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看着探春的面容,道:“这二老爷果然好家教,竟然一个庶出的女儿都能出来教训我了!”说着厉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秧子,竟然说话的毫无分寸,还整日价的说什么千金小姐的体统,当真是没有了丝毫的脸面和礼义廉耻了!”
探春听了脸上登时羞怒紫涨,贾政却是皱眉看着探春道:“大老爷说的极是,咱们府中的正经小姐,岂能同外面的人相提并论,身为闺阁女子,又岂知外面的事情,何须你来多费唇舌,还不快些退了下去,尽是让人笑话咱们家中女子无德!”
探春听了更为羞愧,眼眶泪珠转呀转的,更为怜人,却也不敢再言,转身走至了贾母的身后,不再言语!
看着贾母气的脸色紫涨,贾政急忙上前扶着贾母道:“老太太,您莫要生气,想来大哥也是在外听了一些流言蜚语方才有此言语,老太太还是要好生的保重身子才是!”
贾母却更是气怒,一口气提不上来,竟是昏了过去,让满屋子的人皆惊慌不已,贾赦却是冷冷一笑,吩咐邢夫人将贾家的管家钥匙对牌从湘云手中要回!
湘云怒视着贾赦道:“这贾府之中的管家之人是我们二房之中,倒不知道大老爷明白何为孝,何为尊敬,好歹老太太也是大老爷的母亲,大老爷这般岂不是太过没了礼数了?”
不等贾赦说什么,一旁的贾政已经道:“宝玉媳妇,你混吣什么?大哥是咱们府中的大老爷,你一个小辈岂能这般的放肆?既然大哥想要管家,咱们这些年已经太过委屈了大哥了,还不快些吩咐帐房婆子将钥匙对牌交与大哥手中的?”
湘云听了贾政的话,脸上更是羞惭不已,却是着实的不情不愿,抬眸看着一旁不动声色的宝玉,更是心中气怒难休,贾政看着湘云一动不动,遂看着宝玉道:“倒不知道你们的那些圣贤书是如何读就的?难道身为人妻的职责你们也不明白么?”
湘云听了脸上登时蜡黄,看着贾政的怒容,不由得心中一颤,惨白着脸看着始终无动于衷的宝玉,心中一凉,却也不想离开宝玉,贾政是自己的公公,若是不听从,就是犯了七出之条,若是贾政拿着这般的事情来说事,只怕自己亦是不能待在宝玉的身边,这如何使得?
遂急忙命婆子将对牌钥匙取来,不情不愿的交到了邢夫人的手中,看着邢夫人得意的笑容,湘云更是气怒难休,只得甩手走入屋内,照顾着贾母,期盼着贾母能醒来为自己做主!
看着手中的钥匙,邢夫人和贾赦满意的一笑,先后一同离开,在里间的探春却是眼中恨怒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愈发的扭曲了脸庞,心中的恨意更加的浓烈!
待得回到怡红院,看着紫鹃坐在屋内等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进的屋内,紫鹃急忙起身请安,湘云淡淡抬手,看着紫鹃笑道:“紫鹃,爱哥哥方才说要吃一些你亲自做的莲子羹,你去帮爱哥哥做一些吧!”
紫鹃听了微微一怔,心中着实有些不悦,但是思及是宝玉所言,便也就忍下怒气,往园内厨房而去!
走在大观园的路上,看着四周白雪皑皑,寂静无声,心中更是愤愤不平,转过蜂腰桥便看到探春扶着侍书的手款款而来,不由得微皱秀眉,道:“三姑娘!”
探春看到是紫鹃,急忙趋上前去扶起紫鹃,笑道:“紫姨娘,如今你可是身怀有孕,怎么连一个跟随的丫鬟都没有?难道二哥哥竟是不关心你的么?”
听探春问起,紫鹃的脸上有一抹的凄苦之色,如今的宝玉身边有湘云和袭人服侍,更是不然自己在跟前,说是自己有孕在身,不好服侍宝玉,原也是为自己着想,这样的话,紫鹃如何能信?
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道:“劳三姑娘费神了,奴婢本也无事,便出来随便走走,倒也是凑巧,竟是遇到了三姑娘了!”抬眸望时却是看到探春身边有一个极为眼生的丫鬟,不由得心中有些诧异之色!
探春看着紫鹃的目光,淡淡看了身后丫鬟一眼,笑道:“她是我新收来的丫鬟,紫姨娘自是没有见过,还不快来拜见紫姨娘?”后半句是对那丫鬟所言,那丫鬟闻听急忙趋上前来道:“奴婢映红见过紫姨娘!”
紫鹃急忙道:“姑娘太过多礼了,在三姑娘跟前,哪里还需要这般的多礼的?”那丫鬟却是不言不语的退到了探春的身后,探春携着紫鹃的手道:“既然紫姨娘如今无事,那紫姨娘可否陪我走走,咱们也好叙叙旧,素日里在一起的日子,如今大家也都愈发的生分了呢!”
看着探春有些气怒的面容,紫鹃亦是不知探春到底是何用意,想着如今宝玉并没有那般快回来,便点了点头,随着探春往秋爽斋而去!
到得晓翠堂,探春让侍书前去门边看守,只留下了紫鹃和那个丫鬟,探春看了看四周,明亮的眼眸之中却是一抹怨恨之色,想起今日贾赦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没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着如今的处境皆是黛玉所害,更是心中恨怒难休!
遂拉着紫鹃的手笑道:“紫姨娘如今可算是咱们贾家的功臣了,身上怀着二哥哥的骨血,只可惜,如今母亲尚且没有消息,今日老太太竟又是让大老爷给气的昏了过去,这不,我方才从老太太房中回来,有凤姐姐和大嫂子守在那里,倒也是能让人放心的,只可惜,如今咱们二房之中的大权,已经落在了大房手中,咱们的日子愈发的难过起来了!”说着忍不住淌眼抹泪起来,楚楚可怜的神情倒是让紫鹃的心中亦是有些恻然!
想着贾赦掌管家中大权,紫鹃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恶寒,想着贾赦的为人,更是不知如何劝慰探春才是,便也只得轻声安慰着探春,心中却也是在思索探春今日唤了自己来的用意!
好半晌探春方才抹掉泪痕,水波盈盈的眼眸紧紧看着紫鹃,将那丫鬟招手上前,道:“紫姨娘,今日我可是有些话要告诉你的,虽然之前那北静王妃是你的主子,可是她既然都这般的无情无义不要你了,你也不必再牵挂着她,今日咱们的处境,全是拜她所赐,咱们也必定不能轻饶了她才是!”
探春会有如此的言语,就是看透了紫鹃心中对黛玉的怨恨,以及对黛玉绝情的恨意,是以今日方才唤了那紫鹃到了秋爽斋!
紫鹃听了探春的话,不由得心中一颤,但是思及黛玉竟然无情的将自己赶出北静王府,心中纵然有些情分,亦已经一刀两断,却仍是面上垂泪道:“三姑娘所言极是,可是到底北静王妃也是奴婢的主子,说什么也不能怪责于她!”
探春冷眼看着紫鹃的装腔作势,心中冷冷一笑,却仍是拉着紫鹃的手道:“好姐姐,我们原也不能做什么,毕竟咱们也都是昔日里的姐妹,再怎么也不能那般的绝情,你说是不是?”紫鹃更为不明白的看着探春,不明白探春到底要说什么!
探春招手让一旁的丫鬟上前满脸堆笑地道:“这映红可是对素日里北静王妃的绣针手法极为好奇,当日里北静王妃的针线亦皆带走,也只怕就姐姐手中有一些旧日里的活计绣品罢了,不知道姐姐可否借来与咱们瞧上一瞧?”
紫鹃更为怔然,不明白的看着探春和映红,心中更为迷惑不解,却仍是道:“既然三姑娘想要,那我就吩咐碧痕拿了来给三姑娘,反正不过就是素日里的一点旧帕子罢了!”想着素日里宝玉对那些旧帕子的喜欢,更是心中暗怒三分,更是坚定了要将那旧帕子拿给探春,眼不见为净!
探春点了点头,眼中一抹算计满满的笑意,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拉着紫鹃的手问问家常,闪烁的深眸之中却是一丝恶毒的神情闪过!
北静王府内,望着窗外飞雪,黛玉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怔忪,停下手中狼毫,搁置在砚台之上,方才款款起身,似蹙非蹙罥烟眉,隐隐晶亮含情目,腮若白玉莹白嫩滑,小巧的白玉双耳挂着宝石石榴耳坠,随着黛玉的移动,缓缓摇晃,似是笑开了满面的光彩,流光泛彩!
出风毛宫装之上,一簇簇的石榴花开,映着黛玉娇妍的小脸愈发的清丽如诗,高挽的发髻之上,一枝红宝石石榴钗斜插发髻之上,米珠流苏逶迤垂下,吐珠点翠小凤簪精致可爱!
忽而瞧见雪地上飞掠而过的小鸟,黛玉不由得心中有些欣喜,披上鹤氅扶着黄鸢的手慢慢走出去,望了望四周洁白的白雪,没有露出一丝的空地,便笑看着雪雁道:“雪雁,你去厨房问李嫂拿一些秕谷来,扫出一片空地,将秕谷放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