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打了个寒颤,躬身道:“可不是呢,昨儿个夜里竟然一场大火烧光了薛家的所有铺子,听说好似是薛大爷去铺子里找东西,火折子没有熄灭。”
王夫人下巴登时抽紧,怒声道:“早就知道留着这个祸患极为不妥,如今可不就是酿成了大祸了?”话中的恨怒之色,好似薛家的东西是贾家的东西一般,很有些怒其不争的容色。
沉吟半日,却是不得方法,如今元妃谕旨已下,想要反悔,必定让天下人耻笑元妃,若是不反悔,这薛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家底,娶来何益?若是不娶,贾家必定沦为世人笑话,这种想法让王夫人寝食难安,不由得心中有些怨恨薛家的败事。
沉吟半日,望着周瑞家地道:“你先去薛家协助他们处理事情,若是果然是一无所有,便抽身回来,若是还有便也还罢了。”那周瑞家的闻听,急忙答应着躬身走了出去。
薛家如今更是焦头烂额,不说外面来追债的人堵住家门,就连薛家院内也是不得安宁,那夏金桂每日里不是撒泼骂人就是吩咐奴才收拾东西离开,惹得薛姨妈亦是不知如何是好,偏生如今竟然连薛蟠也是拿夏金桂没有丝毫的办法。
薛姨妈老泪纵横的坐在屋内,听着外面夏金桂哭闹的声音更是恨得牙痒痒,那宝钗亦是心中烦闷,看着薛姨妈烦恼的模样,忍不住走到外面道:“嫂子,你莫要如此吵闹,妈已经很是烦心了,嫂子怎么还是这般的不省心?这般闹得,没的让外人笑话我们家不懂得规矩。”
那夏金桂停止了哭闹,听着宝钗的话,冷道:“我说薛大姑娘,你如今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今寻着一个好婆家倒是在这里说三道四,说到底这里我嫁进来,没有享过一天福,如今姑娘大了,马上也是能成了大户人家的奶奶的,哪里还管我们的死活。”
听着夏金桂说的越发不像,宝钗脸色登时铁青,却仍是耐着性子道:“嫂子莫要这般的混吣,如今这家中的事情我也有在处理,只想着嫂子安分一些,不要总是闹笑话……。”
不等宝钗说完,夏金桂就打断宝钗的话,站起身来,凝视着宝钗冷笑道:“我闹笑话?倒不知道如今是谁闹笑话?如今这个家中,我是长嫂,大姑娘也还没有嫁到富贵人家的,莫要在这里教训我,我可是你的大嫂,就算是你现在没有嫁出去,也是别人的人,我们家中的事情不用你这个姑娘来管。”
望着宝钗愈发惨白的容色,夏金桂冷笑道:“莫不是,莫不是薛大姑娘觉得如今我们家中这般,怕是你未来的婆婆不要你?一个劲的揽着我们家中的东西,真真的是造孽呀,我怎么就是嫁到了这样的人家里呀?这可如何是好?”说着坐在地上更是撒泼不止。
一旁的宝钗给夏金桂的一番话说的满脸恼怒,正是踩到了她的痛处,如今虽然金玉良缘的谕旨已下,但是以王夫人的性子,说不得这件亲事也就吹了的,自己极力隐藏,可是如今却是被夏金桂这般的说出来,如何能不让宝钗气恼?却也无话可说,只得甩手走入屋内。
从外面进来的周瑞家的,不由得眉头一皱,看着薛家乱成一锅粥的模样,更是心中厌烦,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走入薛姨妈屋中,趾高气昂,全然没有素日里的恭敬。
看着周瑞家的进来,薛姨妈急忙擦干眼泪站起身来,笑道:“周姐姐过来,莫不是姐姐那里有什么事情吗?”
周瑞家的扫视着薛姨妈屋内的摆设,陪笑道:“原是太太心中着实不放心姨太太,吩咐奴才前来看看,看看姨太太可有什么要帮衬的。”
薛姨妈和宝钗闻听心中“咯噔”一声,王夫人必定是要周瑞家的来打探虚实,遂急忙赔笑道:“可见是姐姐的一片好心了,只是如今这家中忙乱,竟是不能招待你了,只回去好生的回禀姐姐一声,虽然如今家中的东西被烧,可是到底也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咱们家中这般的大富大贵,哪里有这般就没有了呢?”
望着周瑞家蓦然转晴的容色,宝钗压下心中惊诧,亦是上前赔笑道:“可不是呢,如今南边的家业正巧也是要迁了过来的,这不,我们家中的薛二爷和妹妹也正在从南边赶过来,这里的生意也是能接手,也和素日里没有两样的。”审视的容色望着周瑞家的,心下更是焦急不已。
如今和贾家的联姻好不容易实现,万万不能有丝毫的闪失,无论如何也是要留着贾家这棵大树的依靠的。
周瑞家的闻听,心中思索片刻,笑道:“这件事情太太心中亦是十分明白,咱们家中家大业大的,如何能烧完的,听姨太太如此说,奴才也为二太太高兴,既然如此,奴才就回去回禀太太,姨太太和宝姑娘好生的歇息,待得用得到奴才的地方,只管吩咐也就是了。”说着满脸堆笑的便要退出去。
宝钗却是拉着周瑞家的手,笑着从头上摘下一对凤头钗,放在周瑞家的手中,道:“劳烦周大娘跑了一趟,这就当做是周姐姐的跑路钱了。”
那周瑞家的眼光直直的望着手中的凤头钗,急忙收起来放在怀中,满脸堆笑地道:“可不是宝姑娘最最体恤人的?奴才这就回去回禀太太,姨太太和姑娘只管放心也就是了。”说着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带着众丫鬟往王夫人那边而去。
望着周瑞家的出去,薛姨妈和宝钗登时瘫坐在了椅子上,薛姨妈更是喃喃的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宝钗亦是没有丝毫的主意,半晌才勉强稳定住心神,道:“妈,您先别急,如今我们还是快些通知了在南边的蝌儿和琴丫头过来吧,好歹我们也是一家人,虽然我们已经分开了生意好多年,可是我们皇商的名声到底比他们高,若是好生的劝着,说不得那蝌儿也是能相信了的,到底也是不能让姨妈把这件亲事给退了。”
薛姨妈沉吟半日,点了点头,道:“那你赶快写信给蝌儿,让他带着琴丫头越快越好的来,如今我们暂且将素日里的一些钗环首饰典当一些,堵住那些人的嘴巴,万万不能再让你姨妈抓着什么把柄,只撑到我儿进入他们府中的时候,到时候这个羞辱加倍的还回来。”眼中的恨毒冷厉之色比之王夫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和宝钗对视一眼,母女两个各自焦急在心中。
却说周瑞家的回去回禀王夫人,却是听闻王夫人在贾母房中,忙忙的带着众丫鬟往贾母正房而去,正在门外踌躇,却是被金钏叫了进去,给贾母王夫人请过安,望着贾母铁青的面容终究不敢答言。
贾母冷声道:“怎样?”周瑞家的觑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却是没有丝毫的表情,便抬首道:“回老太太,奴才在薛家看着,似乎也并不如外界所传闻那般的厉害,瞧着姨太太和宝姑娘也是沉稳的很呢,听说如今南边的生意也正在往这边赶来,想来也是快要到得呢。”
贾母听了冷冷一哼,望着王夫人蓦然扬起希望的双眸,冷声道:“莫不是故意如此说,就是不想放开我们府中的?”冷厉的眸光扫视着王夫人,唬的王夫人登时垂首不敢言语。
半晌王夫人才道:“老太太,如今无论真假,只再信她们一次,若是果然如此,也不是我们的损失,若是她们果然只是故意如此说,那到时候必定不会轻易姑息,老太太放心便是。”
贾母冷冷一哼,心中心思翻转,半晌才道:“罢了,罢了,如今就暂且缓缓,这件亲事如今暂且不算,放在这里,我们堂堂国公府岂能娶一个没有丝毫家底的落魄家族?想来娘娘也是不会同意的,暂且放放,日后再言。”
王夫人听了点了点头,陪笑道:“是,老太太说的极是,媳妇这就吩咐暂且放下,待得来日里再说。”心中暗自嘀咕,也是要等着他们的生意确实到了,方才下聘礼,若是没有,那这件亲事就算是驳了元妃的面子,也是万万不能应允的,岂能给宝玉寻一个没有任何依靠,只能是个累赘的人家呢?
黛玉听了薛家被烧,心中微微一怔,清凌凌的目光望着一旁正在剥着荔枝的水溶,菱唇一抹淡笑逸出,水溶却是面不改色地道:“娘子,来尝尝这颗好不好吃?”手上的动作亦没有停顿,放在黛玉小口中,接着又拿起另一颗,黛玉瞥了水溶一眼,淡淡一笑,便也不再言语。
春风渐起,冬日严寒渐渐过去,表面的一切似乎已经平静如初,让人忽略了底下的风起云涌,处处荆棘,处处风尘。
朝堂之中,渐渐风气,就连贾政这般迂腐之人亦能感觉的到,朝中忠顺王府的动作频繁,越发的猖狂任意,不知为何,水宸却是不曾有丝毫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