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伸手拍了拍林如海的肩,不再言语。
人手众多,很快,云晶椁已经出现,卫队快速清理了开口处的泥土,小心的打开。林如海跳下坑中,轻轻抚摸着里面的棺。果然是好木,一年多,外表雕刻的花纹依旧栩栩如生。扶棺落了些眼泪,方令人起钉。吱吱呀呀的声音,每一声都如尖刀划在林如海的心上,划出血印……
水溶看了看旁边依旧跪着的卯蚩达音,并没有躲闪的意思,而是伸长了脖子向里看。若是心中有鬼,定不敢看的。思及此,水溶便又信了几分,满怀期望的看着下面。
大粗的钉子已经全部起了干净,十几个卫士齐齐用力,将棺盖缓缓移开。林如海心揪到喉咙,若是失望,恐怕自己真的会当场吐血而亡。
棺木开口处,一股幽兰清香传出,这是盖棺时林如海亲手放进去的香料,是敏儿生前最喜欢的味道。几盏灯笼亮起,将棺木照的一清二楚。
随着棺盖一点点的下移,贾敏丝毫无损的身躯直映入他的眼帘!容颜依旧美貌无比,闭着眼睛躺在厚丝绒中,全身衣裙完好,肌肤吹弹可破,似睡着了一般,双手抱着一柄镶金黛色玉如意,那是代替黛玉陪着母亲的。难道这就是卯蚩达音所说的“假死”?
“敏儿啊……敏儿……”林如海想触碰又不敢,流着泪,张着手,在棺外来来回回的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水溶心底狂喜,林夫人去世一年多,却形容保存完好,定是假死无疑!再看林如海已经被这意外的喜悦冲的昏了头,手足无措。水溶下到下面一把拉住他:“林大人!夫人尚存活,还不赶紧迎回府中!”
“苗祖保佑啊!”达音几乎是鼻涕眼泪一同流出,俯在地上痛哭。若是这次判断误了,看王爷那个架势,不只是自己,恐怕苗疆今后也没有好日子过了。当年的轻浮差一点葬送整个部落,他此刻真是悔恨万千。
“对对!”林如海此刻已分不清东南西北:“软榻呢,快,软榻!”
卫若兰忙指挥卫士抬了软榻过去,自己则去取了厚厚的锦被。
林如海翻身进去,将两旁边沿陪葬的珠宝玉器,但凡阻碍自己的物件,一并扔到外面,俯身抱起妻子,轻轻将脸贴在她的面颊,冰冰凉。只若是冷静下来感觉,身子虽发硬,却不僵!她真的还活着!小心翼翼的抱着贾敏,由卫士们扶着上来,放置在软榻上,又接过棉被盖了,跪在榻前:“敏儿,夜里风凉,你先忍着,咱们马上就回家了。”
“林大人赶紧一同回去,这里本王善后便是!”水溶道。
“王爷……我……”林如海哽咽难言。
“快走吧。”水溶又吩咐侍卫一路好生照管,莫要颠簸等等,方送走了林如海夫妻。
“全部恢复原样,不能看出有过动静。”卫若兰得了水溶的意思,着手安排恢复。
“今晚上的卫士,皆重赏!”水溶又令,转过脸便看见依旧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卯蚩达音。轻轻踢了一脚:“起来吧,算你们苗疆逃脱了灭顶之灾。”
“谢王爷!谢王爷!”达音欣喜若狂,不停的磕头。
“你能替林夫人解蛊么?”水溶问道。卫士手脚很快,眼看着棺椁重新恢复了。
“这个,不敢说有十成把握,要看那蛊虫的位置了。”达音谨慎到,避免刚刚的冲动。
“这个……”水溶冷笑一声:“你们那部落,姓氏族人面和心不合,首领也非世袭,莫要说你过世后即位的是哪个姓氏尚且不知,便是活着时也有不少人想杀掉你夺位。”
“是……”达音一阵寒冷,王爷远在朝廷,竟对边疆部落知道的这般清楚,幸亏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否则可真是全完了。
“两条路,其一,医好林夫人,卯蚩族世袭,永掌首领之位。其二,医不好林夫人,那本王只好随便挑一个姓氏来扶持世袭,只不过,绝对不会是卯蚩……”水溶轻轻吐出的话语,在达音听来确如冰火两重天。王爷话很明白,朝廷要干预部落的事了,林夫人医好,则卯蚩虽再无实权,却能永保首领之位,若医不好,这个姓氏,只怕是存留不了多久。
思来想去,诱惑大,风险也大!达音一咬牙:“按王爷的意思!明日便替夫人医治!不过,我的家人……”
“他们都在本王的保护之中,也来到了这苏州城。”水溶道:“本王明日便要离开苏州,不过……”
“请王爷放心!小人一丝一毫也不会马虎!”便是水溶不在,他也不敢粗心大意,妻小已经都成为了人质,哪敢有闪失。不过也是此时方知,这里就是苏州城。
“那就信你一次,莫让本王失望,否则……”水溶见墓地已修复好,只余下几人在弄枯叶做样子,便转身向外走。只见一个卫士上前拱手:“王爷!那个女人招了!”
“哦?”水溶点点头:“去看看!”
“小人谨记在心!小人不敢忘记!”达音一面表白,一面忙俯首跟着出去。
鸡叫两遍,守墓人起身查看锁门,却发现什么都没动,只是又烧了些纸钱,供了些香,这是怎么回事啊……
黛玉昨夜没有睡好,总觉得心底一阵阵发慌,夜半起来好几次,只睡了两个更次便再也睡不着了。守夜的紫鹃连连叹气,这眼瞅着一段日子以来,姑娘吃睡的都好多了,如何忽然便又走了眠了,一大早起便去厨房安排早饭,弄些安神的食材。
“玉儿?”莫萧一边叫着黛玉的名字,一边走进院子。
“二哥哥!”黛玉正在梳头,转过脸,却见莫萧已然进了屋子,不由得笑道:“哥哥打哪儿来啊?”
“从林叔那里来。”莫萧笑道,看着正挑起胭脂研在掌心的黛玉。上妆时的她别有一番韵味……不不,今日可有要事!想到哪里去了!莫萧敲了敲自己的头。
“我几日没见爹爹了,只说有要事,早晚不着家。贾琏来了两次,管家皆推说身上不好,没见,会不会引起怀疑啊?”黛玉担忧道:“已经一个月了,他也不走,难不成要一直住在苏州?”
“我正是来请玉儿去林叔那里,不过,先用了早饭再说罢!那个贾琏,莫要管他。”莫萧怕黛玉待会子又哭,太耗体力,还是先用些早饭。
“昨儿没睡好,也没什么胃口,不如二哥哥陪我喝碗粥吧。”黛玉将手中胭脂拍掉:“今儿也不想涂胭脂,这究竟是怎么了!”
莫萧只笑着坐下,没有说话。这是“母女连心”么?昨晚林夫人得救,玉儿便睡不安稳,今儿要见面了,她忽地不愿意用胭脂,真是很微妙。
紫鹃已经习惯了莫萧早上总过来陪黛玉吃饭,这次同样吩咐厨房做了两份。
二人一如既往的一同用餐。
“玉儿,你很想婶子吧?”一点一点渗透,莫萧看她吃的差不多了,琢磨着问道。
黛玉手一顿,接着笑了笑:“如何能不想,娘亲去的太早了。不过我不能让娘在天上为我担心,我要好生的照顾爹爹,让娘放心!”喝下一口粥,擦擦嘴:“好端端的,怎么想起问这个?这个替我吃了吧。”把面前剩下的一个佛手豆沙包推到莫萧眼前。
“哦,没什么。”莫萧取过咬了一口:“若是世间有那起死回生术就好了。”
“二哥哥玩笑了,若是真有,这世上哪里还有生老病死?”黛玉笑道:“只想象中才有罢!”
“假设真有呢?”莫萧假装不经意的闲聊,不时用余光瞟着黛玉的反应。
“若是真有……”黛玉手托着香腮,睁大了眼睛,努力的假设这种可能性。“若是真有,不管千山万水,我都要求得!为了爹娘,我什么都能做!可惜啊……”说着,转过眼睛挖了一眼莫萧:“为何让我想这个,想来想去没得失望呢。”她多么希望真有这样的仙术,能让娘活过来。
“若是我能求得这方子,玉儿要怎么谢我?”莫萧吃完了手中的豆沙包,顺便连黛玉面前剩的粥也给喝了。
“你?”黛玉见状脸红,就着雪雁端来的茶漱口,用帕子顺便将脸一块儿掩了。而后起身离了桌子去书案那边,垂首佯装端详昨晚上没画完的画:“莫要哄我了……”
“我可是说的真的!”莫萧吐掉漱口水,用毛巾擦了擦嘴,也来到书案前。
黛玉抬眼娇嗔的打量他一眼,指着他微微发青的眼窝:“看你是昨夜吃多了酒,迷了心神了!”拎过一支笔,沾了些彩墨,便要继续涂抹。
“好玉儿,你就说罢,要如何谢我!”莫萧不依,干脆身子前倾双手遮挡在落笔处,有些赖皮。
“哎呀!”黛玉的笔躲闪不及,竟画到他的手背上,真是让人又笑又气,埋怨道:“多大个人了,还这般玩闹!好了,都依你还不成,你要怎么谢都可以!”忙放下笔,用帕子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