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了脸上登时有些沉凝,略带冷意的眸子看着湘云道:“云妹妹以为我来这里做什么?”眼眸之中的冷然让湘云登时愣了愣,神情亦是有些讪然,道:“这里冷风极为冷冽,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宝玉听了却也不再言语,径自走在前面,往怡红院而去,回身眷恋的看了栊翠庵一眼,便踏着风雪离去!
湘云回身看了栊翠庵一眼,眼中更为的不悦,心下暗自盘算,便已经有了计较,紧随着宝玉的脚步而行!
听着门外脚步声离去,妙玉拿着手中剪下的红梅,淡然一笑,往屋中而去,将红梅插在红梅白雪耸肩瓶之中,拿起禅案佛祖,掐指一算,神情之间有些怔愣‘三春过时,各自寻门’,这贾家的气数当真是到了终点了!
起身吩咐一旁的小比丘尼,淡声道:“将咱们来时的东西尽数收拾出来,也该是时候离开这里了,终究这里亦不是长久居住之地,绛珠仙子已经不在,群芳散尽,也该是咱们离去之时了!”话语落地,便转身往禅房静坐,小比丘尼自是听从妙玉所言,躬身退下!
回到怡红院的宝玉一行人,丫鬟婆子急忙迎出,却已无当日里贾家的尊崇排场,如今的贾家已经没有了钱财进益,坐吃山空,仅凭着贾母的一点体己,湘云陪嫁的嫁妆已经折进去一大半,却仍是支撑不起这个大架子的贾家,吃穿用度更是节俭之极,捉襟见肘,羞于启言!
看着宝玉和湘云进来,紫鹃急忙托着腰身起身道:“二爷,二奶奶,你们回来了!”说着便要上前为宝玉脱去大氅,却是被湘云打断,回身看着立在身后的袭人道:“袭人,还不快些过来为二爷宽衣?紫姨娘身怀有孕,这般的劳累如何使得,咱们也该体谅一些才是!”
带笑的眼眸极为娇憨可爱,却是让袭人心中一突,紫鹃心中一冷,却也松开了为宝玉宽衣的动作,推至一旁,神情之间的楚楚可怜,倒也是极为动人!
湘云看了冷冷一哼,脸上的愤怒愈发的明显,宝玉掩住眼中的厌烦之色,好好的女儿家,如今都成了这副死鱼眼睛的模样了,真真的是浪费了天生的毓秀之气!
看着宝玉转身走入内室,湘云的脸上更为愤然,将手中大氅扔在袭人手中,便带着小丫头子往贾母房中而去!
看着贾母斜靠在暖榻之上,湘云上前行礼道:“见过老太太!”贾母睁开眼眸,看是湘云道:“云丫头,你怎么来了?”
湘云沉吟片刻,满脸堆笑的上前道:“老太太,您瞧,如今咱们府中的进益愈发的为难,况且,婆婆如今尚且没有丝毫的消息,云儿的心中终究是有些不能安定!”
贾母看着湘云欲言又止的模样,遂道:“云丫头,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才是!”湘云听了趋上前去,款款笑道:“咱们这大观园如今倒也是有些个用处,园内的姐妹们出嫁的出嫁,归家的归家,只余下三姐姐一人未免孤单,不如我们全部回到老太太这里,一来可以为老太太解闷,二来也可以将大观园的一些开销尽数省下来,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贾母听了点了点头,道:“云丫头说的倒也是,罢了,那就让你三妹妹出园子,仍旧回去原来的抱厦之中,咱们娘儿几个也好亲香亲香!”
湘云看着贾母答应,心中好一会的欣喜,试探的眸子望着贾母,道:“只是,只是,那栊翠庵的妙玉可如何自处?”贾母闻听微微一怔,旋即道:“倒是将她给忘了!”
想着妙玉素日里的体己用物,皆是价值连城,若是能得到自己手中,倒也能将贾府的难关度过,遂道:“前日我梦到国公爷,说是要一个极为清雅脱俗的年轻女尼前去铁槛寺祈福,我正为这事犯愁,偏巧今日听云儿提起,方才想起有妙玉这般的人物,好歹在咱们府中寄居多年,为府中祈福这一点小事对于他们出家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罢了,我就亲自去栊翠庵与那妙玉说说,那孩子也是个极为懂事的,若不是出家人,我倒是想要收在身边呢!”
湘云听了心中登时有些不悦,但是思及妙玉便要出了贾府,不由得心中有些放下心来,便起身与贾母告退!
第二日清晨起来,湘云早早与贾母请安,贾母便带着众婆子丫鬟浩浩荡荡的往栊翠庵而去!
湘云上前轻扣山门,却是听到里面寂静无声,不由得心中大为疑惑,轻推山门,却是发现山门并未锁上,看着满庵的清冷和落地残红,湘云心中不由得更为诧异,推门进禅房,只见几尊菩萨冷冷清清的立在庵堂之中,却不见妙玉丝毫的踪迹!
待得回身之时,贾母便已经走入了屋内,看着一室的清冷,贾母登时有些怔愣,望着一尘不染的佛堂,更是脸上怒气渐渐扬起!
鸳鸯眼尖的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信笺,急忙拿过交与贾母手中,贾母接过展开看时,脸上更是铁青不已,恨恨的将信笺捏碎随风飘落,回身吩咐跟在身边的婆子道:“好生的将这栊翠庵看将一番,可否有东西遗留下来!”
那婆子们急忙上前,翻箱倒柜的寻找东西,却是一片纸张亦是不曾留下,看着贾母愈发阴沉的容色,不由得更是心中恻然,道:“回老太太,屋内并无任何的东西!”
贾母冷哼道:“她倒是收拾的快,将昨夜上夜的婆子唤来,我倒是要亲自审问审问才是,咱们堂堂贾府,竟是任由人来去自如,这般的丢脸之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湘云听了急忙吩咐人唤了林之孝家的前来,那林之孝家的匆匆忙忙而来,看着贾母责难冷厉的眸子,竟是吓得浑身有些颤抖!
昨夜上夜的婆子亦皆唤了来,却是无人得知妙玉从何离去,贾母冷声道:“难道你们拿着我们贾家的银钱,竟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当么?拉出去各打二十大板轰了出去,这般的奴才,咱们贾府倒也不必再留着!”
贾母话语落地,却是无人行动,让贾母更为心中惊诧气怒,起身怒拍桌子,道:“怎么?如今竟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底下的婆子丫鬟亦还是没有吱声,贾母更为气怒,气得浑身有些颤抖,贾赦却是抬首笑道:“老太太,您还是省省力气吧,如今府中的开销各处,还不都是全凭着我们大房之中挪出?这府中当家之人早已是我们大房人,老太太还是安享晚年,年纪大了,不要那么大的肝火,岂不是让儿孙们心中为老太太难过的?”
听贾赦说完,贾母登时坐在暖榻之上,冷厉的眸子望着贾赦,冷冷地道:“有我在这一日,就不容许你们有什么出格的行事,这贾家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的天下,莫要太过分!”脸上的怒气愈发的浓重,看着贾赦厚颜无耻的模样,恨不得上前给他一个耳刮子!
贾赦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斜睨着贾母的怒容,道:“老太太这话可是好生的没了根据,说到底,这贾家的长子还是我,这贾家的所有事情难道不该由我来决定吗?”浑浊的眼神却是闪着狠毒的神色,让贾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下更为气怒!
贾母冷声道:“说到底这贾府的老封君还是我,我才是国公府的正经主子,二房才是咱们贾家的管家人,说什么也是轮不到你的,再者,如今宝玉已经娶亲,这家里所有继承的地位也该留给宝玉才是!”
贾赦听了心中更为愤怒,道:“老太太说的好生没理,从来府中就没有二房来继承家业,更遑论逾越大房之上,莫不是这二老爷是老太太的私生子?所以老太太才千方百计的想要将东西尽数移到他们二房的头上的?”
贾赦此话一出,满室众人亦皆惊诧,齐齐望着贾母,贾母更是惊怒交加,颤声道:“你,你说什么?”昏黄的眼神闪烁不定,满心的震撼颤抖,不敢置信的看着贾赦,不明白他是如何得知的?
贾政一旁亦是压下心中撼然,抬头道:“大哥,不管老太太如何,大哥这般诋毁老太太的言语,终究是不能说出来,这般说出来,倒是让老太太情何以堪?”
贾赦看着贾政的面容,嗤笑道:“二老爷如今说话倒是好生的讲理,果然是母子情深!”眼见贾赦说的越来越不像话,贾母不由得更是惊诧成怒,道:“贾赦若是你再混吣,休怪我去衙门将你赶出我们贾家!”
听着贾母满是威胁的话语,贾赦也只是瞥了贾母一眼,道:“如今外面可都传闻着这二老爷是老太太的私生子,难道这些流言蜚语当真是凭空捏造的?”
李纨凤姐儿妯娌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贾赦,探春一旁品度半日,方才上前款款道:“大老爷,本来探春身为晚辈,不该说什么,只是,大老爷如今说话愈发的没了方寸了,说到底,老太太是大老爷的母亲,这般的诋毁,对老太太,对大老爷,对咱们整个贾家都是极为不好的,况且,外面的流言蜚语皆是有心人为之,必定是嫉妒老爷得了老太太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