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给贾府姑娘们赠礼,宝钗所得者乃是一西洋镜,她尚以为既是外国来的,必是什么精致东西,打开一瞧,却见一张奇大无比的脸,甚为可怖,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忙将镜子合了,不敢再看,那心还是砰砰的跳,回想一回,立刻将脸臊得通红,虽不是敏感多疑之人,心里还是疑疑惑惑,不知道福晋送这样一个镜子,还叫她‘每日梳妆用’,其深意何在,更不好对他人表露什么,可巧黛玉见了,因今日核桃一事,已微微愧疚,又兼方才突然撤掉她那许多东西,转交自己,知她心中必然大臊,便想为她挽回一些,此刻遂笑道:“宝姐姐看那东西怎样?必是与众不同的罢?”宝钗听了,也不动声色,只笑道:“倒还好,你若喜欢,我将这个给你,换了你那面小青铜镜子如何?”黛玉忙笑道:“宝姐姐糊涂了,既是特给你的,我怎么能与你换?况那东西也只配得上宝姐姐人品,我可用不得的。”她本是好意好言,谁知宝钗听了‘配得上宝姐姐人品’,顿时更臊了,忙指着一事走了,弘历在一旁听见,趁着众人不见,憋着笑,偷偷对黛玉竖了一个拇指,黛玉兀自疑惑,也不知何故。
闲事少述,且说到了晚间,弘历因四喜办事得力,点子奇特,每每羞辱宝钗,便将他叫来大赏,又好生夸赞,倒把四喜弄得不好意思,连连谦虚,心中一时高兴,便说道:“俗话说的,‘良臣择木而栖’,四喜既从此跟了四爷,四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虽四喜出身不好,也没上过几天学,却些许认得几个兄弟,个个都是藏龙卧虎,气势汹汹的,很有点子本事,只要四爷一声叫唤,他们定然为四爷肝脑涂地,水里水里去,山里山里去——”话未说完,见弘历早笑得软了,四喜知自己话不得体,忙止住不说,自己也挠头呵呵地笑,弘历勉强定住了,笑道:“你放心,以后还有用到你时,只要你办事得力,我自然常赏你。”四喜忙拜谢不迭,忽见绣儿进来,笑道:“斗儿送信来了。”弘历便打开看,不一时,笑道:“他办事倒也够快,短短数日,竟都妥了。”绣儿见他开心,便问,弘历笑道:“上次我与和公子说了爱打猎,他上了心,竟将一应事宜都办完了,来请我呢。”绣儿一听,大喜,忙道:“好四爷,我也想打猎,带我去罢?”弘历笑道:“这次可不能了,下次罢。”绣儿见弘历断然不肯,虽不愿意,但知他性子,倒也罢了,这边弘历忽然想到带了黛玉同去,此想既出,又觉大不可行,且不说贾府上下必然不肯,便以黛玉素来小心谨慎的性子,也多半不从,只是不和黛玉同去,又觉如同少了许多东西,——即便他平日甚爱打猎,如今也觉索然无味了,正皱眉踌躇间,见到四喜还站在一边,脑中一亮,便笑道:“你这厮鬼点子多,我如今可巧有事为难,不知你可愿意为我‘水里水里去,山里山里去’?”四喜忙笑道:“四爷且说,只要不是要星星月亮,没我四喜办不到的事儿呢。”弘历甚喜,便将他带至内室,述说原由,这四喜沉思片刻,竟真想出一个法子来,弘历大喜,两人遂又商议夺定内中细则,直到万无一失,四喜方领命去了,这边弘历也不对人说,只等消息。
二人想出何法来,外人不知,只知这日,黛玉方起来梳洗完毕,忽见贾母处的小丫头过来说:“亲王府来信了,说福晋想姑娘,要见一面,让姑娘陪着住几日,老太太让姑娘收拾收拾,带了紫鹃跟着,车马就在门外等着呢。”黛玉便问:“就叫我一个人了?还有谁?”丫头忙笑回道:“还有四爷。”黛玉听说弘历也去,心中喜欢起来,便催着紫鹃打点行李,自己看了一回,忽笑道:“看我忘了,你的还没收拾呢,我去。”便去开紫鹃的箱子,将一方小花布铺了桌上,一样样帮她拾掇,忙有念红上来帮忙,翻找一回,忽见一个小包散了,掉出红绿绳络子项链,下面坠一个粉玉的小小莲花,黛玉因持了赏鉴,笑道:“怪了,我记得香菱有一个的。”,正值紫鹃进来,便笑着问她,紫鹃微微红了脸,念红笑道:“姑娘不知,香菱姑娘和紫鹃姐姐早悄悄拜把子了,这个是互相换的信物。”黛玉笑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紫鹃便笑道:“香菱不叫人说呢。”黛玉便点头笑道:“她原无姐妹兄长,你俩拜了,这倒也好,只一则,既这是你二人的信物,你该戴了身上,才显郑重些。”紫鹃笑道:“这也是。”便接过戴了脖上,一时都收拾完,黛玉便至落英阁找了弘历,一并去贾母处辞行,贾母自是好一番叮嘱,衣服够不够,药带没带齐,因带的仆人甚少,——黛玉是紫鹃,弘历则只斗儿一个,外加御剑护卫,皆是他二人贴身的,便又千般吩咐紫鹃好生看顾黛玉,凤姐便笑道:“老祖宗不必挂牵,林妹妹不过去个几日,就回来了,何况福晋那边自然一切都是准备好的,便有遗漏,还有四兄弟呢。”贾母这方罢了,仍旧命人好生送到门外,看上了车马,方才回来。不提。
话说那信滴水不露,贾府上下皆道果真是亲王府所写,连黛玉等人亦被蒙进鼓里,岂知那不过是弘历出具模子,四喜寻了那些‘藏龙卧虎’的兄弟们临摹的罢了,弘历本想先对黛玉挑明,又恐她忧前顾后,这才想出了这一‘先斩后奏’之法,忍了这一路未提,待到了金陵城郊,才吩咐马车停下,有四喜上前嘀嘀咕咕,弘历便到了车前,神神秘秘,让黛玉下车,黛玉见是一小客店,疑道:“怎么不行了?在这停什么?”弘历笑道:“有事对妹妹说。”黛玉虽不解,只得从他,却见弘历将她引至客店里间,至于最西侧一屋子门前。命紫鹃等人皆在外面等着,独他二人进去,方将事情始末,前因后果细细向黛玉说了,黛玉不禁脸红,嗔笑道:“我说呢,又不是亲生的女儿,前儿不几日才送了东西,这又说想了,让去住几日,哪有就亲到这份上的?原来是你捣鬼,这可于礼不合了!”弘历笑道:“理那些繁文缛节的做什么?你不也说要去见识‘大世界’,要见‘许多的人’么?我今儿遂了你的愿,怎么你反倒不肯?好妹妹,也算是陪我!”黛玉便道:“你要我抛头露面去见那些蠢人浊物,这可再不能够!我一个姑娘家,没的叫人嚼舌。何况那日我和二哥哥略说几句话,你都不许,又说那许多的条例,今儿又弄这景儿,你岂不自己打嘴?”弘历笑道:“我让了就使得,我不让就使不得。”不等黛玉发话,又笑道:“我不过想让你也跟着开心玩一回,你倒急了,再说,你平日不总提起穆桂英,佘太君之流?她们也都是抛头露面的,难道她们都该人说长论短不成?”黛玉拿着桌上一个折扇把玩,笑道:“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她们虽身为女子,实则算得上半个男子,我拿什么比她们?”弘历一听这话,忙凑上来,摇头晃脑地笑道:“你既这么说,若我让你变身男子,你可是就同意了?”黛玉看他一眼,哼一声,道:“可奇了,难道你是神仙不成?若你果真有那个本事,我自然听你的。”弘历说了两个‘好’字,忽道‘出来罢’,却见粉纱帘子后面忽走出一个女子,二十余岁,身着异域服饰,彩色头兜,倒也干净标致,笑着叫了句‘四爷’‘姑娘’,弘历笑道:“我当是个老妪,你倒年轻,叫什么?”女子回道:“驼铃。”弘历便笑笑,因问:“让这个姑娘变成公子,要用多久?”那女子上下看了看,笑道:“半个时辰就够了。”弘历笑道:“那就半个时辰。”又对黛玉笑道:“是君子一言九鼎,你有言在先,说不得此后要听我的话了。”黛玉这时才忽然明白弘历之意,知中了他的圈套,不禁怒又不是,笑又不是,唯有跺足的份儿,转念一思:今朝左右出来了,亲王府去不成,再回去更不能,横竖都是无法,罢了,凭他闹去罢。便只得让驼铃弄妆,这边弘历又叫紫鹃进来,化成黛玉的小童,自在外等着,约莫不到大半个时辰,门开了个缝儿,驼铃笑道:“好了。四爷看看罢。”弘历忙进去,哪还有黛玉的影子?只见屋心站着两个极其俊美的男子,紫鹃一身家童打扮,明眸皓齿,端秀沉静,而看黛玉,却是一身百花蝶的绣袍,一个紫金滚珠腰带,藏青高脚靴,除坠去钗,头发高拢,手拿一柄山河扇,其倜傥风流之处,竟可令潘安自羞,宋玉失色,直看得弘历笑不拢口,点头叹道:“我今儿才知道,竟有人将我比下去了。”黛玉听他这话,不禁红脸笑道:“不知羞!比得过你的人多呢。”说笑一回,弘历便引着黛玉出去,客店众人因方才见进去弘历,黛玉几个,皆是极其标致气派的人物,不免口口相传,只说‘少爷们像似佛祖身边的仙童,姑娘便如仙女儿一般’云云,这会儿便又聚集一堆的人,摇摇在墙角门缝偷看,岂知仙女儿没了,竟清一色地都是仙童,不免又纳闷,疑疑惑惑,也不知何故。
折腾了半日,弘历大松了一口气,便吩咐出行,黛玉要上马车,弘历不肯,笑道:“你见有几个爷坐马车的?况那也极慢,又极颠簸。——那边早为你备好的白马不是?”黛玉因不会骑,深恐落马,百般不从,弘历便笑道:“你只上去罢了,简单的很,我教你。”遂坐了她身后,又命御剑道‘马没买够,你和小童一匹罢了。’御剑便和紫鹃同马去了,这边黛玉见弘历与她贴身而坐,不由得大为羞臊,周身不适,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动也不敢动,只垂面顺目,弘历本想说笑几句,岂知如今和黛玉这般亲近,肌肤可触,幽香可闻,一时脑中纷乱如麻,心头砰砰乱跳,竟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是以这一路马蹄飞扬,两人竟异常安静,均无言辞,行了半日,见前方现一引路标,以此又朝南走了半晌,渐渐入目一片宁静深茂的开阔地,云岭遥遥,丘壑起伏,长草寂寂,入目广阔,早有几个人在那里等着,弘历方在黛玉耳边笑道:“那是接我们的和公子。”黛玉见了,便有些怪怪的,因又笑道:“你如今已是个公子哥儿了,索性当一回大丈夫,不必想那么多,好好玩乐一日,若只羞臊,倒让人起疑。”黛玉只得微微点头,便问道:“可是那日你和我说起过的和公子?”弘历笑道:“正是他。”黛玉忽又轻叫一声,道:“他身边牵的是什么?”弘历也早注意到一只似犬非犬,似狼非狼的东西,见黛玉有些恐惧,便笑道:“不必害怕,他既然能牵出来,想必害不得人的。”
一时到了跟前,一个团团脸,细长眼,身穿灰白褂子的男子早过来寒暄,嘘寒问暖,百般殷勤,又帮弘历牵马,紫鹃忙上前搀扶黛玉下来,口中叫着‘少爷’,那和公子因不认得黛玉,弘历便代为引荐,只说自己表弟,那人忙点头哈腰陪笑,道:“果然是品貌非凡,凭小爷这人物,不知以后要迷倒多少大家姑娘呢。”黛玉听了,不禁掩口莞尔,忽见弘历对她摇头使眼色,只得拿掉帕子,问他名讳,那和公子本来看得痴愣,此番见问,忙笑道:“小生姓和,单名一个绅字,字致斋,痴长弟弟几岁。”黛玉便点点头,忽见一毛绒绒的白物凑着自己而来,顿时一吓,忙躲到弘历身侧,和珅忙笑道:“兄弟别怕,这犬名叫雪狮,极通人气,知道你们是我朋友,定不会如何的。”黛玉这方不怕了,见它全身皆是纯白毛发,状如雄狮,眼似深潭,虽无犬吠,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姿,不怒之威,倒也喜欢,便敢去摸它,谁知和珅忙道:“不可摸。”却见雪狮并没怎样,反倒极温顺地趴下去了,和珅这方呼了口气,讶然说道:“怪哉,这狗没别的脾性,只是不许人摸它的头,如今倒不和玉弟弟作难,可见它真真与你有缘呢。”
说话间,有人牵了几匹马来,并许多上好弓箭,弘历顿时兴致大起,因问此处有何猎物,和珅便一一说了,皆是山鹿,野兔,野鸡之类,弘历点头笑曰:“也罢了。”便笑向黛玉说道:“待会儿打来几只鹿,晚上咱们回去烤来吃。”和珅忙笑道:“何必回去烤了?我早命人在这里面搭建好了木屋,另并锅具烤台,一会儿打到猎物,即可命他们做去!”弘历不禁大喜,又给黛玉一副弓箭,黛玉便道:“我才不射,作践生灵,小心它来世寻你。”弘历便笑道:“我怕什么,我前世许就作践了许多生灵,现如今身边才立得一个来报仇的,每日只想尽了办法怄我,我不也挺过来了?这尚熬得过去,再怎么着,也绝不会有比这更甚的了。”黛玉听了,知是说她,立即羞了,便将随从手中箭矢尽数向他手里一摔,恨道:“拿着,射去罢!”弘历只哈哈地笑,别人看了,尚且不怎么,独和珅看得一愣一愣,心中不禁想道:我说他二人神色古古怪怪,原来这四爷竟有龙阳之好,以前竟没看出来的。胡思乱想一番,也不好露出,只当不知,弘历见黛玉不会骑马,恐她留下无趣,见和珅随从皆是会的,便叫一三十多岁的女子,留下教她,自己与和珅御剑等人入那木林草窠深处去了,一时间那边鹿跳兔惊,群鸟乱飞,弘历等人忙得不亦乐乎,这边黛玉和紫鹃因初次骑马,既觉百事新鲜,又惴惴不安,只娇声软语,笑靥不绝,两厢快意,彼此欢心,合着这天朗地阔,云淡风轻,竟真真好一幅郊外行乐图了。
也不知多久,弘历等人满头是汗,后面一只鹿,几只山兔,几只野鸡,小胜而归,黛玉也是娇喘微微,在地上铺了个白席坐着歇气,弘历也坐上,黛玉笑问:“凯旋了?战绩如何?”弘历笑道:“先别说我,你怎么样?”黛玉笑道:“我会了。”弘历看她,惊道:“这点功夫就会了?”黛玉道:“虽不甚通,大概要领知道了。这也原不是什么难事。——还没说你呢。”弘历便一仰头,道:“那白马上的都是我射的。”黛玉见他得意,便哼了一声,笑道:“它手无寸铁,你射死它,我也不服你,你若真的厉害,就给我抓一只活的来。”弘历便笑道:“这有何难。你等着。”便起身叫上御剑,两人自又去了一回,黛玉叫他不回,蹙眉嗔道:“这呆子,我不过逗逗他,他倒认真去了,那东西岂是好抓的!”紫鹃笑道:“他们既去了,想必是有办法的。”半晌,草丛簌簌作响,一只极大的野鹿遥遥现身,蹦跳着跑过来,右臀上一把没入三分的箭,头上交错的角中竟还藏着一把弓,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搏斗,正迷茫不知何往,后面弘历,御剑二人却随后跑了来,边跑边叫道:“和珅,抓了它!”那和珅听了,忙回应一声,便忙忙地叫上几个人去堵截,一时野上丢鞋弃帽,喊声连天,只为抓这一只野鹿,惹得黛玉紫鹃众人都笑,说来也巧,那野鹿见四处埋伏,许是急了,突见一方松口,忙扭头冲出,竟向黛玉猛冲而来,弘历看见,顿时大惊失色,御剑忙抽箭上弓,和珅一把拦着他,道:“使不得!伤了黛兄弟!”弘历这边撕声大喊:“颦儿上马!”一时乱乱哄哄,躁动不堪,黛玉见野鹿冲过来,不知怎样才好,只怔怔的,紫鹃也惊愣无语,却下意识地拿双臂拦着黛玉身前,正值此刻,却听头顶一声闷啸,白光袭过,雪狮如一道闪电般猛窜过去,犬齿凌空咬住长角,向后一跃,那野鹿猝不及防,整个头颅带着半截身子都向后一撅,打了个滚,方站起身,见雪狮就在它对面,目光凶狠,尖牙眦出,喉间发出一声怪响,入虎似豹,听来瘆人,极尽威胁,那野鹿一闻此声,似浑身无力一般,竟突然抖抖跪下前腿,动也不动,弘历等人也早赶过来,和珅忙命人将那鹿生擒了,笑道:“惊了黛兄弟,今儿就拿你下酒。”这边弘历因问黛玉‘吓到了罢’?黛玉余悸未消,秀目一层水雾,可怜兮兮,摇摇头,又点点头,倒把弘历逗笑了,自是好顿安慰,黛玉才缓过来了,弘历见黛玉受惊,天又有些黑了,便提议休息,和珅忙命随从引路,众人上马,一径西去,穿入树林,过了条河,便见山水树木之中伫立着几间小木屋,郁树围绕,花丛掩映,一碧溪水自门前盘旋而下,半面幽幽山林相倚,弘历先叹道:“好个幽静地方,难为你怎么找来。”黛玉也点头笑道:“褪尽繁华,洗尽纤尘,虽只得花树几丛,木屋若干,内里却有无尽意蕴,若能清晨月夜在此吟读,该是一妙事了。”和珅一听此话,顿时对黛玉另眼相看,忙道:“若四爷和黛兄弟喜欢,在下就将这一处买下送给二位。”黛玉方要说话,弘历却在后拉扯她,笑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就谢谢和兄了。”和珅忙谦虚一回,引着众人下去,一时支了烤炉,生火添炭,又命人将那鹿杀了,黛玉忙道:“留着它罢,那些死的还不够你们用的?”和珅便命留着,又有人拿了几坛子酒来,不一时,那鹿肉便烤的滋滋直响,香气弥漫,众人兴致大起,便聚在一起大吃大嚼起来,只黛玉在一边坐着,因雪狮今日救她,心中更喜欢它,遂抚弄它一身白毛,雪狮也静趴在黛玉身旁,双眸微眯,任其摆弄,和珅看了一回,因笑道:“黛兄弟怎么不吃?”弘历笑道:“不必叫她,她在那儿哀悼呢。”和珅不解,弘历便笑道:“一则为今儿射死的这些鹿,再则,为这山水花树之景,生生被我们这些粗俗的人玷污了。”众人便笑,黛玉回头瞪了弘历一眼,红脸笑道:“吃你的罢,那些鹿肉还堵不住你的口?嚼什么舌!”和珅便笑道:“我若直言,黛兄弟可别恼,我见黛兄弟生的像个姑娘,举止,脾性也像,竟也爱为那些花鸟伤春悲秋的,敢是投错胎了不成。”众人又大笑不止,弘历忙笑道:“别胡说了,她天生弱,吃这些不消化,才不吃的,我已经叫斗儿去买粥菜了,一会儿给她。”和珅听了,便笑道:“我虽不甚通医理,略微还懂些,瞧黛兄弟形容,似身带不足之症,不知说的可对。”弘历便点头说是,和珅遂问何病,吃何药,弘历皆一一说了,又道:“我这兄弟,从吃饭开始,便需吃药,只是这许多年都不见好,你是走南闯北的,知道的多,可知有什么灵药能治了她的病?”和珅想了想,便笑道:“若我说,那些人参,肉桂之类,不过都是些俗物,我现知一方,共只四味药,只需得其三,便可治一切不足之症,若得其四。”便摇头而笑,御剑因问:“得四怎样?”和珅笑道:“若得了四样,便是此人病入膏肓,只要尚有一息尚存,便救得活。”弘历不信,笑道:“你糊弄鬼呢,什么东西,就这样厉害了?”和珅已有三分醉意,见弘历不信,便瞪目道:“非是我扯谎,确是有这灵药!四兄弟不知,我这人不求名利,不好女色,独独喜一个‘钱’字,亦喜收集世间罕物,这乃是我走遍各处,打听良久方信确凿的消息,自以为至宝,今儿见与四兄弟有缘,才告诉你。——说起此药,甚为古怪,名曰‘仙灵四味’,分‘空’,‘释’,‘净’,‘悟’四味,四爷是亲王之子,那‘净’‘释’二味,尚还易得,另两味,‘空’者在遥遥雪山,暂且不言,那一味‘悟’,说来也巧,却就在此山之中,由一疯子手里把着,只是虽亦有许多人得知此讯,岂料使劲浑身解数,却均是无功而返,岂不古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