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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汤姆的胸口妒火中烧,他把肠子都悔青了,他后悔放弃了贝基给他的和解机会,他恨自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他的恼怒和悔恨让他的眼泪差点落下来。而埃米还天真的在他身边唠唠叨叨,令他厌烦透顶,恨不能立刻赶走她。

汤姆不断的在暗中注视着贝基,他悲哀地发现贝基一眼也没有看过他,而贝基心中正乐得要唱歌,她胜利了,她知道汤姆此时正在忍受她刚才忍受的痛苦。

“她又有了一个新伙伴,这个全镇穿得最漂亮的家伙,让他去死吧!以为自己穿得好看就了不起了。难道不记得自己第一天来镇上时,就被我痛打一顿的事了吗?先生,等着我吧!我还会狠狠地揍你一顿的,谁让你这么欠揍!”汤姆发狠地说。

中午,汤姆跑回家去了,他不忍心再欺骗埃米,更受不了被妒忌之火焚烧的痛苦。

贝基还在和阿尔弗雷德共看一本连环画,但是,没有汤姆在眼前表现痛苦,她的胜利也变得没有了意义。她心不在焉地看着书,不时用眼睛瞟向教室门口,可是,每次进来的人都不是汤姆,她有些后悔自己做得太过火了,对于眼前的连环画,她完全失去了兴趣。

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就要失去贝基了,他想挽留住贝基,看到她伤心地哭泣,他尽力去安慰她,可是她却恼怒地赶他走。女孩情绪的反复让他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彳故错了什么。直到最后,他觉察出贝基实际是利用他来报复汤姆·索亚,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对汤姆怀恨在心,决定要报复汤姆一下。教室里没有人,他把汤姆的拼写本翻到下午要用的那一面,把墨水泼了上去。

贝基正好从窗边走过,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她准备去找汤姆告诉他这件事,这样他们也许就会顺利和好,可是,她又想起汤姆那样无视她的存在,令她羞愤难当,她又停住了脚步。

汤姆郁郁寡欢地回到家,姨妈劈头盖脸的一句训斥让他明白,他回到家也是得不到一丝安慰的。

“我真想痛打你一顿,汤姆!冶“我没做什么呀,姨妈。”

“都是你做的好事,让我丢人现眼。我像个大笨蛋一样跑到哈珀太太家,跟他说起你的梦,想让她相信我不是迷信,哪知道她早就从乔伊那里听说了你那晚曾回过家,听到过我们的所有谈话。汤姆,你怎么能做出这样低级的事来?你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汤姆低着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没有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早上,他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姨妈,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真会去他们家。”

“你是个自私鬼,汤姆。你中途从小岛跑回家来看我们的笑话,你还编造谎言来作弄我们,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们的痛苦和忧伤呢?”

“姨妈,我真没有,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们还活着,我不想让你们伤心。”

“你说的真话?你真有那么好心肠?”

“是真的,我发誓我说的全是真话,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跑回来?”

“不,汤姆。不要再欺骗我了,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谎话。”

“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你伤心才回来的。”

“那你回来了为什么又不告诉我呢?这完全不合情理呀!”

“我听到你们讨论给我们举办葬礼的事,突然想出一个主意,在葬礼的那一天赶回来,偷偷藏在教堂里,然后在你们面前突然出现,我不想破坏这个计划,所以我又把桦树皮放回口袋了。”“桦树皮?”

“是的,我写过字的桦树皮,当时我是真的吻了你的嘴唇,哦,真希望你当时醒过来。”

“你当真吻了我,汤姆?”姨妈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来,眼睛泛起温柔的光。

“是的,我发誓。”

“那你为什么要亲吻我呢?”

“因为我心疼你,当时你躺在床上哭泣,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这些话不像是假话,波利姨妈满怀激动的心情颤声说:

“快去上学吧,汤姆。别在这儿让我心烦了。”

汤姆走了,波利姨妈立刻跑到衣柜跟前,她拿出汤姆出走时穿的衣服,自言自语地说院“可怜的汤姆,他肯定又在撒谎,我不敢看他的口袋。可是这个谎话多么令人喜爱呀!上帝呀!请宽恕他吧,他所说的谎言都是善意的。我不想揭露他。算了,我还是决定不看了。”

姨妈把衣服放到床上,沉默了一会,她又再次拿起衣服,两次想伸手去掏那口袋,又把手缩了回来。

“虽然是个谎话,但是个善意的谎话。我不会伤心的。”她开始动手翻看衣服的口袋,很快就找到了那片写了字的桦树皮,她喃喃地念着树皮上的字,不觉老泪纵横。

“我原谅他了,就算他犯下了千万条过错,我也完全原谅他了!”

波利姨妈从恼怒到和蔼的态度转变让汤姆郁闷的心情烟消云散。他轻松愉快地走在上学的路上,路过草场巷时他巧遇贝基,因为他此时情绪大好,所以一看到贝基就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去和她打招呼:

“真对不起,贝基,都怨我今天的表现太不像话。我保证,我以后不再那样了,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再那样。我们还是和解吧!”

贝基瞟了他一眼,冷漠地说:

“托马斯·索亚先生,很高兴你能认识到自己的失态,如果能保持下去就更好。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和你说话了。”

小姑娘说完后把头一扬高傲地从汤姆身边走开了。汤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老半天才想出一句话来反驳,“我才不在乎呢,美丽小姐!”可是贝基已经走得老远了。他真盼望她是个男孩,那他就可以暴揍她一顿。

在校园里,汤姆和贝基又遇到一回,他俩互相说着刻薄的话,彼此心中都盛满了怒火,决定从此势不两立。贝基本来还想告诉他阿尔弗雷德对他做的坏事,她现在巴不得汤姆因为被墨水污损的拼写本而受到惩罚。

可怜的贝基,压根也没料到她将面临一场恐慌。

多宾斯先生是个不得志的男人,他的愿望是获得博士学位,可惜家境贫困,只能被迫当了一个乡村教师。

每当学生自习的时候,他就拿出锁在抽屉里的一本书,专心致志的研读,没有哪个小淘气不想看看那本神秘的书的,都想知道书里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今天,贝基正好经过讲台,发现成天上锁的抽屉是开的,钥匙还吊在锁孔上。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拉开抽屉拿出那本书,书名是什么什么教授的解剖学,怪怪的名字。她随手翻开书页,一幅裸体男人的图像映入她的眼帘,这时候,汤姆走了进来看到了这张图,贝基吃了一惊,慌忙合上书,准备扔进抽屉里,谁想到在忙乱之中把图片撕破了。她赶紧锁上抽屉,回到座贝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恼火,不由得哭了起来:

“汤姆,我知道你一定会告发我的,你是卑鄙小人,偷偷看人家看的东西。现在我该怎么办啊?我肯定会吃鞭子的,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惩罚的。好吧,你要告就告吧,反正我知道还有事情要发生。你真讨厌!真讨厌!”

贝基哭着跑出教室,留下莫名其妙的汤姆,他奇怪地说:

“挨顿鞭子算得了什么?用得着这样大呼小叫的吗?女孩子们真是奇怪!我肯定不会告发她呀,我有的是办法整治她。不过,现在怎么办呢?老多宾斯一定会问起,没有人主动承认,他就会挨个问,女孩子脸皮薄,一问就会心慌,一心慌就会脸红,那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吗?这件事对贝基来说真是个大麻烦。”

汤姆又想:她说要看我的笑话,那咱们就等着瞧吧。

上课铃响了,学生们纷纷进了教室,多宾斯先生也来了,汤姆对学习没有兴趣,他扭头看着女生那边,贝基忐忑不安的样子非常明显,因为他俩的种种矛盾,他不想管她,可是,除了他谁还能帮她呢?

上课后不久,汤姆的污损的拼写本被老师发现了,老师问起,汤姆就抵赖,结果当时是饱吃了一顿鞭子,贝基本想看看笑话的,可心情实在不佳,而且她也笑不起来,内心还有一种告发阿尔弗雷德的冲动。最后,她还是忍住了:我知道他肯定会告我的,我绝对不说本子的事,就算他被鞭子抽晕我也不说。

挨过鞭子之后,汤姆近乎平静地回到座位上,没有怎么伤心,他已经习惯了抵赖,而且他也认为本子可能是自己玩疯了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墨水瓶弄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学生们嗡嗡嗡的读书声让老师昏昏欲睡,他把手伸向抽屉,犹豫着要不要把书拿出来翻看,他没有发觉有两个学生正密切注视着他的举动。多宾斯先生最终还是把书拿了出来,开始翻阅。汤姆马上望向贝基,只见她耷拉脑袋,一副沮丧绝望的样子,汤姆立刻开始动脑筋,此时贝基与他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存在了,他现在要想办法救她。

要不要现在就冲到讲台抢走老师手里的书,然后跑出教室?或者用别的办法?就在这一念之间。多宾斯先生已经翻到了被损坏的那一页,汤姆后悔自己太不果断,现在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多宾斯先生此时放下书,将含怒的目光向学生们扫射,全班同学都感到莫名的紧张。

“是谁撕破的这本书?”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就像是一间无人的空教室。

老师在学生们的脸上捜索着。

“是你吗,本杰明?”

得到的回答是否认。

“那么是你咯,约瑟夫?是你干的?”

“不,不是我撕的。”

就这么一个个问过去,男孩子们全部否认了。老师停顿了一下,开始把目光转向女生。

“难道是你们其中的一位?埃米?还是格雷西?还是苏珊?”三个女生全部都肯定地摇头。

这要问到贝基了,汤姆着急得手脚都开始抖起来。

“丽贝卡·撒切尔?”

贝基面色苍白,双手无力地摊开着。

“是你撕的书?看着我,是你吗?”

“是我撕的!”汤姆跳起来高声说道。

全班同学都被汤姆这个愚蠢至极的举动搞蒙了,他们看见汤姆站在座位上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勇敢地走到讲台边接受惩罚。贝基的眼里包含着泪花,她的心中对汤姆充满了感激和崇拜之情。汤姆很满意,为此,他就算忍受着一百次鞭打也是值得的。

放学后,汤姆又被罚留校两小时,他也安静地接受了,他很清楚,当他走出校门的时候,肯定有谁在校门口等着他。

贝基歉意地告诉了他拼写本的真相,也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背叛行为。最后她在汤姆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汤姆,你真了不起!”

这句甜美的话语让汤姆脑海里本想报复阿尔弗雷德的念头都消融了。

长假就要来临,本来就严格的老师现在更加变本加厉,他想让自己的学生在考试的那天表现得特别出色。因此,他手中的教鞭时刻都在运动着。那些大点的男生和少女们不会受到惩罚,因为他们都是十八岁左右的年轻人了。年龄小些的孩子们可基本上都逃不过老师的鞭子。要知道,多宾斯先生打起人来可是从不手下留情的,虽然他已经秃顶,还戴着假发,可实际上他正值中年,精力非常旺盛。惩罚学生仿佛能让他从中得到快乐和满足。

小学生们在痛苦地度过整个白天,到了晚上就计划着第二天报复老师,可是,每一次的恶作剧都给他们换来了更恶毒的惩罚。所以每天放学时孩子们总是垂头丧气的。

孩子们终于忍受不了了,他们团结起来,策划了一个绝妙的报复方案,他们找来一个画画的男孩,让他帮助他们实施方案并发誓不告密。画画的男孩非常愿意帮助他们,因为这位老师就住在他父亲家里,男孩很讨厌他。多宾斯老师每逢节日或者盛大庆典之时都会把自己灌个烂醉,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实施“那个计划”,绝不会失手的。

考试的那天总算是来到了。晚上八点时,整个校园张灯结彩。老师把他的大宝座放在讲台上,他还摆出一副庄重严肃的模样来。讲台的两侧分别是三排长凳,中间是六排长凳,全部坐着镇子上的达官显贵以及学生家长们。他的左边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平台,上面坐满了今晚参加考试的学生们,还有一些市民。

小学生们一个个被洗得白白净净的,穿着整洁的衣服;大男孩则非常腼腆的安静地坐着;女孩子都穿着雪白的衣衫,她们还佩戴着祖母的旧首饰、粉红或粉蓝色的丝带,还有的在头发上插着鲜艳的花儿,她们知道她们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考试正式开始了。

一个小男生站了起来,他怯生生地说着生硬的开场白:“有谁会想到,我小小的年纪也能有胆量站在台上,面对大家讲话。”这类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加上他跟不上节奏的手势,活像一个失灵的小机器人,大家都替他紧张起来。感谢神!他顺利过关了,场下送给他一片鼓励的掌声。

又一个害羞的小姑娘站起来,她磕磕巴巴地背诵着一篇儿童诗歌,背完后向大家行了一个屈膝礼,得到一片喝彩,她兴奋得涨红了小脸。

轮到汤姆表演了,只见他镇定自若地站起来,慷慨激昂地背诵起那篇经典之作:“不自由毋宁死。”他狂乱地打着手势,声音悲愤动人,遗憾的是,背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慌张了,双腿哆嗦,声音颤抖,呼吸急促,最后终于背不下去了。整个场子里的人都同情地望着他,老师显然很不满意,汤姆退缩了,他被胆怯彻底击败了。送给他的只有稀稀拉拉几声零落的掌声。

接下来的孩子们也是背诵的经典演说稿,比如“男孩站在燃烧的甲板上”、“亚述的没落”等。

背诵环节过后就是阅读考试和拼写比赛了。这之后是今晚最精彩的环节一少女们的“原创作文”。每一位年轻的女孩都用同样端庄的步伐走上台去,轻声清一下嗓子,展开用丝带扎成一卷的稿纸开始朗读。她们所作的文章题材历史相当悠久,几乎与她们的母亲,乃至祖母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字军东征时期的女性作文题材一般无二,无外乎都是些“记一个难忘的日子”、“友情”、“梦幻”、“论孝道”、“宗教的起源”等等。

这些作文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基本属于无病呻吟,整篇文章词藻华丽,结尾都是一味的说教。无论是什么内容的作品,作者都在其中添加了许多宗教和道德方面的说教,这些说教无一不展示着可笑的道貌岸然的虚伪。也许这个世界存在多久,这种虚伪就能存在多久。

我们来欣赏一下她们的作文考试吧,第一篇作文是:“这就是生活吗?”节选两个片段来读一下:

在曰常生活里,所有的年轻人都很期待某些盛大的庆典活动,他们总是忙于幻想着玫瑰色的景象,憧憬着美好的蓝图。她,大方而优雅,常常跻身于时尚的人群,她身穿雪白的衣裙,在欢乐的迷宫中飞舞,被万人瞩目。她有一双星星般明亮闪烁的眼睛,她轻盈优美的舞步无人能比。

就在这样的想象中,时光已匆匆流走,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春和健康,美妙的天堂开始向她招唤,她走进了幻境,一切比曾经的想象更为美妙。但是,她很快发现,所有的美妙都是虚幻的。那些远去的恭维之声如今是那么剌耳;快乐的舞会也变得无聊乏味;岁月的消逝,病痛的折磨让她突然清醒,原来,世俗的欢乐是不能满足心灵的渴望的。

在朗诵过程中,掌声不断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啧啧的赞叹声和轻声的议论:“真美!”、“说得真有道理”、“非常有说服力”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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