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接过宝玉手中的字帖,细细看了片刻,心中一喜,笑道:“好孩子,果然是极好的,若是这般能好生的读书识字,来日里求取了功名,也算是我们祖上积德了。”
宝玉拿眼瞅了瞅紫鹃,遂扭骨糖似的滚到王夫人怀中,道:“我的学问做好了,说不得妹妹也是要回来了的,这样我们岂不是又可以整日吟诗作对了?”
王夫人听了脸色登时铁青,阴晴不定的神色死死的盯着紫鹃,登时吓得紫鹃脸色惨白,身后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夫人冷冷一哼,遂慈爱的抚着怀中的宝玉,道:“好孩子,如今你也该收了这样的心思了,你林妹妹攀了高枝,也瞧不上我们家中了,你还记着她作甚?”
宝玉听了霍然一跳,头上青筋暴起道:“妹妹不过就是嫁入北静王府罢了,那听说那北静王爷对她也不是很好,早晚也是会被休回来的,妹妹嫁人做什么,大家在一起每日里吟诗作对,难道我们府中还能少了我们两个的吃用么?”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着紫鹃,心中更为惊疑不定。
王夫人听了更是心中愤怒,恶狠狠的瞪了那紫鹃一眼,道:“好宝玉,你休听一些混账媳妇说一些不找边的话,你林妹妹日后不管如何,也不关我们府中的事情,不许你再惦念着念念不忘,莫要让老爷生气,小心捶你的肉。”一句话唬的宝玉登时恹恹的,不敢再言,心中却是更为狐疑。
看着宝玉不言,王夫人好生的安慰了宝玉一会,便让宝玉歇下,带着紫鹃和袭人走至外间,坐在上首,冷冷一哼道:“让你们服侍二爷,你们就是这般拿捏着他的?今日便也罢了,若是来日里还有这般的言语传出,看我饶了你们谁。”冷厉的眼眸却是看着紫鹃,唬的紫鹃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袭人款款上前道:“奴婢们自然是好生的服侍着二爷,再不能将这些话语告诉二爷,更别提拿捏着二爷,奴婢们自然是奴婢,尽着奴婢的本分,好生的服侍二爷,不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王夫人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一旁的紫鹃道:“紫鹃,你如今也是宝玉的屋里人,凡事也该劝着一些,也该心中有些成算,莫要做出一些让我失望的事情出来。”
紫鹃如何能不明白王夫人话中之意,心中品度半日,款款上前道:“奴婢蒙老太太太太恩典,如今自当应该好生的服侍着二爷,心中万不敢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瞟着袭人略有些得色的容颜,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必定是她这个耳神心意告诉了王夫人一些,不然王夫人岂能知道这怡红院的事情,思及此,心中更是暗恨,必定找机会除了这袭人才是。
王夫人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罢了,罢了,今日也不过就是瞧瞧你们,顺便也告诉你们一些,别拿着自己当主子的款儿,说到底,服侍好宝玉才是你们要做的事情,只要别忒出格,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说着便扶着金钏和玉钏的手往外走,走至门边,却是忽然回身道:“袭人,你要好生的服侍二爷和紫鹃,来日里必定也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的,你和紫鹃本就是好姐妹,来日里有你们这般敦厚的人服侍宝玉,我也就放心了。”
王夫人话中的一丝,让紫鹃脸色更是阴沉不定,袭人却是心中暗喜,急忙躬身道:“奴婢谨听太太教诲,必定好生的服侍二爷。”王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众人离开,紫鹃忙忙的率着怡红院众人急忙恭送王夫人。
看着王夫人走出怡红院,紫鹃直起身子,神情更为阴沉,看着袭人暗喜的容色,冷冷一哼,顾不得素日里面上的平和,冷冷地道:“袭大姑娘,如今太太走了,还不快将你那贤惠模样给收了?将这些茶盘碗盖好生的收了,再将二爷的衣服收了回来,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主子奶奶了。”
袭人听了亦是冷冷一笑,抬首看着紫鹃道:“‘姨奶奶’说的极是,大家都不是主子奶奶,如今院中也没有二奶奶,奴婢自当听从‘姨奶奶’的吩咐,这就去将东西好生的收了,‘姨奶奶’只管放心就是。”
听着袭人将姨奶奶三个字咬的极重,更是气得脸色铁青,想要发作,却是看着袭人转身往屋中而去,一口气堵在心口,更是气怒难休。
好半晌方才平复心中的怒气,亦掀帘子进屋,看着屋内景象更为气结,遂冷声道:“呦,这袭大姑娘收拾茶杯,竟然都收拾到二爷身边了。”那袭人正在宝玉身边,听了紫鹃的话,道:“这不是姨奶奶不在屋内,奴婢帮二爷磨墨罢了,奴婢这就去收拾茶杯,姨奶奶请自便。”
宝玉看着紫鹃进来,急忙起身拉着紫鹃的手道:“紫鹃,你不是说林妹妹不是过的不好么,为何竟还是不会来?难道当真是瞧不上我们府中么。”
紫鹃听了急忙捂着宝玉的嘴,道:“我的好二爷,这话可断断说不得,若是让太太听到了,我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些罪名的?还是快些打住这话吧,不管姑娘如何,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好不容易哄好了宝玉,回身间看着袭人嘴角一抹嘲弄之意闪过,紫鹃更是气怒,却也是发作不得。
心中转念一想,看着袭人已经走出去,遂亦是低声道:“当日里姑娘在这里的时候,府中之人对姑娘不利的言语亦是不少,其实多少的事情奴婢也是知道的,都是我们园中的耳神心意放出去的,知道太太不喜欢姑娘,便处处的迎合太太,这不,今日太太更加的绝了二爷的念头了。”说着便假装拭泪,楚楚可怜的神情倒是让宝玉心中更为疼惜。
宝玉听了,心中更是疑惑,拉着紫鹃的手道:“那你可知道是谁?”紫鹃却是叹气道:“这原也不是奴婢说的,只二爷想着园子里谁最能接近二爷和姑娘,便也就知道了。”
宝玉听了口内喃喃道:“接近妹妹和我的?也不过就是晴雯你和袭人罢了,你是一心对妹妹好的,自然不会,晴雯素来也是个极为爽朗的性子,自然不会做出那般的事情,莫不是。”
宝玉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看着紫鹃点了点头,更为气愤,竟将素日里的事情一一对照,心中竟是更为愤怒不休,起身就要找袭人问个清楚。
紫鹃心中一惊,急忙拉住了宝玉,道:“二爷,你这是做什么?若是现在去问,岂不是更让太太对奴婢厌烦,本来太太对奴婢就不太待见,如今莫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可就是服侍不得二爷了。”说着更加的泫然欲泣。
宝玉登时慌了神,急忙帮紫鹃拭泪,遂急道:“那这可如何是好,说又说不得,这可怎么办?”紫鹃听了拉着宝玉的手,道:“二爷只日后万事小心,防着一些也就是了,二爷离她远一些,奴婢也就放心了。”
宝玉听了点了点头,心中渐渐收起了素日里对袭人的依赖,竟是依赖着紫鹃更多一些,想着黛玉不能回来,皆是她的身后冷语,不由得更是对袭人冷淡了三分,竟是丝毫不顾及着她了,只顾着和紫鹃黏在一起。
看着宝玉相信了,紫鹃松了一口气,嘴角亦是一抹得逞的笑意,原先在园中就是比不得晴雯的妩媚娇俏,比不得袭人的温厚细心,心中却又是对宝玉一腔心思念念不忘,原想着依着贾母的意思,处处将宝玉和黛玉的事情宣之于外,就是想着来日里黛玉嫁给宝玉,能让自己稳坐姨娘的位子。
谁承想,黛玉竟然是无心宝玉,心中虽然焦急,却也是不得其法,想着宝玉身边的娇俏晴雯,想着袭人,心中更为灰心,黛玉想要出府,虽然心中舍不得宝玉,却也不舍黛玉多年的情分,品度着来日里黛玉这般的身份,必定也是会嫁一个极为富贵之人,况且奴籍亦在黛玉手中,便随着黛玉一同离府。
不想黛玉竟然成了北静王妃,心中自然是十分欢喜,原想借着黛玉,自己亦能成了王府中人,也是极为尊贵之极,谁承想北静王爷对黛玉情深意重,对京城之中的权贵之女都不假辞色,对黛玉百般的呵怜,更不要说自己是一个低贱的丫鬟,只怕他更是瞧不上眼,便也就渐渐的灰了心思。
心中也着实想着宝玉,后来爹娘竟然托人捎信而来,当日里的奴籍却又因紫鹃哥哥的胡作非为,又给贾母买到了手中,贾家人拿着自己的爹娘来威胁,要将黛玉所有事情皆要禀报与她,也许诺了来日里必定给她一个位份,想着来日里的种种好处,紫鹃方才出卖了黛玉。
被黛玉赶回来之后,贾母和王夫人果然是履行了当日里的承诺,摆酒唱戏的将自己给了宝玉做明堂正道的姨娘,这如何不让她心中暗喜,竟将素日里铁板钉钉的袭人给比了下去,一时之间倒也是尊贵无比,怡红院尚无宝二奶奶,岂不是自己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