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骑一路扬起烟尘,道旁杨柳随着一瞬而过的风招摇,又慢悠悠的飘回去。尚未大亮,天空中略有些灰暗,蒙蒙的云雾遮挡着月色,星光点点散在旷野,找不到了。
京城的街道还带着昨日繁华和喧嚣,因为走的不是官道,还隐隐可见几只牲畜悠闲的满大街乱转。两个素衣女子不约而同的放慢了速度,马儿不满的扬蹄,额上一道闪亮的白毛迎风飘起。
“五姑娘,大概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溢雪有些心急,天快亮了,人多了就不走了。
“不急,就当是回娘家串门的。”凌云烟倒是悠哉,“你说,我们年纪轻轻的两个女子策马狂奔,倒显得奇怪了。这时候还是少惹点麻烦的好。”
“是。”溢雪撇撇嘴,心疼路长马累就说嘛,还怕“惹麻烦”?喂,能惹什么麻烦,就算是麻烦来了,看见这脾气熊熊的马也会退避三舍。还叫“闪电”?直接是雷公好了,就没见过这么烈性的马,还有一种驴脾气。不知道五姑娘怎么和它套上关系的,居然只认她和皇上,奇了怪了。
看着溢雪颇有微词的脸,凌云烟微微一笑,拍拍闪电的头,笑意更深了。
走的时候,南岫臭着脸警告,要是敢带伤回来,她就别想再出宫一步了,那么郑重其事的把闪电交给她,脸上的表情让人好好笑,可是又好感动。弄得她都有点不舍得走了。哎呀,还有顾玉那个家伙,千方百计的想办法留溢雪,被岫转移怒气骂成什么样了那么可怜,溢雪姐姐居然都没心疼在旁边嘲笑,真够铁石心肠的。也是哦,上一会丢人丢成那样,她不长记性也难。
远处皇宫的流光溢彩愈来愈远,繁华的京城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走了整整一天,到越凤城时已是夜幕。闪电也厉害,中途居然没有进食还能一路狂奔,不由得让溢雪刮目相看——它骄傲是有资本的。凌云烟整理了一下衣饰,从容下马。
奇怪,芸娘怎么不在?不是说好的吗?凌云烟不耐烦的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金字招牌“金鸿客栈”,没想到这分店开的也蛮气派的呢。也罢,先住下再说吧。
闪电不满意的呆在马圈里啃干粮,一般的草料它还真看不上眼。凌云烟宋溢雪在上房里不安心的等着芸娘。冥蓝烟在空中绽放开一朵诡异的水晶蓝的百合花,足以和星光相媲美。明净的蓝色在夜空中足足停留了一柱香时间,才缓缓褪去。
夜已经很深了,却还是寂静……
“芸娘怎么回事?冥蓝烟也敢视而不见吗?”溢雪愤愤的剁着脚,心里更多的是担心。
“越凤城的总部在什么地方?要不要去打听一下?”凌云烟颇为担心的看看窗外越来越黑乎乎的夜空。
“不必了。”急切地一声低呼,门被撞开,居然是——柳夫人?
夫人身上带着湿淋淋的血,向来严肃镇定的脸上多了几分惊吓,而芸娘昏迷在她身侧,前胸的血窟窿赫然汩汩冒着鲜血。惨白的面庞却单单嘴唇上泛着血色,那样奇怪的吸血鬼般的表情让人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凌云烟忙不迭的将芸娘扶上床,“这谁干的?”太突然了,怎么会这样!虽然没有和芸娘交过手,可是她的功夫应该不在溢雪之下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是我。”见凌云烟利落的封锁住了芸娘的七经八脉,柳夫人凝重的脸色缓和了一下。
“什么?”凌云烟张大了嘴,怎么可能?夫人把芸娘捅了!太匪夷所思了吧。
“芸娘昨日探凌府的时候,出事了,一回来就脸色苍白,身上倒是没有伤口,可是神情大变,简直看不出是她来了,疯疯癫癫张狂的很,”柳夫人难过的抚着芸娘苍白的脸,“据她清醒的时候说,她碰到一群异人,武功都很毒辣阴险,她从来没见过,因此应付得很吃力。感觉有什么滑滑的东西滑进了身体一样,时不时地感到头痛欲裂,几乎不能忍受——就像木偶一样受人控制一样。我不忍心看她挣扎,就,干脆让她昏过去了。”
受人控制?凌云烟一惊,这怎么会?和顾儿信里说的傀儡虫一模一样!不可能,清明教已经破了啊。
“五姑娘?”溢雪也想到了什么,“要不要和程灵儿联系一下?她也许……”
“灵儿一个月的休假快结束了,正好,要她回去问问顾儿。”凌云烟沉吟,“她自己那会儿,怕是只顾着悲痛欲绝,或者欣喜若狂了,倒是问问也好,要是知道的话,还省事。”
“五儿,怎么回事?”柳夫人急切的拉住她的手,“连四儿也扯出来了,很严重么?”
“还好,如果真的如我所想的话,顾儿知道解救的办法,也不必担心。”凌云烟大概把顾颜在龙阳的事情说了一下,事情越来越乱了,她本想,只要收回军饷兵器,一切好说,可是,这,一下子又多出这么大一个劲敌保凌家的驾,她爹实在是难对付得很,他究竟和多少人有联系?还有清明教算怎么回事?顾儿斩草不除根吗?可这怎么可能?就她那个灵活的脑袋,再加上裴竹剑一副奸商嘴脸,他们两口子联手经历那么多艰难险阻办到的事,还有瑕疵不成?
几个人陷入了沉思,床上芸娘睡得相当不安稳,面貌有时狰狞的吓人,就算封住了七经八脉,身体还在扭动,像蛇,像虫子。柳夫人溢雪难过到了极点,暗自垂泪。程灵儿看到冥蓝烟也带着颖儿急急的赶过来,她们同甘共苦了几十年啊。
凌云烟心烦的坐在桌前给顾颜写信——她一定要搞清楚,这破傀儡虫是什么东西!
龙阳境内。
初晨的阳光没有丝毫暖意,只是淡淡的有些颜色罢了。顾颜倚坐在长廊栏上,皱眉读着程灵儿跑了一夜送来的信。
看来烟烟那儿也不太平,什么人居然给芸娘种下了蛊?——还这么不容乐观。清明教收拾得不彻底吗?不会吧,总教我都灭了,——呀,不对!
清明教是裕德国的教徒居多,按照常理来看,清明教的兴起应该在裕德国,也就是说,总教应该在裕德国才对!我们灭的顶多是……天啊,太疏忽了。
“怎么了?”裴竹剑眯着眼睛走过来,关切的接过信件,“出事了吗?眉皱这么高。”夌水会的人也是,什么事能急这样,害得她觉也睡不好,连夜跑到龙阳来烦人,真是,他无话可说了。
“你看。”顾颜嘟嘟嘴,颇为难过。
“信吗?”裴竹剑大略翻了一下,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起来,比顾颜有过之而无不及,“坏了。”
相同的反应,想必小狐狸也想得一样,他们大意了。像刑狩天这样狂妄的人,气势有余而能力不足,好好想想就应该能看出——他不是真正的教主的!
“裴?你说怎么办?我亲爱的小保镖芸娘倒霉了,说白了还是我们害的,害人家大意。”顾颜无奈的看着裴竹剑,这事麻烦了实在是。她真是没想到,和裴竹剑斗了这么久才除掉的刑狩天,居然还不是清明教的教主?那真正的教主该有多厉害啊。
“你说呢?”既然清明教的底还是没摸透,那就去凤耀走走看看?裴竹剑有些郁闷的提议,只能这样了,小狐狸说的是,全是他们的责任,让人家以为清明教无害了呢,放松了警惕,结果还是害了人家。
“你知道的。”耸耸肩,顾颜露出笑意。——清明教,很好。她姑奶奶叫上劲了!
“唉,那就收拾东西走吧。”真是舍不得呐,又要离家了,裴竹剑颇为气闷。再说,小狐狸因为上一次服用散香丸,身体才刚刚恢复,又要出远门,他真是,受不了了。这一档子事情摆平,他说什么也要带着小狐狸私奔——这是人干的活嘛。
凤耀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南岫冷着脸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心却不知飞往何处。顾玉蔫蔫的侍立在一旁,盘算着五姑娘和他的雪雪的行程。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什么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和平时叽叽歪歪不停的顾大人什么时候都决定沉默是金了?他们昨夜也看到了冥蓝烟,这预示着什么呢?
后宫可是相当热闹,皇后娘娘染上恶疾的事情不胫而走,娘娘们都在偷着乐。太后在不停的念叨她的皇孙的安危,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