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音呵呵一笑,并不在意。却不知世界上有很多事往往一语成谶,很多人当时却并不在意。
“前面可是又有了生意?”
朱雀点点头:“大生意,却有些棘手。需得你亲自出面。”
洛天音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什么样的事情还要我出面?”
这的确是一件很值得惊异的事情,度情楼白凤朱雀虽然名声在外,但接手生意的一向都是朱雀,很少有人知道度情楼真正的当家是白凤。什么样的事情竟能让朱雀自动退避,换她出场。
“这个人见到我第一面就说要跟当家的对话,我就回来找你了。”
洛天音亮如碎星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朱雀,他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温润而美好,如同亘古不变的一张面具,从不知道朱雀是这样好说话的一个人。
“什么人的生意?”
“柔然王孙拓跋临渊。”
洛天音脑海中立刻闪现出那日宫中房梁上如狐狸般明媚的少年,那样一个受到诸国皇室友好接待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事情需要度情楼?度情楼做得是买卖情报的生意,但无论是买还是卖,似乎都与那样的人扯不上关系。
“走了吗?”
“没有,我在等你的回话。”
“走吧,去看看。”
洛天音将墙壁左侧夜明珠镶嵌的巨鹰左眼轻轻一按,格拉一声,房间中吊着的竹筒瞬间不见了踪影。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密室,转到朱雀的净房,又下了条密道。并没走多长时间,掀开头上石板,刺鼻的香风中,已到了一间俗不可耐的闺房。
那样的房间,色彩极为抢眼,凡是世间能想到的最艳俗的颜色,在这里你全都可以看得见。
大红床账,明紫的桌布,草绿纱窗,湛蓝窗帘,藤黄的椅套……拆开来哪个都好看,偏偏却出现在同样一个房间中,那样的房间就叫人怎么都看不出好看。颜色太多,如同放大的调色板,这样的房间很难让人静的下心。
这房间里,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任何一件东西都绝不超过十个铜板,实在是一件最普通的下等妓院的最普通的伎女房间。谁也不会想到,江湖中于血域齐名的神秘度情楼的堂口竟然在这样不堪的地方。
房中刺鼻的廉价熏香叫洛天音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朱雀缓缓走到香炉边灭了里面的香,随手抖进些粉末,短短瞬息之间,房间里立刻流淌出淡淡的香气,如日光下溪流边带着水珠的青草香,叫人说不出的舒服。
朱雀微微一笑,袅袅青草香中如暖阳中温润的云,叫人看的心间发颤:“我去叫他进来。”
不大会的功夫,拓跋临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洛天音于他并不熟悉,但直觉中今天的拓跋临渊于传闻中并不一样。
传闻中拓跋临渊放浪不羁,爱慕女色流连花丛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深刻明晰的眉目中总含着脉脉深情。但今日,那狐狸一样的双眸中却是严肃的,冰冷的,近似无情。也许多情的人本就无情。
“度情白凤,度情楼大当家?”拓跋临渊的问句更像肯定。
洛天音没有说话,幕离下的双眸只一眨不眨注视着,优雅而缓慢地为她和拓跋临渊斟茶的朱雀。
朱雀给她的茶一向都是清茶,里面从不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温度从来都是刚刚好,不凉也绝不烫口。能将分寸和一个人的喜好拿捏的那样好,实在很是贴心。
洛天音不开口,拓跋临渊和朱雀也一样不开口,气氛一时间静的诡异。只能听到茶水注入杯中微弱的声音。
直到拓跋临渊将面前茶水一饮而尽,洛天音才淡淡地道:“王孙殿下既然能在这里见到我,相信对于我度情楼也是上了心的。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拓跋临渊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丝兴味:“痛快。本殿下请大当家帮忙查一桩旧案。”
洛天音玉白指尖把玩着手中粗陋的青瓷茶杯:“但说无妨。”
“十余年前,我姑姑死于产后血崩。在我看来,那样的死法着实蹊跷,我姑姑自幼生长于大草原,身体万不是寻常娇弱闺秀可比。我姑姑是我们天圣大汉最爱的女儿,拓跋临渊今次来只想求得姑姑真正死因。”
洛天音微微向椅背一靠,幽幽说道:“皇孙殿下还是请回吧。”
拓跋临渊双眸一拧,瞬间威严:“大当家是不肯接这桩生意了?”
洛天音微微摇头:“皇孙殿下既然觉得二当家不够资格跟您谈生意,白凤也可以觉得殿下不够资格跟我谈生意。”
“你……”拓跋临渊终究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洛天音言语中明显的轻视还是叫他不舒服了。狐狸一样的眼睛这回真的是怒了。
洛天音并不怕他:“这生意真正的东主只怕不是皇孙殿下,你既然可以要求见我,我自然也可以要求见到真正的东主。谈生意自己却不露面,只怕不够诚意。”
拓跋临渊双眸中闪过丝意外:“好,我这就唤他进来。”
洛天音去下头上幕离,将粗瓷茶杯缓缓凑向唇边。
却冷不丁斜刺里一只骨节均匀的大手将茶杯夺了过去,头顶上是朱雀温柔好听的声音:“冷了,我给你沏了杯新的。”
洛天音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默默注视着朱雀的一举一动。朱雀缓缓将洛天音杯中残茶倒入熏香炉中,再重新注入滚水。摆在她面前的茶永远都是刚刚好的温热。他的动作永远都不疾不徐,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舒服。
艳俗的房间中还是处处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青草香,一切似乎都与刚才没什么不同,洛天音却知道一切跟刚才已经不同了。
房间里的青草香实际上是一种含有轻微毒性的致幻剂,能让人短暂遗忘何不适。所以这许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在与度情楼谈完生意后还能记得清度情楼的堂口在哪里。朱雀的茶是唯一的解药,喝一杯能缓解一部分的毒性只剩遗忘。而两杯则是毒性尽除。在度情楼,至今没有一个人敢喝茶水超过一杯的。朱雀的心思的确非常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