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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又一位高挑苗条的少女站了起来,看起来她面色苍白,神情忧郁,估计是因为消化不良并且服用药物造成的。她表演的是一首诗歌《密苏里姑娘告别阿拉巴马》,她抑扬顿挫的朗读获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表演的是一位黑头发、黑眼睛,皮肤黝黑的女孩,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摆出一副悲痛的模样,然后用庄重而低沉的声音朗诵起来,我们也来欣赏几段吧:

梦境这个漆黑的夜晚,风雨交加。高远的天空没有一颗闪亮的星星;有的只是沉闷的雷声,不断在耳畔响起,还有那可怕的幽蓝色闪电愤怒地划破天际,仿佛在鄙视控制着恐怖力量的弗兰克林!怒吼的狂风也匆匆赶来,它迅速加入到这令人恐惧的场面中来。

在这片黑暗悲愤的时刻,我的灵魂一路叹息着来到我身边,她对我说:“最亲爱的朋友,我的老师、我的指引者,请把快乐赐给我吧!”

她就似伊甸园里最浪漫的公主,圣洁可爱、高尚素雅、魅力四射。她步履轻快,悄无声息,倘若不是她惊人的美貌和亲密的接触,既使她匆匆而来又翩翩离去,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她指给我看窗外严酷的情景,她的面容透着奇异的悲伤,仿佛寒冷的冬季滴落在裙裾上的冰泪。

这是一篇梦魇般的作文,整整写了十页纸,没想到竟然得了第一名,被公认为今晚的最上层作品。镇长向女孩发奖时,赞美她的作品是他迄今听到过的最感人的一篇,就算是演说家丹尼尔·韦伯特听了也会感动不已。

所有作文中“美”字的使用率颇高,而且但凡在文章中提到人生经验时,都形容它是“生命的一页”,重复率之高令人听之索然无味。

最后,老师拉开座椅,开始在黑板上画美国地图,他准备考学生们的地理知识,可惜,他也紧张,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结果地图被画得面目全非。引得全场哄堂大笑。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修改地图,不停地擦掉重画,反复多次,地图非但没有改观,反而越来越糟。他下决心不被嘲笑所吓倒,再次努力修改,当他感觉地图已接近完美的时候,他听到笑声依然没有停止,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在他的头顶上,有一个通向顶楼的小洞,一只猫突然从这个小洞掉了下来。猫的身上系着根细绳,嘴里被塞上了破布,它正在半空中晃荡。猫被慢慢往下放,它努力要抓住那根绳子,在空中乱成一团,满场是控制不住的哄笑声,猫儿已经快要接近正在专心画图的老师的头顶,忽然,它疯狂地抓住老师的假发,死死地不放,然后,绳子将猫吊了上去,猫的爪子上还抓着老师的假发。老师锃亮的脑袋在灯光下无比耀眼。这就是那个画广告画男孩的杰作。

今晚的考试被彻底破坏掉了,男孩子们终于报了仇。

假期如期而至。

盼望已久的假期终于来了。

汤姆兴奋地参加了纪律严明的军训,因为那耀眼的肩章让他着迷。为了军训,他做了保证:不吸烟、不喝酒、不做坏事。结果,他悲惨地发现,越是承诺了不能做的事就越想去做。他很快就感觉不能喝酒不能骂人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他无比地渴望烟酒,无比地想开口骂人,无比地想做点什么捣鬼的事。眼看着7月4日美国的独立日就要到了,他还是果断地放弃了军训,即使那鲜红的肩章也不能阻止他的决定。从他参加军训到离开为止,一共不过48小时。

在此之前,他还异常关注老法官弗雷泽的健康状况,老法官已病入膏肓,无疑是即将归西的人了,这位高级官员的去世,一定会举行盛大的葬礼。汤姆在那三天里不断地打探法官的身体状况,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把肩章拿出来戴在肩上,对着镜子照个不停。可是,老法官的病情却不断向着令人丧气的方向发展,听说他的病情已经好转,似乎不久就会痊愈。汤姆气愤极了,他立刻退出了军训活动,就在他离开军训的当天晚上,老法官的病情突然恶化,当夜就作了古。汤姆的自尊心受了强烈的伤害,他发誓再也不会相信这种人了。

老法官的葬礼异常的隆重。军训的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在街上,那盛大的场面差点没把汤姆这个前军训士兵给气晕过去。不过,汤姆现在是自由人,这一点更加重要。他又可以自由的抽烟、喝酒、打闹了。然而,他沮丧地发现,自从他重获自由之后,那些军训时极其渴望做的事,现在已对他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接着,汤姆感觉漫长的假期真是非常的无聊。

他想写日记,却感觉实在没有什么好写的,只好放弃这个计划。

终于盼来了一个黑人演唱队来到小镇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汤姆和乔伊跟在这群演员后面转悠了两天,开心得不得了。

7月4日,这个光荣而伟大的节日,结果也成了一个令人扫兴的日子。那一天,天下起了大雨,一切活动都被迫取消了。而且汤姆心目中那个最伟大的人一本顿先生,也让他失望至极。那个美利坚合众国参议院的议员居然还不到二十五尺高,而且看起来也和周围的任何邻居一样,是个极其普通的人。

过了几天,镇上又来了一个马戏团。镇上的男孩子们在马戏团走后就开始玩起马戏团的游戏来,他们用破地毯支起来,做成一个大帐篷,还订了票价,男孩三分,女孩二分,玩了三天后,马戏团的游戏也没趣了。

后来孩子们举办过几次聚会,因为聚会时太快乐了,寥寥的几次聚会反而让他们更加觉得生活太单调乏味。

贝基?撒切尔又跟着父母外出度假了,汤姆就无事可做了,简直有了无生趣的感觉了。还有那桩可怕的杀人案的秘密,始终像贴身噩梦一样折磨着汤姆。再后来,汤姆不幸染上了麻疹。他躺在床上整整两个星期,一动也不能动,好像监狱里的犯人一样,与世隔绝了。

他病得不轻,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当他能起床到外面去走走的时候,他悲哀的发现,世界已经变了样。镇子里正在搞什么宗教活动,无论大人小孩都必须信,汤姆睁大眼睛,想要寻找一张桀骜不驯的脸,结果令他异常失望。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人们在读《圣经》,他去找乔伊,发现他在学习,他伤心地离开了那个沉闷的地方;他去找本·罗杰,发现他正在分发传教的小册子,他又找到吉姆,那胆小的家伙不敢接近他,怕被传染。他最后找到了哈克贝利?费恩,然而,哈克却用一段祈祷词作为与他对话的开头。他彻底崩溃了,回到家就倒头躺下了。他想,这个镇子已经把他永远地遗忘了。

当天晚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汤姆用床单裹住自己的脑袋,他相信这疯狂的风暴一定是针对他的,他肯定是触怒了神明,他们现在要来惩罚他了。但是,他觉得,用这样浩大的声势来对付像他这种小人物,就像杀鸡用牛刀,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

渐渐的,暴风雨停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汤姆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太走运了,以后一定要改过自新,紧接着,他又想,还是再说吧,说不定不会再有什么暴风雨了。

第二天,医生又来了,汤姆的病情严重了。这一回,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星期。漫长的三个星期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当他再次能下地走动的时候,他也没有感觉到兴奋,因为他没有朋友了,现在的他是孤独的。

汤姆垂头丧气地走到街上,他看到吉姆?霍利斯假装自己是法官,正在审判一只有谋杀嫌疑的猫,被杀害的是一只小鸟。他又在一个小巷子里碰见了乔伊和哈克,他俩正在猛吃一个不知从哪里偷来的甜瓜。

啊哈!可怜的伙计们!他们又故态萌发了。

沉寂的气氛终于被打破了,SP起谋杀案就要开始庭审了,全镇的居民,无论老少都在热烈地谈论这桩事。汤姆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有关谋杀案的消息,每次听到关于这件事的各种新闻,他就不由自主地发抖。他的良心在痛苦地挣扎,他总感觉到人们知道他了解整件事情的真相,而真相时时刻刻的在折磨他,他快要受不了了。于是,他找到哈克,把他叫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商量。

除了哈克,他不能再跟另一个人诉说。

“哈克,你发誓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件事?”“当然没有。”

“当真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过,你是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事的呢?”

“我天天担心,我害怕。”

“汤姆·索亚,你要知道,事情如果被别人知道了,我们俩会立刻没命的。”

汤姆稍微放心了,他接着说:

“哈克,谁也不会逼我们说出真相的,对吗?”

“逼我说?我肯定是不会说的,难道我想让那个杀人犯淹死我吗?”

“行,我们肯定不能说,这样才能安全。我看我们还应该再发一次誓才好,会更加保险一些。”

然后,他俩又郑重其事的又发了一遍誓。

“你听到人们都在说些什么吗,哈克?我听到很多种消息。”

“他们说什么?还不是说穆夫·波特,我耳朵里成天灌满了他的名字,弄得我常常冷汗直冒,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才好。”

“我周围的人也是这样,整天谈论他。我想他应该是没有什么指望的了。你有没有偶尔替他难过?”

“有的,我经常为他难过。他没有杀人,他是被冤枉的。虽然他整天无所事事,也就是钓钓鱼,有点钱就去喝酒,可大家不都差不多吗?就连牧师也是这样的。穆夫?波特是个好人,他经常帮我,每次我遇到倒霉的事,他总是维护我。他还给过我半条鱼,其实当时他也没吃的。”

“是的,他是个好人,他还帮我修过风筝,系过钓鱼钩呢。

如果有谁能救他就好了。”

“上帝!我们可救不了他啊,汤姆。而且,那样是没用的,他迟早还是会被抓住的。”

“对,就算是跑了还是会被抓回来的。可是,我真的很讨厌别人叫他杀人犯。根本就不是他干的。”

“我也不愿意听别人那么说。你听说了吗,汤姆?有人说他是这一块地方最恶毒的人,还说怎么早没有把他绞死。”

“我也听到这些说法了,他们还说倘若他私自跑出来,就动用私刑弄死他。”

两个男孩说了很久的话,可是没有得到多少安慰。黄昏的时候,他俩非常有默契地来到了那个偏僻的小监狱旁。他们非常希望能发生点什么事,好让他们的良心得到安慰。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动静。也许天使们对这个悲哀的囚徒压根没有兴趣。他们走到监狱的铁窗前,递给波特一点烟草和火柴。

他总是对他们感激不尽,每次他的感激都让他俩非常不安。这一回,波特说的一番话更让他俩的不安达到了极点,他俩甚至认为自己完全是个儒夫、叛徒。

“你们真是太善良了,孩子们。这个镇子里再没有人比你们对我更好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绝对不会。我常想:‘从前我经常帮孩子们修理风筝,告诉他们在哪里可以钓到更多的鱼,现在我遇到了麻烦,孩子们就把我给忘了,只有汤姆和哈克没有。我不会忘记他们的,永远也不会。’我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唉!都怪我当时昏了头,我喝了酒,不清醒,我干了件非常可怕的事,虽然我记不清了,但我估计就是那么回事。不,你们别难过,我不说了,我不愿意你们难受。你们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我要警告你们,千万不要喝酒,不喝酒就不会到这个地方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们给我安慰,让我能时常看到对我友好的面孔,我太幸运了。孩子们,让我摸摸你们的小手吧,我们来握握手。这手虽然又小又嫩,但是却带给了我莫大的力量。感谢它们啊!”

回到家,汤姆的心里充满愧疚和悲伤。入睡后,他整晚做噩梦。

从第二天开始,法庭就此案开庭审理了,汤姆在庭外闲逛了两天,他非常想进去看一看情况,可还是竭力忍住了,哈克也是,他们俩甚至刻意地回避对方。每当有人从法庭里出来,汤姆就专心听他们的谈话,可惜每次传出来的消息都是那么令人沮丧。穆夫?波特的处境越来越糟糕。到了第二天的黄昏,全镇的人都说印第安·乔伊所提供的证据确凿,不可能再推翻。陪审团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判决是可想而知的了。

这天晚上,汤姆很晚才回到家,他翻窗进了卧室,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全镇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到了法庭上,他们去旁听,因为穆夫?波特最终的命运就在这天决定。

大家等了好久,陪审团才进来就座,随后,波特戴着镣铐被带了进来,坐在庭上最显眼的位置上,他面色苍白、憔悴绝望。印第安·乔伊也坐在醒目的地方,神色镇定、麻木。

一阵难挨的沉默过后,法官到庭,宣布开庭。律师们照常开始交谈、整理文件。听审的人们感觉到场上的气氛异常肃穆。

传证人上庭,他证明的确看到穆夫?波特在一条小河里洗过澡,时间就是谋杀案发生的那天凌晨。而且他还证明当时穆夫?波特一发觉有人就慌慌张张地溜走了。

公证人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请辩护人提问,囚犯无力地抬了一眼睛又低下了头,但是囚犯的律师表示没有问题。

当下一个证人证明他在尸体的身边发现了刀子。公证人又提示辩护人提问,然而辩护人依然表示没有问题。

第三个证人上庭证明,这把刀就是波特随身携带的刀。

辩护人仍然拒绝提问。

旁听席上的人们开始愤怒了,他们不能忍受这个不做任何努力的律师,难道他要随意丢掉他委托人的性命吗?

另外几个证人也出庭作证,证实囚犯在杀人现场表现得非常心虚,他们也没有被囚犯的律师提问。

所有有信誉的证人作证后,无一例外的没有被波特的律师提问。听众席上传出不满的抱怨声,大家明显表示出埋怨和不解。他们都开始谴责这个律师的行为。

这时,公诉人说话了院“根据所有真实无疑的证据,我们可以认定,这个可怕的罪行乃庭上囚牢里的囚犯犯下的。现在,我们要求判决。”

波特悲哀地呻吟着,他用双手捂住面孔,身子也站立不稳了,法庭上一片肃静。很多男人都动了同情之心,女人们纷纷流下了泪水。

“法官大人辩护律师突然站起来提出请求,“我们审理此案时,提出的是有罪辩护,当时是说我的委托人在酗酒后,精神处于混沌状态,因为极度不清醒而干了一件不该承担法律责任的事情。现在,我们要改变最初的方向,我们要求进行无罪辩护。我要求传唤证人托马斯·索亚。”

所有的人都面露疑惑、惊讶的表情,就连波特也感觉茫茫然。

汤姆有些胆怯地走上了证人席,宣誓。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可能是被吓着了。

“托马斯·索亚,请你告诉我们,6月17日的深夜你在哪里?”汤姆扫了印第安·乔伊一眼,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全场安静得掉下一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可汤姆还是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一会,稳定了一下情绪,终于吐出几个字来,却只有一部分人听到他的话:

“当时我在墓地。”

“请大声说,不要害怕。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墓地。”

这时,印第安·乔伊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

“你在霍斯?威廉斯的墓地附近吗?”

“是的,先生!”

“请大声说,距离有多远?”

“很近,就像现在你和我这么近。”

“你是藏着的吗?”

“是的,我藏在坟地边的老榆树后面。”

印第安·乔伊显然吃了一惊,可他尽量没有表露出来。

“当时是你一个人吗?”

“不,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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