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人上前便要拖了达音出去。
“我招!我招!……”达音叫喊的变了音调。他已看明白了,若是被这位北静王爷大刑招呼,那又哪里能是一般州府的刑罚,连痛快的死都会是奢望了。
“说!”水溶面具下微微一笑,许是在笑这人贪生怕死,许是在笑他还算聪明。
“王爷!”达音跪回原处,擦了把头上的汗,急道:“此事断与我族无干啊!却是小人十几年前一时糊涂留下的恶果。”
“哦?”水溶动了动手指,四个卫士施礼退回原位。
“启禀王爷,说,说起来真是惭愧……那是十五年前,小人刚刚掌了部落。一次到金陵巡查族中生意,认识了一名中原女子。此女也擅些巫蛊魔魇之术,更是崇拜苗疆的蛊虫之术,又……又生的不丑。”说到这里,达音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才道:“小人便将其带回苗疆收为姬妾。谁知道,这名女子崇拜蛊毒是假,为了盗取蛊种是真。因其当时怀有三个月的身孕,我便都由着她,只她摸明白了奉养蛊种的地点,便狠心堕了孩子,盗取百余枚蛊种逃走了……后小人密令人追踪到了金陵,便跟丢了……族中蛊种管理严格,这蛊定是她下的,小人愿将功补过,解救中蛊之人!”
“晚了……”一声长叹,林如海从后面走了出来,发丝全白,面容憔悴,双颊微陷,几日只说有事要办,不敢见黛玉面。得知贾敏竟是中了蛊毒被折磨死,林如海自打亡妻以来头回放声痛哭一夜,白了头发。
“如海老弟!老弟救我!”达音一见林如海,如同见了亲人,呼喊求救。大小他也算是一个派别的主子,从前也有些过码,很清楚林如海在江湖上的声名。
林如海踉跄的走到他面前,俯身揪住他的衣领,双目赤红,一字一句道:“你的一时疏忽,送了我爱妻的命,如何有脸求救?”一拳打在他脸上,当即青紫一片,鼻口窜血。
达音捂着脸滚到一边,闻言,吓得心脏忽悠一下子差点从嘴里跳出来。他很早就知道林如海的妻子久病无医,到处寻找神医,哪知竟是中蛊!早知道……唉……
“押上来!”林如海摇晃着站起身,绝望满眼。如今只想为敏儿报仇,若是指正对了,便是这卯蚩达音在撒谎!
“是!”两个卫士,拖着一个女人,扔在当中。未用绳索捆绑,却手臂动不得,只趴在地上挣扎着。达音看得明白,这女人的双臂被打脱臼,动不得了。
林如海揪起那女人的头发,让她脸冲着达音,问道:“贱人!你可认得他!”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贾敏的陪房,琪嬷嬷!
琪嬷嬷面容惊恐疼痛的扭曲,却认了半天也不认得眼前人,更不知道林如海为什么让她来认。看了几眼,摇了摇头,声音孱弱:“不,不认识……”
“当真不认识?”林如海不死心的追问,温泉那日晚上本想审问,却还是忍到了今日一切明了之时。
“不认识……从未见过……”琪嬷嬷只觉头上一松,当即摔回了地面。
“林大人莫急,既然不是卯蚩部落的事,咱们便把重点放在这个女人身上吧!”水溶走下来,踢了一脚琪嬷嬷:“死女人,嘴还硬!要不是为了让你认他,也留不得你这般久,待会子便大刑伺候,看你熬得过几个!拖出去,不用问我,只管让她说实话!”
“是!”卫士应下,拖着哭嚎喊冤的琪嬷嬷下去了。
“等等!”达音这会子脑袋才清醒过来,顾不得脸上疼痛,爬上前给水溶连连磕头,道:“噬香蛊是蛊毒不假,可并非要命的,这蛊最终的目的是要让人失魂落魄,顺从喂养母蛊的人,并不是要命的啊!”
“你说什么?”水溶闻言,几步上前踢翻了达音,一脚踩在他胸口:“若是为了活命而撒谎,本王把你扔进蛇窟!”
“小人不敢!”达音见有转机,忙道:“王爷明察,这蛊入了脑,便会控制人的思维,只巫蛊终究弱于人的意志,意志不坚定,一年半载定被操控,若是意志坚定,则最终会封闭脑子,没了呼吸,全身发硬,处于假死状态,不吃不喝而亡!在此期间若能诱出蛊虫,方可转醒。不过此蛊最惧怕雪莲,只服食一株,便能延缓几年生命,虽逃脱不了假死,那雪莲之力却能供养人存活!”一口气将这蛊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
不等水溶有反应,林如海一把将其从地上拖起来,急切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是假死?”
“是是是!若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只这是蛊中机密,不能轻易说出,只有我并几位长老知晓……”达音抓着林如海的手,头上盘的十几根辫子已经乱七八糟,什么首领形象都没了。“对了,那个女人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个蛊的作用,其余一概不知!”
“林大人!”水溶兴奋却又担忧。可真是误打误撞,当初贾敏病重,林如海密奏求取了皇家雪莲玉华丹的方子救命。那方子奇特的很,诸多药材皇族也没有,林如海居然配成了!只起初还有些效果,后来却也无效了。那日黛玉救他用的就是这丸药,先帝在时也很金贵的赐过一粒给水溶调理气息修炼内力,他方品了出来。
忧的是贾敏已过世一年多,不知能否回天!
“王爷,我当初为敏儿置的是辽海铁岭山中的梓木为棺,天然云晶做椁,千年万年不腐,今儿我便要带这人一同去,若是有半分欺骗,就地杀了祭奠敏儿!”林如海言罢,拖着达音往出走。
“老弟,老弟,我跟你去,不用这么急,老,哎呦!”达音绊在门槛上狠狠摔了一跤,这才住了嘴。
“你们跟着林大人去,一切听林大人安排!”水溶吩咐道:“再叫些卫士,至少百人。”
“是!”卫士们呼啦啦都跟出去。
卫若兰去询问有关追查贾琏行踪的事,谁知刚过来,便看见琪嬷嬷鬼哭狼嚎被拖了出去,又侯了一会子,却见林如海又拖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异族男人出去,后面还跟着不少黑甲卫。心下奇怪,进去见水溶。
“主子,可是那苗疆首领到了?”卫若兰小心翼翼的问。
“是真?是假?”水溶自言自语到,言罢便也往外走。
“主子那里去?”卫若兰糊涂了。
“林家墓园,开棺!”留下几个字,水溶已消失在门口。
“啊?”卫若兰浑身发毛。开棺!谁的?林夫人的?天!正想着,忽见水溶又转了回来:“这事不许告诉玉儿,并着雪雁也不许!”说罢,又走了。
“是!”卫若兰思索再三,赶紧跟上去,不然回到林家,遇见雪雁审问去向,自己说不定就招了。
夜半三更,林家墓园,山的轮廓黝黑连绵,只听得见山涧流水声,浓密的树林在地面上投下了黑黑的树影,不停的摇晃,似鬼魂出没乱舞,在这个时间里,哗啦啦的响声格外瘆人。
前段时候祭拜的白幡没有撤,在黑夜里飘来飘去,唯有坟前长明烛跳动不休,这一点子亮光,隐约映出了墓碑上:“爱妻敏儿之墓”的金字,旁边“林如海泣立”的小字则看不清楚。
一脚将达音踹出车外,林如海紧跟着跳下马车,拉着他大步走进墓园。
林家看墓人半夜里急急从被窝里爬起,迎候老爷。
“今晚之事,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来过!”林如海头一回如此严厉的讲话,又命人一包五十两的银子给他,便让他自行回去睡就好,鸡叫二遍再出来锁园子门。再看那个满脸是血、怪异打扮的人,吓的看墓人连连磕头应下。
看墓人拿着银子一溜烟回去睡觉了,只当自己梦游,睡一觉就好了。
林如海跪在贾敏坟前,拿过几柱香放在烛上燃了,哭道:“敏儿,为夫的来看你了。今日得了消息,不论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不能放弃。若是扰了你在天之灵,只求看在玉儿的份上,原谅为夫……”说着,跪行上前将香插在香炉中。达音也在后面跪了,磕了三个头。他现在有点后悔,虽说那蛊不是要命的,可万一林夫人身上虽中了蛊,却因为别的病而死,林如海又怎么能放过自己!抬眼看了看哭的伤心的林如海,达音一声不敢出,只求老天保佑,林夫人只是假死……心里默默将苗祖山神雨神树神等等诸神求了无数遍。
卫士静默,连喘息亦听闻不见,林如海跪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盯盯看着贾敏的墓碑,心底波涛汹涌,矛盾的似乎心脏都要冲破胸腔,飞出身体之外。
“开!”林如海许久方下了决心,一声令下,黑甲卫动手开挖。
“林大人……”水溶上前唤道。林如海忙抬手示意水溶不要说下去,强隐忍着的表情,道:“王爷,属下能够下这个决定实属不易。死者为大,便是有天谴,也报应在我一人身上就好,可只要有敏儿的一点生机,我也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