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看着忠顺王妃和陈雅莉不断变幻的容色,亦是窃窃而笑,素日里听着她们几人说起黛玉素日里在贾府如何如何,如今瞧来不过就是达不到目的的诽谤之言罢了,黛玉和水溶的婚事既然是先皇下的旨意,必定早已入了玉碟之上,哪里还会有她们说的那般的事情出来?多多少少亦是闻听贾家所做的那些事情,自然更为明白,一时风头转过,竟然将忠顺王府和定南侯府推上风头浪尖的舆论之中。
黛玉脸上微微薄红,却也只笑不语,太后拉着黛玉的小手,笑道:“哀家可是极为高兴,这一生有你们两个媳妇在身畔,当真是老天的恩赐,真正的灵秀之人,并不若他人所堆砌出来的那些虚名,哀家最不喜的就是那些搬弄是非,乱嚼舌根之人,日后若是再有有的没的言语传出,哀家必定查查到底,到时候不管是谁,哀家一律严惩不待。”隐隐凌厉扫向陈雅莉,让陈雅莉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底下众人急忙笑道:“太后圣明,北静王妃是先皇所赐旨意,自然不敢有谁这般没有脸色的枉自视如无物。”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罢了,今日的喜事当真是够咱们大家同饮一杯,也算是恭贺娴雅县君吧,毕竟来日里的婚礼,哀家可是没有喝的机会呢。”众人闻听,急忙端起手中酒杯,共同饮了一杯,宴席仍旧进行,忠顺王妃三人却是强颜欢笑,坐立不安,心中的怒色愈发浓烈,更是谴责的目光看着那陈雅莉。
夏日风气,满池绿意更为盈人,窗外不时飘进来的清荷幽香,让庆乐殿亦是香气缭绕,枝头知了开始了长长的鸣叫,却更是让有心人的心中烦闷不已,望着满殿众人神情各异的容色,太后亦只是淡淡一笑。
底下众人却是战战兢兢,唯恐惹着太后丝毫的不悦,陈雅莉就是前车之鉴,谁人不知,陈雅莉必定是得罪了太后,方才有此事情,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将众人神色心思看在心中,黛玉亦是一叹,盈盈双目望着窗外摇曳绿荷,小手忍不住抚着小腹,嘴角一抹慈爱的笑意溢出,满满皆是初为人母的喜悦和慈爱。
宫中宴席散尽,陈雅莉的婚期亦是让太后定在了三日之后,朝中之人自然是明白太后的心思,皆是面上一些浅薄贺礼,并不曾有人上门恭贺。
陈雅莉嫁给花城公主的儿子定宇公子,当真是成了满朝之中众人笑话的取乐之事,花城公主家中并无任何殷实富贵,花城公主的夫婿亦是早年亡故,只留下一个公主的名头,周旋于权贵之中罢了,看似雍容华贵,却是家底罄尽的表面。
陈雅莉的事情,忠顺王妃已经放手不管,定南侯亦是满心的气怒,直言这样也好,让她懂得吃一些苦头,来日里方才不能这般的任性,是以竟然连嫁妆亦是准备的极为简薄,如何不让陈雅莉万念俱灰?
若不是定南侯夫人心中终究有一丝的不忍,这陈雅莉的婚礼当真是比不得寻常人家嫁女儿,定南侯却是铁了心肠,一概不予过问,毕竟这个女儿闯出来的事情太过,已经牵连了太多进去,何必再为了一个没有丝毫用处的女儿来浪费心神?
那陈雅莉凄凄落落的上了花轿而去,看着花轿远去,定南侯夫人终究是不放心,但是想着陈雅莉毕竟是朝中的县君,想来也不至于落得太过不值,心中倒也是好生安慰,扶着丫鬟的手缓缓的回去房中。
贾府门前只余威风吹过,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亦是蒙上了灰尘,似乎许久都没有洒扫,门前蹲着的两个小厮无精打采,呵欠连连的看守门边。
贾母门边一两个婆子亦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院内落叶,游廊之上的鹦鹉画眉亦是叽叽咕咕低垂无声,笼中吃食亦是早就无人更换,仰望天空,看着笼外自有飞翔的小鸟,径自叽叽唤个不停。
却是忽而听到一群脚步声,登时收敛了扑棱的翅膀,静立下来,看着一群绫罗绸缎之人,插金带银的走了进来,看着来人走近,那两个洒扫的婆子急忙起身道:“见过大太太。”
邢夫人淡淡应了一声,那两个婆子急忙将门帘掀起,邢夫人带着众丫鬟婆子走了进去,进门闻得一股极为浓重的药味,略皱了皱眉头,走至屋内,看着坐在榻上鬓发皆白的贾母陪笑道:“见过老太太。”
贾母冷冷一哼,却是并不抬头,借着鸳鸯的手喝了口药,道:“你怎么来了?”邢夫人急忙陪笑道:“媳妇这不是来给老太太请安的么,这些日子老太太可好?”
贾母看了邢夫人一眼,道:“好不好,难道你不知道吗?还是你没有长眼睛看不出来的?”邢夫人听了脸上登时一怔,面色亦是铁青,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笑道:“媳妇这也是关心老太太,毕竟老太太病了这么些时候,若是一时不好,岂不是媳妇的罪过了?”说着拿起锦帕拭了拭眼角,倒也是有几分的关切之意。
看着邢夫人如此模样,贾母心中略略好受了一些,遂道:“罢了,我也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如今家中无人,也只能托你来掌管整个家中,如今外面二太太和宝玉可有消息?”
邢夫人听了面色一冷,更是不悦,却仍是笑道:“老太太放心,只是二太太的罪名尚且没有判下来,一直关在其中,媳妇想要打探亦是无从说起,更遑论想要照顾他们一些了,当真是媳妇有心无力。”
贾母道:“那宝玉呢?”语气之中有些急迫之意,让邢夫人更是心中不忿,道:“媳妇不知道宝玉的消息,只是听闻宝玉似乎不在二太太那里,好似被宫中的公公提走了,竟然是再也没有消息。”
“什么?宝玉竟然没有消息,为何你竟然不说?”贾母的眼中登时有些血丝在内,衬着白发更为凄厉担忧,宝玉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凤凰蛋,如何能下落不明,心中更是焦虑不堪。
邢夫人压下心中不忿,冷冷地道:“宝玉的事情媳妇亦是无能为力。”贾母恶狠狠的瞪视着邢夫人,道:“别以为如今二房之中无人,就由着你来说事情,就算是来日里宝玉没了,我也不会让贾家沦落到你手中,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早些将宝玉救出来,不然,我就上刑部状告你们,将你们踢出贾家。”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抚着胸口径自咳嗽不休。
慌得鸳鸯急忙上前给贾母捶背,邢夫人更是气怒难休,若不是如今尚且不知道这个老东西的体己留在何处,必定立刻除掉了她,只是,如今贾家一日不如一日,自己强行从凤姐儿手中将管家权夺来,很多的亏空,自然还用得着贾母。
遂陪笑道:“老太太休要动怒,媳妇原也是说的实话,只是好歹二太太和宝玉也是我们府中的人,媳妇又怎么会不管呢,老太太当好生的保住身子才是。”
贾母咳嗽好了一些,邢夫人急忙端着茶盏上前,细细的让贾母饮下,方才垂手立在一旁,贾母冷冷地道:“宝玉的事情必定要查清楚,我的宝玉从小养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般苦楚,必定要想办法弄了他出来才是。”邢夫人不言,却是唯唯诺诺的应着,好半晌便也就嘱咐了贾母几句,便转身出去了。
邢夫人带着一身的怒气回到大房之中,正巧看着凤姐儿正在院中喂着巧姐儿,遂上前道:“你们倒是这般好吃好喝的,素日里管家奶奶耀武扬威的,今日倒是沦落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了。”
凤姐儿急忙抱着巧姐儿起身,陪笑道:“大太太回来了,可是累着了?平儿,快些给大太太沏茶,让丰儿过来给大太太捶背。”
邢夫人看着凤姐儿,心中到底舒坦了一些,遂起身往屋中而去,看着随后进来的凤姐儿,道:“罢了,今日告诉你一声,日后各自屋中的针线上的活计各自做完,将园中针线房中的媳妇子皆放了出去,也省了一笔开销。”一抹贪婪的神色闪过,如今掌管贾家当家太太的滋味果然极为舒快,一些藏得掖的银子也尽可能的放在手中,转到娘家中去。
凤姐儿听了自然是明白邢夫人的心意,自然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了,如今在贾府之中,自己亦是没有丝毫的地位了,管家大权被邢夫人揽走,更是加快了贾家的衰败,克扣园中仆人月钱,将素日里厨房的菜食亦是减半,若是这些余下的银钱用于扶持贾家,必定也能好一些,但是邢夫人却是全部转回了邢家。
凤姐儿明媚的凤眼之中却是一抹对世态炎凉的悲哀和无奈,如今的贾琏亦是不当自己是妻子看待,屋内事情一概不管,更是拿着银钱外面花天酒地,如今更是听说与宁府的尤氏姐妹混在一处,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亦不过是夫妻之间情分薄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