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悉语竟趁机挣开了我的手,并迅速提起裙摆,往桥下跑去。边跑,她边回头朝我道:“少爷,悉语先离开一会儿,仪式结束之后,您再来这小鹊桥下面接悉语吧。”
先前我亲自为她插上的金步摇在她鬓间摇晃,惹人怜惜却又犹自坚强的野百合花在昏黄始现的阳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
唇畔还有一抹使人一顾心暖的笑。
李时一那个白痴在一旁作憧憬状:“女神就是女神,连飞奔而去的身姿也是如此的美丽。真是让人情不自禁啊!”
我二话不说踹了李时一的屁股一脚。
宫空握拳抵住嘴唇,窃笑着往祭坛广场走去:“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户尚书你需得小心了,指不定哪天你家悉语就被李尚书给拐跑了。”
“阉了他!”抬步跟上了宫空的脚步,我目露凶光道。
“咦,我可以理解为你们俩是在肯定我的个人魅力吗?”李时一拍打着屁股上面的脚板印,追着我们询问道。
进入祭坛之后,我才发现这次玩笑开大了。
因为,在这偌大的祭坛广场上空,挂了一幅巨大的白幕。白幕之上画有一男一女,生动传神。男的一袭明黄龙袍,气质温雅;女的身着绛衣绯袍,眉目娇俏。
可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画中男女的两旁,各自书有龙飞凤舞的一行大字——
形象代言人男一:华黎锦陛下。
形象代言人男二:户殊书大人。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张祭祀典礼的宣传单随风而来,戏剧性地飘落至我的手上。
想近距离瞻仰龙姿翩然的皇帝陛下吗?想一睹当代绝世美人的风采吗?那么就来祭祀典礼吧!在这里,你可以见识到诸多你根本想象不到的新奇事物!遗失国度之瑰宝、神秘而又刺激的吸血鬼派对、浪漫到让你抑制不住尖叫的相亲节目……
什么?你说你要赶着去放河灯?拜托,那早就过时了!
现在的主流是——快来看尚书大人穿女装啊!
曾几何时,你是否幻想过成为户殊书大人的妻子,与他共度终老?又或者说,你是否意淫过户殊书大人成为你的妻子,只为你哭也只为你笑?虽然美梦难以成真,但是今夜你至少有幸见到户殊书大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就让我们一起来到祭坛广场,为户殊书大人的女装而心动到底吧!
届时,还会有神秘嘉宾出场,为你……
“刷”地一声把手中宣传单给撕了个粉碎,我双目赤红地瞪着前方企图跑路的李时一,厉声咆哮道:“李时一你这个白痴!是谁准你到处造谣本少爷要穿女装的啊!”
整个广场被我吼得为之一震。
受到惊吓的士兵循声赶来,以为是有人要刺杀皇上。
李时一僵在原地,不敢回头却也不敢再跑。
见此,我甩开肩上的浣熊,大步上前,飞起就是一脚,把李时一这个白痴踹飞了出去。
“啊啊燕尚书你不要再看戏了快来救我啊啊……”
凄厉的惨叫随着李时一直上云霄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天边。
士兵们抬头望了望成为了遥远新星的李时一,又低头望了望犹在喘着粗气的我,然后回头询问正负手望天的燕天青:“尚书大人,户尚——户前尚书行刺李大人,咱们管不管?”
燕天青没有回答,而是径自飞身而起,跑去捡李时一那个白痴了。
“你们回去吧,这件事由本官来解决。”宫空手拿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另一张宣传单,打发走士兵后,他缓步走到了我的身后,并且拍了拍我的肩,“好了好了,不气不气,反正李时一那个白痴皮糙肉厚,回头再揍几下也无妨。”
我不理,扬手指向顶上的那幅白幕,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幅画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画的?本少爷明明没有那么矮好吗?”
“噢,此画作者区区不才,正是在下。至于你的身高嘛……”宫空凑到我的近前,抬手往我头上比划了两下,“啧,连我的肩膀都没到,你确实有那么矮呢。”
我顺手给了他肚皮一巴掌,打得他几欲吐血。
借着闹别扭的便利,我把企图染指我的宫女太监们通通赶了出去,然后一个人躲在更衣室里,望着眼前这套华丽丽的宫裙唉声叹气。
不穿或穿,这是一个问题。
不穿,他人就可以借机大做文章,说我罔顾一国颜面云云。毕竟眼下户殊书要男扮女装的消息已经散步出去了,而广场外面也围满了等着看我热闹的混蛋。届时我若不以女装出席开幕式,其后果可想而知。
穿,我除了丢丢脸、被他人笑话外,并无太大问题。因为九州历来以柔为美,我女性化的容貌非但没被人怀疑过真实性别,反而被誉为京华城第一美男子。即使穿上女装,我也顶多是个看起来很女人的美男子。
俗话说一人失信事小,一国失信要命。所以我到底是穿呢还是穿呢还是穿呢……
最后,我解开裹胸布,穿上了祭祀专用的绯色宫裙。
见现下离开幕式开始还有些时辰,我索性站到全身镜前,丧心病狂地摆起了各种姿势。
在此我不得不赞叹一下宫空的画功出色。明明没见过我女装的样子,却将之分毫不错地画了下来。由此可见他意淫我的女装不止一两日。
这一认知让我很是不愉,遂决定回头把宫空连同李时一那个白痴一起胖揍一顿。既然敢瞒着我,在背地里计划此般罪无可恕的事情,那么想必他们已经做好了被我报复至死的觉悟。
哼哼。
这厢我笑得阴险,那厢想宫空,宫空到。
“你还要在里面待多久?穿一回女装就让你这般情不自禁?”一边于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外拍打着帐子,宫空一边不耐烦地问道。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裹胸布团作一团,藏到了最隐蔽的地方。做完这一切后,我重新走到镜子前面,作搔首弄姿状:“可不是,本少爷直至今日才发现,女装的自己同样风姿绰约。噢,我觉得我快要爱上我自己了。”
宫空在外面无语了片刻,而后直接掀开帐子走了进来。然只走不过两步他便顿住,并且怔怔地注视着我,眼底滑过惊艳。
真是叫人高兴不起来的惊艳。
手一招唤来了浣熊,我一昂首一挺胸,大步走到宫空的跟前。见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我不由蹙眉,遂单臂勾上他的脖子,把他拖出了帐篷。
然而一出帐篷,我们就撞见了李时一那个白痴。
彼时李时一已然换上了司仪所穿礼服,头发也束得一丝不苟,难得一次打扮得像模像样。果真是人靠衣装,乍一看李时一还是很对得起他的好皮相的。前提是他不开口说话的话。
可偏偏他就是开口说话了。
“卧槽谁也别来告诉我眼前这位美女就是户殊书那个矮冬瓜!老子不信老子不信!打死老子也不信!这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伪娘好吗!”如是尖叫着,李时一刷地一下冲到我的面前,双手握住了我的左手,双目盈泪道:“美女!请一定要告诉我说,你不是户殊书那个矮冬瓜!”
我抽了抽左手,结果没能抽出。本想着出言逗弄逗弄李时一,余光却瞄见不远处有一道明黄身影带着众多随从往这边走来。于是我不得不打消了恶作剧的想法,并一整表情,严肃道:“很抱歉,本少爷就是户殊书。顺便一提,你若再敢说本少爷是矮冬瓜,信不信本少爷打得你终生不举?”
闻言,李时一立时抬头望天,悲痛欲绝道:“偶买噶!这世上原来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伪娘!而且,你居然把胸部垫这么高!真是没想到搞半天你也是**控啊!”
“闭嘴啊白痴!”
挂在宫空脖子上的手臂一紧,将其勒了个双眼翻白。我使力抽着被李时一拽得死紧的手,真想一气之下劈死丫的。然而我尚未将想法付诸于行动,李时一却在这时松开了手,并且以迅雷不及收手护胸之势,袭了我的胸。
袭了我的胸……
袭了,我的,胸……
我的胸……
胸……
“耶?你是拿什么东西在垫胸?手感好逼真哦。”如是说着,李时一这个不要命的抓着我的胸不放,甚至旁若无人地捏了两下。
我终是忍无可忍地一巴掌刮死了丫的。
因为礼部尚书李时一被人打得当场昏厥且严重毁容,所以司仪之人临时换成了吏部尚书宫空。
礼乐喧嚣震天,却只是响在由玫瑰花堆成的花轿之外。
轿内,我端坐着,时不时偷眼去觑身旁沉着一张脸的华黎锦。
方寸之间,诸神静默。
同一张脸,同一个人,只因为表情不同,我竟是从华黎锦身上感受到了帝王威压。或者他从来都是帝王,只是他刻意将自己掩藏在温润柔和的表象之下罢了。我幡然醒悟,原来至始至终不被我看好的华黎锦,才是我真正的对手。
实际上他本来就是啊。
唉。
华黎锦突然站起身来,我不由抬眼去看他。他却是一勾唇角,蓦地展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并朝我伸出了他的右手。
“殊书,还在发什么呆呢,该我们出场了。”
他刚才说的是“我们”吧……
我不胜惶恐,赶紧将左手伸出,放到了他的手上。他一垂目,定定地注视着我与他相贴的手,然后紧紧握住,将我带出了花轿。
振聋发聩的尖叫声霎时充斥了我的耳朵。
“户大人好美!越来越美了!”
“户大人乃吾本命!”
“皇帝陛下和户大人简直是官方逼死同人啊!伦家一直以为在席大人离开之后,户大人和宫大人就成了一对的说!可是皇帝陛下和户大人站在一起果断毫无违和感啊!”
“有生之年能够见到眼前这幕,伦家死而无憾了啦!”
“伦家已经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我忽然想起兰陵息说过的一句话。
“果然无论什么时代,腐女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我感受到了,我真的感受到了来自腐女们的恶意。
脚下步子一变,我故意缓下步伐,想要落到华黎锦的一步之后。一是为了杜绝再被腐女们意淫,二是君臣之间本不该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