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弘历归来未有几日,抓反叛,定罪贾府,又暗中‘移花接木’,使得薛安摇身变成叛贼,轰动者百姓皆知,寂静者鲜有人闻,名为为国,实则都是为了黛玉一人,因战事未果,时间有限,是以圣山口谕方下,弘历便要第二日就将薛安施刑,以平心中一恨,因又求了圣上由他监刑,等来旨意,圣上也尽依允。
转眼日到,弘历早早起来,且先至黛玉房中看视,正值念红出来遣小丫头倒水,笑道:“姑娘起来了,才洗完头发。”弘历便笑笑进去,方巧看到黛玉坐了镜前,正看一个小画本子,长发乌黑及腰,紫鹃正拿着小梳子,边为其梳理,一边和黛玉共讨论画中物事,弘历好奇,忙凑前近看,黛玉忽然从镜中见他来了,‘啪’地一声合上画本,脸色一红,弘历笑道:“我都看见了,还藏呢。是什么东西?”
黛玉抿嘴笑道:“哪有什么东西?一些山水图罢了。”
弘历便笑:“我没见过画呢!山水图再不是这样的。”便去抢。
一时二人相拗,紫鹃笑道:“姑娘快给了四爷吧,也好让四爷做个赏鉴参谋。”
黛玉只得赌气一推,口中说道:“每日家只会来讨嫌,这些女儿的玩意儿,他一个爷们儿家,会赏鉴什么?”
弘历也不理,只悠悠坐在一边,打开细看,原来是各种发髻的样子,名称千奇百怪,诸如‘雀衣盘’‘仙姿弄影’‘落纱帘’‘十柳’云云,弘历先笑道:“我当是什么神秘东西,原是这个,我小时候就见过了。”
紫鹃忙笑道:“可奇了,这是宫里格格给湘儿姑娘的,四爷如何见过?”
弘历笑道:“先前宫里一个格格是我干姐姐,所以我见过,——你们争讨了半日,到底选定了哪个?”
紫鹃笑道:“我喜欢那个‘游林’,和‘仙姿弄影’,姑娘说‘十柳’‘双桥相生’好看,四爷说呢。”
弘历便看了紫鹃说的,半晌,笑道:“你说的两个,美则美亦,只是稍显得世俗气了些。”又看黛玉选的,见那两图上,一个是两边各五根小细辫子,用彩绳系着,头上半圈白绒,另一个头上两髻,髻下垂辫,辫中开始用彩绳编进去,至尾收结,两者大同小异,弘历方一见了,忽然‘咦’了一声,笑道:“你怎么选的!这两个发髻,都是边疆贵族公主小姐们的发式样子。”
黛玉听他一说,便笑道:“我知道什么边疆,只是见这些花样特别,又不费事,才选的它们。”见弘历只盯着图片看,想到一事,便笑道:“那个被你俘虏的公主,就这样打扮罢?”
弘历道:“并不全一样,但也差不多。”忽又笑道:“提她做什么?你且快梳头罢,一会儿和我走。”
黛玉便问:“上哪儿去?”
弘历笑道:“和我一起到法场监斩去,今日这个,可与往日的意义不同。”
黛玉忙摇手笑道:“罢,罢!要去你自己去,你见哪个大家姑娘去看这东西的?左不过是个叛贼,与我何干,况我也不敢,额娘也未必让。”
弘历笑道:“昨儿湘儿缠着我要去,我没让,主动邀请你去,你倒不肯,也罢了,你只好生家里待着,和湘儿玩儿罢。”黛玉笑笑不言,弘历便要出去,一时见念红进来,笑道:“四爷且先别走,四爷让写的名单,我们已经写好了,请四爷过目。”
遂至另一白方桌,从抽屉中拿出一张白纸来,交与弘历,弘历打开看了,见上面许多名字,先便不满,及至从头到尾看完了,不禁蹙眉笑道:“贾府还剩下谁了?你们该全写上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丫头留着做什么?这倒也罢了,竟连宝玉,宝犬都写上了,那宝犬是薛家人,何用你们苦心相救?也真真是枉费好心了!别说我也不赞成!便是赞成,圣上那边也不必不肯赦免这许多人。”
念红便拍手看着黛玉等人笑道:“我就说四爷必不依的,如何?四爷可别恼我们,这些都是姑娘写的呢,你只和姑娘一人分证便了。”
弘历便笑道:“我就知道是你,是谁说了再不心软来?既有了话,就该照实做去才是,这又充了‘救世主’了!我竟不知何故。”黛玉淡淡一笑,说道:“三分为念旧,七分却为一道人之话,谓曰‘金玉汇聚,百花齐放之所’,何人为‘金’?何人为‘玉’?何又称得‘百花齐放’?我也不多说,你自己想去。”
弘历一听此言,心念一动,顿知黛玉之意,将话生生咽了回去,心道:是了,连我且将这事忘到脑后去了,不过和她说过一次,她就记住了!也罢,既有这层关系,倒说不得要将她们留上一留,皇阿玛那边,也必因为‘金玉汇聚,百花齐放’这八个字,特例宽大。
因又想到宝钗可恶,‘这次匆忙归来,便惩治了她,到底觉得心意不甘,且先将她暂且搁置,等战事结束,那时再和她薛家细细算明旧账!
遂点头‘嗯’了一声,方要说话,忽见丫头来说‘六贝勒醒了’,众人一听,心中皆喜,黛玉先笑道:“可醒了。”忙将头发随意一拢,起身便去,紫鹃等都跟着,弘历不禁撇嘴。
一时来至弘昑处,果见其星眼微睁,旁边两个小丫头忙着理衣弄枕的,弘昑神智犹自昏昏沉沉,半日不语,忽眼中看见黛玉,方悠悠开口道:“姐姐。”便要坐起来。
黛玉忙按着他,笑道:“躺下,不许起来。”
弘昑看了半日,见黛玉上下皆好好的,不由嘴角露笑,细牙如贝,并两个小酒窝,小声笑说一句:“再看见姐姐,真好。”
黛玉心中一热,眼睛顿湿,忙回身问丫头道:“可告诉阿玛,额娘等人了?”
小丫头忙回‘告诉了’,黛玉点点头,又问‘早起喂了吃的不曾?’
丫头便摇头,说道:“还不曾吃东西呢。”
黛玉便让把吃的拿来,端了喂他,彼时福晋等人也都来了,一时众人簇拥床边,嘘寒问暖,弘昑方才尚朦朦胧胧,这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才渐渐知道自己是活过来了,便弱弱说道:“孩儿不孝,让阿玛,额娘操心了。”
福晋双眼含泪,说道:“傻儿,还提那些作什么,都是你姐姐拿药救了你,如今你已都好了,玉儿以后也长住咱家,你再不必牵牵念念,只养好身子要紧,也算孝顺我们了。”
弘昑一听‘都好了’,不由得别头去看手臂,腕前黑道已经全然不见,心中一时怔然,凝神细想,唯记得自己跌跌撞撞爬上山崖,其他再无印象,待想到黛玉以后长住府上,复又喜欢,便幽幽笑道:“姐姐的话果然灵验,都是你说的,‘以后咱们一处守着’,我先还不信,看来,我的——”未及说完,又觉气息不够,黛玉已经会意,见他身子发虚,忙笑道:“先歇着罢,你那小荷包,我已经快做完了,等你何时好了,我才给你呢!”
弘昑便又笑,那边弘历见了他二人此景,反复告诉自己‘有什么,不就是姐弟叙话么?’又暗思‘我若病着,她必然燕窝人参,药粥茶饭,比这还细心体贴百倍呢’,虽自我安慰不断,心中到底还是微微生醋,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一边站着干看,便见一人来说:“时候不早了,将军何时出门?”
弘历‘嗯’了一声,道:“这就走,准备衣服罢。”下人忙答应着去了,弘历又待了片刻,也不好去扰福晋等人,便让丫头告诉福晋,黛玉一声,自己扭头去和亲王辞行,方戎装待发,见念红出来,送来一把小花伞,近身笑道:“我们姑娘说了,今日怕要有雨,四爷身边都是粗人,恐一时有照顾不到之处,特让我给送一把伞来。”
弘历心中顿时生喜,却也不过用鼻子哼哼一声,说道:“她也多虑,哪就至于下雨了。”便接过来,蹬足上马,一路嘴角都悄然含笑,也不消细说。
话说弘历行至法场,早见人山人海,相堵看视,千百兵士拿着长矛强力围截,嘈杂喧嚷,噪乱不堪,中心一人,此刻正屈身跪于地上,身子被绑得结结实实,脸孔大半被烧,口中紧紧塞着一个毛巾,边岸上几匹骏马,下属官员们都躬身相让,弘历便坐下,见时间尚早,且悠悠吹茶而饮,近身四喜等人伺候,弘历便对左右说道:“怎么五花大绑?又封他的口作什么?”
旁边州县官员忙道:“叛贼可恶,口中满是对我们大清不敬之词,下官恐他惊动民心,是以这样对他。”
弘历笑道:“死到临头了,他纵再厉害,还能掀起什么波浪不成?先松绑罢。”
身边忙答应着,下去吩咐。
这头弘历便看四喜,四喜俯身,小声笑道:“四爷就且放心罢,都安排妥当了,只等吉时来了。”
弘历便点头,因轻声问道:“马呢?”
四喜忙回:“都是极品良马,四爷可看见那边穿白衣服的小子,这些马就是他训的,叫往东不敢往西,小的已经都吩咐下去,待会可有的好戏瞧了。”
弘历啜一口茶,垂目笑道:“往东往西,我用不着,我只要‘叫它停下,它不敢再跑’就完了。”
四喜忙说‘是’,弘历眯眼向下看去,遥遥见兵士们已经近了薛安身前,将他身上绳索卸下,那薛安登时便要向高台的方向冲,兵士们哪肯让他得逞,大手一伸,便如拎小鸡一样将其拎回来,腿一踹,薛安双膝早软,复又屈身跪于地上,口中嗡嗡嗯嗯,有欲说话之意,弘历也不理他,心中说道:“非我狠毒,若要怪,就怪你对妹妹动了脑筋,只这一条,其罪已经比叛贼尤甚了!——五马分尸,尚且是轻了的!”
便见一个兵士来说‘时候到了’,下面官员便请示弘历,弘历便点点头,那官员因先又叫小子们命‘百姓躲避’,‘若有伤亡,其咎自负’,便见百姓们都被赶至安全之所,仍抻脖遥望,嘈杂之声煞时渐弱,彼时各马就位,将薛安五肢并头颅都相绑一起,结结实实,马蹄踢踏不乱,唯等一令,薛安许是懵了,此刻竟呆呆傻傻,自己从地上坐起,四下看视。
那官员这才下了杀令,此令一出,五名兵士各狠狠向马背抽了一记鞭子,弘历见白衣男子于人群中啜口作音,因离得远,并不能听到,只闻几声马啸,双腿,头上骏马立即长嘶人立,并不跑动,绑着双臂的两匹马倒跑了,便见热血飞溅,薛安一只手臂瞬间离身,那只骨断筋连,拖着薛安行了几米,马便停下,看似纳闷。
此情此景,也不过眨眼之时,看去却无比触目惊心,只见薛安瞬间将头猛向后坳,口舌虽被堵得死死,仅仅鼻音,已经惊天动地,高台尚能闻得,满地打滚,痛楚不堪,百姓一片惊恐之音,复又恢复噪动,胆小的早吓跑了,胆大的倒跳跃观看,弘历故意蹙眉问道:“怎么回事?那马没吃饭吗!”
官员也吓得不行,忙叫来手下呵斥,便见人说道:“那马许是见人多,心中慌了,将军,老爷别急,很快就好了。”
官员忙和弘历陪笑道歉,弘历只沉脸不语。
一时复又鞭打,这次头部灰马仍是长嘶了事,双腿两马却又一字相对跑出,未见怎样,复又停了,双马便完成任务一般,又踢踢踏踏回来,只见那薛安双腿痉挛,显见受了大抻动,一时又屈回颤抖,远远看去,便如蛙腿一般,脸色涨如猪肝,已无声音,百姓唏嘘不止,官员‘哎哟’一声,将手捂着双目,连弘历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别头对四喜说道:“好了,痛快些罢。”
四喜便对一兵士使眼色,那人会意,匆匆下去了,不久,见三匹马复又就位,这次只需轻轻一鞭,三马齐出,薛安连哼哼一声的机会都没了,顷刻间身首分离,魂归西天。
官员拭汗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又向弘历起身道歉,满面堆笑。
弘历‘嗯’一声,说一句‘这次就罢了,若有下次,可别让我等这么久!’也不多话,起身便回,身后许多兵士跟着,沿途相护,又快马回府,一边又命人将消息报于圣上,路上四喜余惧未消,看弘历并不怎样,便道:“四爷真是好胆量,四喜魂儿都吓没了。”
弘历微微一笑,说道:“你若见了沙场血肉横飞,尸横遍野,也就不觉得这怎样了。”四喜吐吐舌头,再不不提。
因惩治了薛安,一路心情大好,至亲王府,先至亲王处汇报一番,又问一回病,看亲王今日精神尚好,倒也放心,径直又寻黛玉去,黛玉不在,小丫头回说‘在六贝勒处呢’,弘历嘟哝一句‘又在那儿!’,忙又转身到弘昑处来,便见黛玉,湘儿,弘昑并一大堆丫头一起,弘昑站在地中心,正拿着一个大弓箭,双手分开,作欲射之状,只是力气并未恢复,也只分得开一半罢了,见弘历进来,湘儿,弘昑便笑着叫‘四哥’,弘历便对弘昑笑道:“你才刚好,又出这虚力气做什么?”
弘昑笑道:“演示给姐姐和湘儿看,省得她们成日家只让我躺着。”
湘儿便嘻嘻笑道:“还说呢,六哥哥连弓都开不得,也只和我一样罢了,那两个哥哥弟弟若在家,也要笑你的,幸亏他们学里去了。”
弘昑便道:“这有什么,不过几日的事,不冲别的,就冲姐姐的灵药,我这病也定然恢复神速,想必明后日,就可拉弓射箭了。”
湘儿拍手笑道:“好,好,若你三日内能‘拉弓射箭’,我们一起打猎去。”
弘昑抿嘴笑道:“谁和你去,没打多少东西,还得紧着保护你,怪没意思的。”
湘儿见他说起前事,不由得脸红,跺足嗔一句:“六哥!”便上前打他,黛玉忙拦着不让,湘儿见了黛玉,便拉着她笑道:“我再不济,总还会些功夫,姐姐可是一点功夫不会的,你带不带她去?”
弘昑想也不想,便道:“自然带姐姐去,那些狼虫见了姐姐仙女样人物,便只乖乖的,若见了你,定然生恼,所以你是个麻烦的。”
弘昑方一说完,满室丫头皆笑起来,黛玉,弘历也撑不住笑了,湘儿羞红了脸,跺足说道:“六哥好讨厌,只知道夸姐姐,贬妹妹!看我不告诉额娘去!”便扭身坐在一边赌气。
黛玉便也红了脸,见湘儿使小性子,忙笑着上前哄她,说道:“昑儿逗你呢,你们手足情深,若因这玩笑认真生气,倒没意思了,况姐姐这几日要回家一趟,便是昑儿病好,我也去不得,你们就乐你们的去。”
黛玉说完,湘儿立时转身问道:“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又回什么家?”
黛玉笑道:“不过取些东西,恐丫头们毛手毛脚,再碰坏什么。”
弘历,弘昑一听,同时说道:“我送你回去。”话一出口,彼此对看,弘历目光炯炯,暗藏凛意,心中暗道:“自然是该我送,你又出什么风头!”
弘昑见和他话语相撞,本有避退之意,这时又见他目露敌意,复又蹙眉挺背,心中回道:“弟弟护送姐姐,天经地义,谁还敢拦我不成!”
黛玉脸色微红,便道:“昑儿病刚好,还是四哥哥送我罢了。”
弘昑心中顿时失落,也只好点头,说一句‘姐姐多小心’,弘历嘴角微微一挑,心中大为得意。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黛玉便让弘昑躺着,他人也恐扰了弘昑,便都悄然退去,待出了门,弘历便追上黛玉,纳闷说道:“好好的,又回那边拿什么东西?”
黛玉不由得垂头弄发,悠悠笑道:“我拿我的东西,与你何干?”
弘历笑道:“不是拿不得,我只是纳闷罢了,你今日方有‘金玉汇聚,百花齐放’之语,自是知道我时间未到,还要居于贾府一年之久的,这会儿又巴巴的把自己东西都拿来这边,难道我二人还各分两地不成?所以问问你。”
黛玉便笑道:“各分两地,有何不可?从此我也扰不得你了,你自是用功研读兵书,习学本事,若每日只一处伴着,你再有什么错处,别人不说你,岂不都归结我头上?又是‘红颜祸水’,又是‘贪恋胭脂’的,我可担不起。”
弘历一时语结,想了想,忙说道:“那你忘了道人说的那句‘寻到前世的冤家,这病方可望好?’这会儿‘冤家’只执意要远远的离了我去,我这病又焉能好了!”
黛玉歪头看他道:“可奇了,他又没说是谁,你怎知谁是你‘前世的冤家’?若我说来,也未必是我呢。”
弘历便道:“若不是你,还有别人?你倒说说看。”
黛玉转过身去,作冥思之状,脸上暗笑,故意说道:“若我说,你‘前世的冤家’,该是宝姑娘才对。你且想想,自你进府那天起,你二人明争暗斗,纠纠缠缠,始终不断,直到现在,她还在府里等着呢,到时候你了了那边战事,又少不得居于贾府,自是又要和她牵扯不清,‘冤家’二字,岂不是由此得来?连我都自愧不如了!”回身见弘历呆呆之状,再撑不住,‘噗嗤’一笑。
弘历便知是黛玉打趣他了,便咬牙笑道:“人家在这边急得心跳,你只在那打谑,看我不治你才怪!”
见到了黛玉院子,四围也没外人,便摩拳擦掌,大作其态,突然上来咯吱黛玉,方触及腋下,黛玉立刻笑软,娇喘微微,讨饶不断,弘历也不深弄她,只作出姿势来,呼呼喝喝,暗赏黛玉翩然逃跑之状,两人在院子中你追我赶,嬉笑不绝,谑语不断,其温馨之像,也难细描。
一时黛玉累了,弘历便扶着她在院子东头月牙凳上坐下,喘息一回,弘历因看黛玉头发垂下一些,便伸手欲抿,黛玉忙偏脸躲过,弘历看她,笑道:“再躲?”黛玉便笑,弘历便将一绺头发抿到黛玉耳后去,触其耳后皮肤,只觉婴儿般滑软,心中顿时划过一阵酥痒,猛跳了两下,黛玉也垂头不语,二人皆静,半晌,弘历柔声说道:“才去找阿玛了,阿玛说,圣上之意已下,这两日查抄财产,过几日处理贾府众人,——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到时候还会变个由头赏我,你且先在这里住着罢,战事一完,我就回来接你,咱二人还贾府住着去,那时候,贾府的主人就是咱们了,那些住在贾府的人,都是借着咱们的光,你也体验一下老太太的日子。”
黛玉便小声嗔道:“别胡说。”因又问道:“我要宽赦的人,都会饶了罢?”
弘历微微一笑,便道:“会饶一些,只是贾政这些人都不会饶的,若都饶了,就说不过去了。”
黛玉点点头,悠悠叹息一声,道:“舅母对我不好,也罢了,只是有些可怜舅舅。”
弘历笑道:“到时候告诉押解的人宽待他些,也就完了,事到如今,想要回到从前去,可是难了些个,你不知官场,昔日元妃在,贾府赫赫扬扬,依附讨好的人无数,如今墙倒众人推,贾府败了,不知从哪出来许多参本的人,列举贾政等人十恶不赦之罪状,都到了‘勾结太子一党’的罪名上了,别说是我,便是阿玛,也不好说话呢,我们也只能量力而行,且管自己的日子罢。”
说到此,忽然又笑道:“我只好奇那宝玉,这回守着许多姐姐妹妹,却没了爹娘,不知以后是什么模样。”
黛玉便蹙眉道:“幸灾乐祸什么,别人没了爹娘,你倒开心了。”
弘历笑道:“不是开心,只是我素日冷眼看他,虽对姐妹们十分心呵护,再难挑剔,若论‘孝子贤孙’一节,却是大大的逊色,想必是贾政,王夫人就不孝顺,他才如此,有何样父母,方有何样儿女,再错不了的。”
黛玉想了想,便不言语,忽又叹息一声,问道:“你几时走?”
弘历一怔,便笑道:“左不过三日五日了。”
黛玉道:“这么快。”垂头说道:“这三五日,可还有别的事了?”
弘历想了想,说道:“处理一些贾府的琐碎小事,与和珅碰面一次,查查生意,再就没了。”因由问何事。
黛玉幽幽笑道:“虽知你不久便回,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我方才回贾府之语,只是托词,心中却想一事,只怕你不依。”
弘历听了,心中思道:这次回来,都是为你,还说什么依不依的话?便说道:“你的事,我焉有不依之理?说罢。”
黛玉犹豫了犹豫,渐渐红透了脸面,到底细声说道:“纵你有万事,也要给我留出一日来,只和我一处,再不许理他人他事,只这一件,你依不依?”说完,方觉心中乱跳,忙别过身去,以手捂脸。
弘历不想黛玉竟作出此语来,一时怔怔痴痴的,半晌,方回过神来,忙笑道:“高山流水,溪流小桥,古道木屋,或是峭壁原野,妹妹只随便挑罢,别说一日,就是这些日子都只陪妹妹,也没半个不行的!”
黛玉羞道:“谁用那许多时候,这还不该呢!”便起身进屋去了。
弘历喜不自胜,恨不能立时就备马,又怕黛玉说自己心急,转了几圈,便罢了,见一小丫头进来,说‘兵士有事要报,就在门外等着’,便忙咳嗽一声,整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