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气极,尖声道,“当初你若不诓骗游家,游家又怎会与我们断绝来往?我与游家有隙,还不是因为你?你以为事情过去这些年,就没人记得了吗?你对游氏和眠丫头好,不过是你自个儿心里内疚,她们是嫡出,你历来注重身份,她又是你做主娶给天儿的,你不过是不许别人挑战你的权威罢了!至于游家败落,那是他们活该,我就是见不得游家好,我就是不喜欢游家的人!游氏她就是抢了胡氏的位置,我就是不喜欢眠丫头!”
“你要把这份家业给眠丫头,好,我不拦着!但是怎么跟天儿交代,怎么跟这些掌柜的交代,你自己解决!至于眠丫头,哼,她若有半分行差踏错,别怪我这个做祖母的不留情面!这份家业你让她捂好了就是!”
她为这个家辛辛苦苦几十年,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全给了那个贱丫头,她怎么能甘心!
花溱州还是一家之主,她不会傻到在明面上与他对着干,夫妻几十年,各自都把对方瞧透了,花溱州什么龌龊事情她不知道!
他要给那个贱丫头家业,她不拦着,但是,这不代表她背地里不会做些事情阻拦!
那个贱丫头既然硬起来了,那好啊,那就斗到底好了!
周氏一肚子火气,撂下这些话摔了帘子便走了!
翌日晨起,花未眠便来找花溱州,在外间瞧见花溱州身边的通房丫头嫣红正端着药碗要进去,她便迎了上去。
“我来吧!”
嫣红冷不防一惊,回头一瞧,忙笑道:“原来是大姑娘!”
“祖父起了吗?”
花未眠不欲与她废话,接了她手中药碗便问道,“这是王太医开的方子?”
“太爷寅时前后才睡下,我不敢吵醒他,只是王太医吩咐,这个时辰定要喝药的,所以我才去端了进来准备看看情形再说,”
嫣红是个知趣的,见花未眠面沉似水,也不多说,只替她打起帘子,“既然大姑娘来探望太爷,我就不进去了,我就在外头守着,大姑娘若有事,唤我就行。”
花未眠点点头,端着药碗进去,见榻上花溱州果然睡着,她也没有上前去叫醒,只将药碗搁在桌案上,然后背对着花溱州褪下左手手腕上的银镯,手一抹按了机关,银镯啪的一下断开,从里头弹出一把精巧的刻着繁复花纹的匕首!
她沉眉用匕首割开食指,伤口不大,却立时涌出血来!
她捏着手指,毫不犹豫的将那血滴进药碗之中!
“眠丫头?你怎么来啦?”
冷不防一人声,原来是花溱州醒了――
花未眠啪的一声收了银镯,不着痕迹的将食指血迹擦掉,盈盈一眼的真切笑意,端了药碗过去:“我过来瞧瞧祖父!来,我扶着您起来,王太医可说了,这药是要按时喝的!”
花溱州哈哈一笑:“到底还是眠丫头心疼我!”
花未眠眸光闪烁的看着花溱州用茶水漱口后端碗喝药,眸中一抹坚毅!
她已被母蛊寄居,她的血已成蛊血,祖父病重,身体孱弱,她体内的母蛊却鲜活强壮,她喂祖父喝她的蛊血,祖父体内自然能感应到母蛊的存在,母蛊活着,那么祖父就能多撑一段时日!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让祖父多拖些时日的办法了!
地府勾魂从不延迟,但是她若不让祖父死,就算阎王来了也无用!
“祖父疼我,我自然要好好照顾祖父的!”
花溱州搁了药碗,望着花未眠的眸中皆是慈爱:“原本想着起来之后便叫你过来的,如今你既然来了,那也正好,你去把我书案上的那个紫檀木匣子拿过来。”
“昨夜的事儿,我尽已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有理有据有节,是个当家的好材料!从前还怕你性子太软,应付不来这些事儿,如今瞧着甚好,你祖母年纪大了,脾气又有些左性,内宅之事,她一个人也应付不来,眠丫头,你拿了这当家对牌,日后内宅之事,府中之人,你皆可过问任用!不必再被她们摆弄了!” “是!”
花未眠沉眉,看来之前的事情皆入了祖父的眼,对周氏,他已经起了疑心不再信任了,她的目的达到了!
花溱州又道:“我原本想着,你性子太软,嫁到侯门公府去只怕会吃亏,如今正好,在你出嫁之前,就在咱们家历练历练,等将来到了侯爷家里,做了管家媳妇,自然是要服众的!等你将内宅之事处理好了,祖父再跟你商议嫁妆和咱们家商铺的事情!“
“眠丫头,你制胭脂观茶的本事都是祖父从小教你的,祖父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能让祖父失望啊!”
家中产业无人承继,现在就只能在这个嫡孙女身上下功夫了!
“是!我定不会辜负祖父厚望!”
花未眠紧了紧手中对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嫁妆?
等退了婚约就不需要什么嫁妆了!
久病之人易疲累,花溱州又与她说了一会儿话,斜倚在榻上便睡着了。
花未眠盯着花溱州现了些血色不再那么苍白的脸,微微一笑,看来蛊血果然是有用的!
“大姑娘,老夫人身边的天荷姑娘来寻大姑娘了,说是老夫人有事,请大姑娘即刻去一趟!”
外头说话的是嫣红。
花未眠眯眼冷笑,祖父才给了对牌让她主事,祖母那边就忍不住了吗?
消息不应当传的这样快,又或者,是别的事?
“孙女才去瞧过祖父,正要来给祖母请安,却不想祖母派人来请孙女了,”
花未眠微微一笑,“这个时辰,祖母不是应该去祠堂聆训二妹妹吗?”
屋中人还挺多的,扫眼一瞧,游氏、张家的并周氏院中的丫鬟婆子都在,花未眠微微眯眼,那屋中间放着春凳,婆子手里拿着打人的板子,这是要请家法打人吗?!
周氏冷着脸:“我倒是想去!比起霏丫头的事,倒是你这个嫡出大小姐的事更叫人不省心些!”
指向赵家的,冷道“你与她说罢!”
赵家的道:“大姑娘,是这样,我一早带着丫鬟婆子们开了院门到园子里巡视,结果就在寻月桥后头的树林子里瞧见了这个小丫鬟,她拿着一套男人的衣服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认得她是大姑娘院中的小桃,我喝问了她几句,她说是大姑娘让她拿着男人衣服偷偷到林子里去烧毁的!还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这些都是回不得老夫人和夫人的混话,如今请了大姑娘来,是要与大姑娘当面对质,看看这个小桃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
“大小姐!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没有说假话!我是替你办事的啊!”
小桃跪在那里哭道,“你一大早出门前让我拿了男人的衣裳去烧掉,你昨儿私会那男人的事情,不是我说的!我怕挨打,呜呜呜!大小姐,你快点告诉老夫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过!”
花未眠盯着小桃,怒极反笑:“我昨儿跟男人私会?”
“你哭什么!如今老夫人、夫人皆在这里!你只管大胆的说!把你跟我说的都跟老夫人说一遍!若此事与你无关,自然不会怪罪你的!这事关大小姐的贞洁操守,你以为是小事么!”
花未眠眸底含芒,看向赵家的,这老婆子看似公允,实则句句都在诋毁她!
小桃擦了擦眼泪,看了花未眠一眼,道:“大小姐昨儿黄昏就在角门外见了个男人,我不敢上前去,也不知道那里在说些什么,最后也不知道那男人怎么样了,只是一大早的,大小姐带着青芽姐姐浮白姐姐出门,顺手丢给我一包男人的衣裳,要我拿到僻静地方去烧了,我大着胆子打开来一瞧,那可都是男人的贴身衣裳啊!还有鞋袜等等,都是穿过的呢!赵妈妈抓到我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烧,这些东西都在这儿了!”
“老夫人,夫人,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个小蹄子!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青芽是个泼辣性子,当即忍不住就骂了小桃一句!
“胡说?”
周氏冷冷插言,看了青芽一眼,“这人证物证俱在,怎么算是胡说!我已经着李家的问了秋水小筑角门外的小厮,他们自个儿都说是亲眼瞧见那男人的,眠丫头还吩咐他们将那男人抬去张家的那里!青芽,这证据确凿的事儿,你是不是也说我胡说,要撕了我的嘴啊!”
周氏盛怒,青芽噤声不敢多言,周氏阴冷的看了花未眠一眼,“李家的这会儿已经带着人去了张家的屋里,如今你娘跟张家的都已经请来了,这也正好,咱们且瞧瞧这和你私会的男人究竟是何人!”
“私会?”
花未眠似笑非笑,“若是抓到男人,祖母打算如何?就凭这丫鬟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我跟男人私会?”
周氏见不得花未眠脸上的笑,当即恶声道:“你还有脸笑?你跟云家嫡子订亲了,却闹出这等丑事来!你不要脸咱们花家还要脸呢!这连贴身的衣裳鞋袜都在这里,难道还会有假吗!居然明目张胆的在园子里跟男人私会,成何体统!”
“若将那男人抓来,我定要将他打死!你娘教女不善,也要家法处置!将她狠狠的打一顿!至于你,跟那男人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哪里还能配得上做嫡女!谁知道你和那野男人在园子里做了什么败坏妇德的事情!这门亲事,不做也罢!咱们花家,丢不起这个脸!”
这贱丫头行为不检,正好用她煞性子,出一出之前胡氏母女被她摆弄的恶气!
周氏这里正生气,却有个婆子进来,回道:“老夫人,我们一块儿去了西廊下,可是找了好几圈,也没见小桃说的什么男人,至于男人的衣裳,都是张家男人和他们家小子自己的,李妈妈又去了大姑娘的住处搜了一通,也没搜出什么男人的衣裳来,只有小桃手里的这些!”
周氏一愣:“李家的呢?”
那婆子老实答道:“不知道。一块儿走着呢,回来就寻不见了。”
周氏刚要说话,一旁的花未眠却冷笑道:“大概是寻不到跟我私会的男人,李妈妈羞愧的很,躲起来没脸见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