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想撬开他的脑袋来看:“你装个鬼啊你!别以为我没听到,进来之前,狱长黄瓜问过你要不要开挂的对吧。虽然不知道开挂是什么意思,但是!既然人家都主动打开后门请你进去了,你到底为什么要拒绝啊?你不乐意享受特权,就让给我去享受不好吗?”
恨铁不成钢地大声教训着燕天青,我喘了口气还要继续,一道娇媚女声却在这时于牢房角落的阴影处响起。
“姑娘这话妾身喜欢。我说小青儿,阔别十年再见,你依然还是这么的死板无趣。”
渐渐地,说话者从阴影里走出,露出了大半身体。我在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我。末了,她缓缓勾起画有蔓蔓青萝的嘴角,一步步朝我走近。
“你身体里藏着的东西可真有趣,浣……”
“黄瓜成了精?”我猛地一声大叫,硬是把她的话噎了回去。
闻言,黄瓜精的身形一僵,头上戴着的黄瓜花跟着立起。她目光凶狠地瞪着我,姣好的面容上满满的全是怒意:“妾身讨厌被人说成黄瓜精!”
“本少爷也讨厌被人说出秘密。”我不甘示弱地瞪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之意。
如是对视片刻后,黄瓜精眼中光芒一闪,遂露出了似怨还嗔的表情。青色绣鞋一挪,她蹲到我的面前,用涂着绿蔻的食指挑起了我的下巴。
“你一介陆地上的畜生,究竟是凭什么来与妾身较劲?”
我扯着唇角,随她瞎嘚瑟:“真以为自己长在海里,就成了优质黄瓜精?啐,信不信本少爷分分钟大便泼你一脸。”
下巴一痛,是她用指甲划破了我的皮肉。
我立时语气斗转,哀声讨饶道:“诶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黄瓜小姐还请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一直静静地待在隔壁牢房里的燕天青开口帮我说话:“姑姑,她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为难她。”
两厢齐下,好歹是保住了我的下巴。
“妾身名青萝,你这畜生莫再乱叫,否则妾身把你丢出去喂人鱼!”语罢,黄瓜精眸儿一横,放开了我的下巴。
我见好就收道:“青萝小姐大人有大量,必能越长越年轻。”
话是这样说,我一边按着流血不止的下巴,一边在心底将她骂成了风干多年的老黄瓜梗。
黄瓜精没有理会我的油嘴滑舌,而是徒然消失不见。下一瞬,她的身影凭空出现在隔壁牢房,与燕天青相对:“小青儿,你忽然重回锦绣是为何?”
“我来此是为执行皇命。”说这句话的时候,燕天青一直有意无意地瞄着我。
“皇命?”黄瓜精一声惊疑,遂道:“十年前你开启了兰陵宝藏,为何至今还没有令九州统一?”
看来关于兰陵宝藏的传说应是属实。不过,为什么会是燕天青?
“当年我就说过,我意不在此。所以对不起,姑姑,即使你强迫我接受了兰陵宝藏,我的想法依然不渝。”说完,燕天青执起黄瓜精垂在身侧的手,贴上了自己的右脸。
黄瓜精以指摩挲着燕天青眼角的那道刀疤,目光温柔:“傻孩子,不必说对不起。谁能想到兰陵帝叱咤九州一世,其子孙后代却是一个也不愿延续他的传奇。呐,这都是命,是命……”
见黄瓜精感慨得愈发起劲,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结果黄瓜精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倏地转过头来瞪我:“你这畜生委实讨厌,偷听妾身谈话不说,竟还露出此种表情!当真不怕妾身丢你出去喂人鱼?”
我半张着嘴巴,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郁闷地一咂嘴,我贴出笑脸,躬身献媚道:“青萝小姐息怒,小的这就收起脸上的表情,洗耳恭听您接下来的谈话。”
从牢房里面出来后,我们享受到了锦绣国至高级的晚宴——特制大便全席。
以上纯属胡扯,吃大便的是黄瓜人,我们享受到的是深海鱼之饕餮盛宴。虽然深海鱼的味道实在不怎样。
从门牙里拔出骨比金坚的红烧鱼排后,我终是放弃抵抗地放下玉箸,以示进食结束。
席地跪坐在旁边桌子上的燕天青看了我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从牙齿里拔出一根闪着银光的鱼刺。
果真是要把人逼疯的节奏。
一曲笙歌结束后,殿内舞姬退下,再上另一群舞姬。
我嘴上叼着夜光酒杯,斜眼打量着大殿中央正踏着优美舞步的舞姬们,感觉自己的三观再次被刷新了。
以为长了人的形状,就真的是人了么?黄瓜人们!黄瓜精打扮得是怪异了点儿,可人家好歹长了副倾国倾城的相貌!然而你们是要做什么?头顶长花是女,胯下长疙瘩是男?你们的性别要不要区分得这么儿戏啊!知不知道身为人类,我表示压力实在好大!
齿间一个不小心,啮碎了杯沿。
“啪”地一声脆响,残缺的夜光酒杯坠到桌角上,磕了个粉碎。
闻声,侧身躺在首座之上的黄瓜精眼眸一转,睨了我一眼:“畜生,你又想作甚?”
“我想大便。”慢条斯理地拂开了溅到身上的翠玉碎渣后,我回睨着黄瓜精,表情淡淡。
燕天青剥荔枝的动作顿了一下。
黄瓜精扬起细长上挑的眉毛:“如厕请去厨房,妾身会发自内心地感谢你为妾身的子民的粮食所作出的贡献。好意提醒一句,如厕便如厕,不该去的地方就不要贸贸然前去打探了。否则——哼。”
敢不要这般敏感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李时一那个白痴诚不欺我。
“既是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拍了拍坐皱的衣袍,我自席上站起,对黄瓜精躬身作揖,道:“敢问青萝女王,在我们之前,你有见过其他人吗?”
“你有见过其他人吗?”
“其他人?”听我这样问,黄瓜精提起嘴角的蔓蔓青萝,微笑道:“你是指那位名叫红绛深的贵人吧。如果是他的话,他已经通过考验,前去观摩兰陵宝藏了。”
观摩?兰陵宝藏究竟代表着什么,竟是可以重复被人得到。
想及此,我收起作揖的手,难得一本正经道:“青萝女王,我当如何才能见到兰陵宝藏?”
“好说,只要你成功克服了九九八十一难,妾身自当亲自护送你见到兰陵宝藏。”如是说着,她快要把嘴上的黄瓜藤子给笑歪了,“现下你刚过四七二十八难,还有五十三难在等着你呢。”
闻言,我想也不想便连连摇头道:“算了算了,宝藏我不见了,你还是把送我回陆地吧。”
“呀,真是不好意思,妾身可没有送你回陆地的能力。回到陆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开启兰陵宝藏之内的空间大门。”妖异的眼睛一抬,黄瓜精唇间衔着一颗剔透的绿葡萄,手上握着一只红彤彤的苹果,言笑晏晏,“可你不是不要兰……”
“姑姑,不要再欺负她了。”燕天青不知何时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再次帮我说话:“所谓九九八十一难不过是敷衍外人的一个幌子。那红绛深想必没有经历考验,就被姑姑送进了兰陵宝藏吧,毕竟想要通过考验,必须得花上数十年的时间。既然如此,姑姑你为何不破例一次,把我们也送进去?”
“小青儿你怎几次三番地袒护这个畜生?”着恼地娇嗔着,黄瓜精撑着锦榻坐直了身体,“那位贵人九龙御气,生来就是要做皇帝的人,妾身又怎敢为难于他?”
燕天青缓缓地垂下了眼帘:“难道姑姑就忍心为难我?”
“你这孩子!妾身如何舍得为难你?你若是想要进那兰陵宝藏,妾身定是二话不说便送你进去。只是这个人不可以!”说完,黄瓜精剜了我一眼。
我不禁摇头叹息:“青萝女王,作为女人怎可如此小气。我不过是不知轻重地顶撞了你几句,你怎么就如此狠心,要将我困在锦绣国里天天折磨你的眼睛?”
“妾身才没功夫管你!妾身只是不能让你身体里面的那个东西回到陆地上,进而祸害人世!”说到激动之处,黄瓜精猛地捏爆了手中的苹果。
顿时汁液四溅。
“既是知道我身体里面的那个东西,那你又凭什么认为你可以困住我?凭你的黄瓜大军?”嗤嗤地笑了两下,我一撩袍摆,大步朝黄瓜精走去,“顺便一提,我身体里面的那个东西早已被我吞噬,与我——融为一体。”
话音落下的同时,我已走到她的面前,相隔不过一方矮几。
“你……”她的眸光闪烁着,惊骇地仰望着我的眼睛。
我唇角一挑,俯下身与她平视,声音低哑:“青萝女王,还请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户殊书,可有至尊之相?”
燕天青在身后着急地叫道:“姑姑,莫要计较她的无礼。户尚书,你回来!”
黄瓜精就跟没听到燕天青的话似的,兀自咬着下唇,不可置信道:“你……你分明是一介凡人,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做到?”
“为什么不可能?”我反问她,遂另起他言:“对了,青萝女王,你可知道两千年前与兰陵帝齐名的那位丞相叫什么?”
“当然。那位被后人称为‘倾世之相’,惊才绝艳,流传至今。妾身怎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微微眯起了双眼,继续问她:“噢,那么,你又知道那位倾世之相的后裔姓什么吗?”
“妾、妾身不知道……”小声嗫嚅着,黄瓜精悄悄往后仰了一下,试图拉开同我之间的距离。
她的小动作引得我一声嗤笑。
身体一倾,我凑到她的耳边,用气声道:“姓华。”
前往兰陵宝藏所在之地——据比宫的路上,我问燕天青道:“虽然你之前说得很含糊,但是,兰陵宝藏其实是‘那位’的陵墓吧?”
燕天青略一颔首,口中则淡淡道:“因为身边有了‘那位’的帮助,兰陵帝才能在短短几年间,一统两千年前的九州。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兰陵帝正是由‘那位’一手铸就。这便是所谓的得宝藏者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