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见黛玉来了,因让红珠吩咐‘将少爷,姑娘们都请来’,红珠忙笑道:“太太怎么忘了,贝勒们今儿都去打猎了,头儿一早就出去,王爷说了,不把车装满,不许他们回来呢。”福晋也忙道:“看我这记性,竟忘了告诉他们今日有客到了。”弘历笑道:“我说这么安静,原来这会儿竟都不在家呢。”便对黛玉笑道:“你不知道,我阿玛箭术可是极好的,百步穿杨,例不虚发。”黛玉尚未说话,福晋笑道:“可别夸他了,把孩子们都教得野了,成日家外面疯玩去。”因又问红珠:“湘儿呢?”红珠笑道:“郡主因王爷不让她去,没意思,在房间里面生闷气呢。”福晋便笑:“天生的牛心古怪,倒正好,林姑娘来了,她也有伴了,你去叫她来罢。”红珠忙答应着下去了。
便见一个媳妇在门口探了下头,福晋便问何事,那媳妇进来笑道:“大夫来了。”福晋问:“谁看病?”媳妇笑道:“不知道,王爷让叫的,我看王爷正招待贵客呢,没敢打扰,便让小厮先领到客室喝茶等着去了。”福晋点点头,说了一个‘好’字,弘历忙问:“阿玛的病还没有起色?”福晋道:“还是老样子,气闷咳嗽的。”弘历便道:“该找个好大夫认真瞧瞧才是。”福晋微笑道:“看了多少太医,药也吃了不少,还是那么样儿。”遂叹息一声,弘历突然想起给黛玉的药还缺两味,思及自己如今身份不便,怕不好得,便想借助亲王之威取到那两味,到时再分一些给他,让他二人之病都好了,岂不是两全其美?心念一定,当即笑道:“可巧了,我前几日才听朋友说到两味神药,若能得之研服,可治疗百病呢,如今这药就在皇宫,阿玛何不想法子弄了来,和林妹妹各分了吃?”福晋先问道:“可真的?”又笑道:“不是扯谎罢?你那些朋友左不过都是些小孩子,哪就有这么神奇的药了?”弘历急道:“事关阿玛的病,我岂有编谎骗人的道理?况我虽年小,看人可不会错的,那人在这事上可上心的紧,我们何不去听他一回,于我们又没半点损失。”福晋听他说的真切,倒也信了八九分,便笑道:“既如此,自然是好事,只是不知那两味药是什么东西,如今何处?”弘历笑道:“具体细则,我当初也没有细问,额娘若想知道,我这就找他问明白去。”福晋便笑道:“那也好。”忙让下人准备马匹事宜。
这边黛玉便问:“要去几日?”弘历笑道:“一两日便可回来,——左右在这儿也不让露面,怪闷得慌的。”黛玉道:“那时不让你来,你非犟着要来,又怨得谁?”弘历不过笑笑,便贴近小声说道:“和哥哥们远着些,他们古板得很,没我有趣。”黛玉只嗔道:“快去罢,啰嗦什么。”,一时福晋吩咐妥当,便令弘历从后门出去,又嘱咐‘一路小心’等语,弘历皆起身一一应着,方匆匆出门去了。
弘历方走,只听门外边说道:“郡主来了。”便闻脚步窸窣作响,一群丫头忙着争打帘拢,一个十一二岁的姑娘蹦跳着进来,青色纱裙,身材窈窕,樱唇粉面,水月眼儿,两个小酒窝,极为惹人怜爱,二人厮见过,那郡主便上下打量黛玉,半晌,笑道:“额娘从哪找来的这样一个姐姐,倒像是从天上下来的。”福晋笑道:“知道你自己无趣,你林姐姐才来,四处也不熟悉,你倒可领着她四处认认。”因又向黛玉笑道:“你这妹妹,从小跟着一大群哥哥混,我们也不太很管她,给她性子酿坏了,若有得罪了你,你可多担待。”黛玉忙起身作谦,湘儿便笑道:“我喜欢她还来不及呢,哪里肯得罪她,额娘真担心的多余。”遂忙上前牵着黛玉的手,将她带出屋子去,各有丫头跟着伺候。
一时转了一小处,道‘这是姨娘的屋子’,‘这是大哥哥的屋子’‘这是四哥哥的屋子’……挨个说了一回,黛玉疑惑,便问:“你和哥哥们住得这么近?竟挨着的。”湘儿笑道:“我阿玛便是这性子,并不太拘束我们,我们家男女防范也没太严格,我阿玛常说,礼在于心,而非这些表面功夫,还说将来以后某一日,男女见面再不用避的,不止男子关心国事,女子也不必整日家里做女红,你说好不好笑?我额娘常只说他是‘狂人’。”黛玉却将这话想了半日,点头笑道:“听来新奇,细细想来,却也不无道理。”湘儿噗嗤一笑,道:“你这话若让额娘听到,也必说你狂了呢!”。
正说话间,便见丫头翠枝捧着一个食盒从院中出来,湘儿因说:“站住,过来。”翠枝忙近前,湘儿遂打开食盒看了看,见里面饭菜只略动了动,便道:“只吃了这么些?”翠枝笑道:“六爷这几日便不怎么吃饭。”湘儿点点头,道:“回头我告诉额娘。”便向黛玉说道:“才没和姐姐说,我还有个六哥哥,叫弘昑,只是现在被关起来了,见不到。”黛玉疑道:“好生生的人,关起来做什么?”湘儿道:“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我告诉姐姐,姐姐别告诉人知道,半月前家里来了个算命的,阿玛见他说人过往前生极准,便让他算算这些哥哥前程,别人都还罢了,只是到了这六哥,那算命的掐指一算,就变了脸色,说他不日将有大厄,‘恐活不过次年二月初一’,我阿玛素日最喜欢这个哥哥,说他‘虽沉性寡言,胸怀大慧,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听了算命的话,自然大惊,忙问他可有解法,那人便说道‘只将此小爷关于一室,别让见了外人,好歹平安过了二月初一才好。’,从那时起,六哥便每天窝这屋子里,连我们都不能看他,也怪可怜的。”黛玉便点点头,暗叹了一声,湘儿笑道:“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忙牵着黛玉过了小花园,向东边去了。
不一时,至一长棚前,内里许多匹骏马,高矮胖瘦不一,却个个英姿,黛玉见四围皆是虎豹狼皮,先不由得惊叹,便问:“这些都是你阿玛射的?”湘儿笑道:“大多都是阿玛射的,还有哥哥们的。”又指着一条小鹿皮,笑道:“这是我射的。”黛玉因要笑,忙忍住了,便问:“将这许多野兽皮挂着,岂不怕惊了马?”湘儿笑道:“以前怕呢,现在早习惯了,阿玛说让它们时常看看,等见了真的虎豹时不至于哆嗦。”说着话,便将棚上一个大弓拿下来,笑道:“林姐姐,我射一个你看。如何?”黛玉笑道:“你打得开它,我都服你,还射呢。”湘儿笑道:“可别瞧不起人,我若射得出去,你可要多陪我玩两日。”便取下光油箭矢,搭弓上箭,瞄准二十来米处的一带木墙,凝神用力,只闻悄然一声弦响,却见那木墙边却忽然拐过一个人来,二人顿时惊心。
不是来者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