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瞧了她一眼,点头道:“这个自然。”
此时已近寅时,王太医将该说的话说完便准备离去,花未眠抿唇又叫住了他。
“张妈妈的远房亲戚来瞧她,如今病的很厉害,人命关天,太医能否去瞧瞧?”
她随口胡诌,是不知那男子的身份,更不愿节外生枝!
王太医笑道:“自然是能去的。”
张家的住在花府外院西廊下,周氏的陪房李家的赵家的也都住在这里,花香旋一家只跟这些陪房家隔了个天井,这会儿过来一瞧,闹了半夜,那边俱都睡了。
眉眼细长昏迷不醒的男子就躺在里间榻上,王太医一瞧,眉峰一凛,立刻便上前去搭脉了。
沉吟半晌,又翻看那男子身上,才望着花未眠道:“此人是徒步走了很远的路,脚板都是伤痕,且衣衫单薄,在雪地里行走过久,体力不支才会晕倒昏迷的,只要用滚透了的老姜水擦身几遍之后就能醒过来,这样吧,我开个方子,待他醒了之后吃几日就会好的,不过是冻着了,只要吃好喝好养几日也就没事了。”
花未眠不便靠近,张家的忙迎了上去:“多谢王太医!我这亲戚是来投奔我的,却不知路上吃了这么多苦,幸而有王太医在,不然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王太医笑笑:“不妨事的,张妈妈只管拿了方子抓药去就好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王太医便告辞走了。
花未眠瞧也不瞧榻上的男子,只对张家的道:“你家男人在门上当差,也闲,就让他照顾几日就是了,不要让旁人知晓了!待过几日,我再给你家男人换个好差事做!等这男人醒了,就赶紧打发他走!”
她待要走,又忽而想起什么,顿了顿,“芸烟撂了差事,你家小子年纪也到了,就顶了他的差事,到二门上听使唤去!先历练历练,回头我自然不会亏待他的!”
张家的大喜:“多谢大姑娘!”
张家的院外,匆匆跑走了个黑影。
那黑影穿堂过户,从二门外的小巷子一直到花家祠堂去了。
“丹雪姐姐,二小姐在里头么?”
守在祠堂外头是花雨霏的贴身丫鬟丹雪,她眯眼一瞧来人:“哦,是小桃啊,怎么,有消息了?”
“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二小姐在里头,她心情不好,定是不愿意见你的!对了,你上次过来,说看到大小姐在角门外遇到个男人,还让小厮将那男人抬到了张妈妈家去了,二小姐正要我问你呢,你这话真不真?”
小桃抿唇:“怎么不真?我在大小姐院中的差事,还是当初求了姨娘才挑上来的,我怎么敢诓骗二小姐?”
“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二小姐,我方才看到大小姐往张妈妈家去了,还带着王太医,像是给那个昏迷的男人瞧病的,王太医走了之后大小姐才出来,我也不敢靠的太近,怕被他们发现,但我都瞧的真真的!”
丹雪一笑:“你这小蹄子倒也知道知恩图报,得了,你回去吧,将来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大小姐明明跟云家嫡子订亲了,这会儿却跟个陌生男人过从甚密,若是这样的话……
丹雪阴笑着挑帘进了祠堂之内! 花未眠没回秋水小筑,直接去了游氏正房。
“眠儿,你的伤――”
游氏一眼的心疼,“引月快拿了金疮药来!”
花未眠瞧了一眼已经结疤的伤口,微微笑道:“不必了。”
“娘,往后你不要太软弱了!从前她们欺负你,你忍气吞声还能过下去,可如今不一样了,祖父病重,她们眼里瞧着的都是花家的产业,她们现在巴不得要了我们的命,好独吞了那产业去!你是父亲明媒正娶的正妻,没必要受她们摆弄!”
祖父病重,却无意叫父亲回来继承家业,还曾放话,家中产业要嫡系子孙继承,因此,周氏和胡氏母女才会急哄哄的在这时候除掉她们!
游氏想起前事,后悔没听花未眠劝告,见她手上脸上的伤,眼中皆是内疚:“我知道了,若再有事,我定让引月去寻你!娘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眠儿,之前老太爷做主让你跟云家嫡子订了亲,老太爷还说了,过几日临淄候和侯爷夫人会从临淄过来瞧你,你要好好打扮,知道么?”
打扮?花未眠心中冷笑――
冷了面色:“娘放心,我自然知道的!”
重生于此时,她已经跟云之凡订亲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退掉婚约,之后,她要让花雨霏和云之凡这对狗男女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秋水小筑。
“大小姐,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做完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杀我!”
芸烟一见花未眠回来,忙跪在地上磕头,哀声祈求花未眠。
花未眠眯眼冷笑:“我若是真要杀你,方才就动手了,何必将你带过来?”
“你过来,把眼睛闭上,把嘴巴张开,舌头伸出来!”
芸烟一听,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花未眠冷着眉眼将右手手腕上的银镯褪下来,用手一抹按了机关,那银镯第一段啪的一下就打开来了,原来银镯之中是中空的!
将银镯口对准芸烟的舌头,不过片刻,就从芸烟的舌尖里爬出一个细长绿色虫子来,那虫子一出来,就迫不及待的钻到银镯之中去了!
花未眠啪的一声将银镯收起来,重新戴在手腕上,眯眼瞧着芸烟:“这是茶蛊,分食心、食血、食命三种,母蛊在我这里,我之前放到你舌中的是食血的子蛊,那子蛊虽回来了,可你体内已被种蛊,我若动念,你必死无疑!所以,你只能像今夜这样乖乖的听我的话!”
她知道胡氏母女必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早一步寻到芸烟,给他种蛊,迫他带着证据指认花雨霏!
今夜这场戏,不过是她将计就计,利用芸烟反戈一击!
“芸烟明白!芸烟此生唯大小姐马首是瞻!”
花未眠微微一笑:“明日起,你就到我院外角门当差!那几个小厮,皆归你辖制!另外,为了证明你的忠心,找个时间,将你姑母蒙上头狠狠打一顿!她曾用右手打我,你将她右手用砍刀剁下来后拿给我!”
眸中杀意深浓,“不然的话,就是你死!”
浮白望着芸烟大汗淋漓离去的背影,转眸看向花未眠:“大小姐,那银镯――”
“你们两个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青芽和浮白就在旁边目睹了一切,听了花未眠这话一愣,见她眉目冰冷,二人对视一眼忙道:“是,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花未眠面色含霜,眸光落在银镯之上,这银镯是她前生跟着祖父去茶园巡视,无意帮茶园内的苗族老妇解决了麻烦事,这便是那老妇答谢她的礼物!
右手银镯里皆是茶蛊,只有吞下母蛊才能催动那些蛊虫,只是吞下母蛊十年后会被母蛊反噬,所以她前生觉得这玩意儿太过可怕,根本不敢碰!
如今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在给芸烟种蛊之前她就已经吞下银镯里的母蛊了,如今母蛊寄居她血肉之中,这银镯里的蛊虫就能随她施用!
反正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吞下母蛊她也活不到十年后,不必担心被反噬!
只要能让她顺利报仇,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你眼里可还有我?你是要逼死眠丫头和游氏才甘心,是不是?”
周氏甫一回房,就瞧见花溱州坐在主位之上,面色苍白眸光阴冷的瞧着她,“我的病是不成了,所以你着急了,你怕胡氏母女和墨哥儿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你才暗地里纵容她们陷害游氏和眠丫头,然后再名正言顺的除掉她们!”
“你不要忘了,当初我不让胡氏做正妻,如今就算她争上来,在我眼里,在这个家里,霏丫头和墨哥儿注定一辈子都是庶出!”
周氏眸中晦暗:“当初你力主游氏做天儿正房,如今又如何呢?她连个哥儿都养不出!好不容易养了个哥儿,还走失了!性子这般软弱,哪一点招人喜欢了!无非就是那狐媚子样勾魂罢了!胡氏虽不济,好歹有个哥儿,你如今是病的不成了,这家业总是要人承继的,你不给天儿,不给墨哥儿,难道要给眠丫头吗?”
“你就不怕别人笑话,说花家这样大的家业,却给了嫡出的女儿?!到了最后,还不是进了外人的家门!这份家业,谁知道最后是姓云还是姓花!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
“为这个家着想?”
花溱州冷笑道,“你是为了你们周家着想吧?你嫁给我的这些年里,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们周家?自从周家败落,你偷偷拿公中的钱去接济周家,那一笔笔的银钱在账簿里清楚得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初天儿就喜欢游氏,要娶游氏为妻,你非要阻拦,非要天儿娶胡氏为妻!最后,还是我做主,让天儿如愿以偿娶了游氏,人家原本和和美美挺好的,你又因为跟游家有隙,瞧不起游家出身,不喜欢游氏,就在里头挑拨他们的关系,慢慢的天儿不喜欢游氏了,还在外头寻花问柳夜不归家,致使他们夫妻失和!我好好的儿子,就被你挑唆的这般不成器!”
“我若是把这份家业给了天儿,还不都被他败光了吗!到了最后,你以为你们周家又能得到多少?”
花溱州极生气,说到这里喘了几声,想起花凌天便是一阵气闷,若非嫡子不争气,他何必苦苦支撑到如今?
花凌天在家被周氏挑唆溺爱的无所不为,他就替他捐钱买了个官,杭州宣抚使,早几年就把花凌天送到杭州待着,远离周氏,一年也不过回来几次,自有人在那边好好敦促!
“眠丫头怎么了?眠丫头从小聪慧,是我教养到大的,她从前性子太弱,我还担心过,现在的性子深得我心,如何不能承继家业?难道我花家的女儿,就比不得那些男子吗?嫁人后就得将东西尽归男家吗?有你这样的懂得算计好祖母,眠丫头想必,不会这么傻的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