥探了吗?”
这男子一身粗布蓝衫,难掩贵气风华,那日天光昏暗未细瞧,如今相对而站,见他眸光深邃,眉眼细长,容色俊美,不是个简单人物!
花未眠本不愿多管闲事,只是方才瞧见这男子后心中一动,怎么偏偏那么巧,她前脚救了这男人,后脚就出了小桃的事,难道说,这男子是胡氏母女故意安排的人么?
若真是胡氏母女安排好的,李家的怎么可能会找不到?
她方才说要杖责花雨霏,那周氏一眼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她就断定,小桃这事,周氏肯定是不知情的!
这男子若是胡氏母女自作主张安排的,必会给她们通风报信,可他这是真晕真病,理论上是不成立的,除非,他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不排除有这样的可能,她心里,多少对这不知身份的男人存了几分戒心!
“果真是你救了我!”
那男子见花未眠面色妍丽,又知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顿时心中好感大增,望着她清朗一笑,“我可不是做贼窥探,我是正大光明的看!嘿嘿,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过来,这总得四处瞧瞧看看,要是被拍花子的拐走了,那可如何是好呢!”
“对于拍花子的来说,你已超龄了!”
花未眠懒怠与他多说,只沉眉道,“在府里,你都瞧见什么了?”
“姑娘,你家真的很有钱啊!宅院深深,雕栏画栋,亭台楼阁,美不胜收啊!”
男子眉眼弯弯,笑嘻嘻的说话,复又皱眉,“就是你祖母不太善良,居然对你和你娘那么狠,简直是个恶毒的老妖婆!还有你那个妹妹,怎么想了这样刁毒的计策来害你?你们俩不是一个娘生的吧?再说了,咱们两个清清白白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能是跟你私会的野男人呢?”
“这些你都看到了?”
听他骂祖母是恶毒的老妖婆,花未眠心中想笑,却还是忍不住了,拧眉不悦道,“跟你又不熟,别老咱们咱们的!我虽救了你,但你是不是坏人我也不知道!既然你都瞧见了,你的病也好了,还是赶紧离开我们家,别给我添乱!”
“一回生两回熟嘛!姑娘救了我的性命,我还未报答姑娘,怎么能一走了之?”
男子眸光幽深,声带微醺,眯起细长眼眸,“不如我替姑娘教训一下姑娘的妹妹?也算是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了!深宅大院内斗这种事儿我见多了,你打了她,你那妹妹必定怀恨在心要报复你的!”
见花未眠定定的瞧着他,这男子顿了一下,眨眨眼又道,“姑娘!我真的不是坏人!我们家就在离你们家不远的桂花胡同里,我们家姓苏,别人都叫我们桂花苏家,你不信可以去问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