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了,凌云烟几人守在芸娘身边半步没有离开过。
灵儿心急,又先行赶回凤耀,把颖儿留在了丞相府,以免她康复才不久又受刺激。
而芸娘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发黑,身体倒是惨白,并且越来越僵硬。她眉心逐渐挑起一枝细黑的梅花,诡异的笑着,嘲讽着众人一般盛开。若不是凌云烟几次以内力为芸娘护体,恐怕她早不知死过去几回了——现在怕是一具僵尸也难。
顾颜裴竹剑风尘仆仆的赶到惊鸿客栈时,芸娘又一次发作,歇斯底里的尖声厉呼,嗓音已经嘶哑声裂,汗水冲刷着血迹一次一次浸湿床单,体内清晰的涌动感让她疯狂,生不如死!
“烟烟!”顾颜喘咻咻的推门进来,身后紧跟着裴竹剑。
“顾儿?”她亲自来了?!
凌云烟顾不得是惊是喜,可芸娘已经不能耽误,柳夫人带着哭腔,“四儿!你快救救她吧。”
顾颜神色凝重,情况要比她想象得更严重。虽然说她纠缠着索魂老太太问了很多关于蛊虫的事情,养身体的那几天,她就没干过别的,不自夸,照她顾颜的能力,实实在在的研究几天就足以成为高手。
可这样的状态,她是真的错愕了——一般的蛊虫仅仅在体内游动也就罢了,可芸娘额上的黑梅花,像是蛊虫的糟粕之处,集中在一起,还是这样的诡异形状。微微怔了一下,这是鬼笑梅?
神色一凝,顾颜小心翼翼的在芸娘额上划开了一道十字,确定自己的猜想——异梅却飞快的化作细丝,像游鱼一般散去了。甚至连血都没有流一滴!倒吸一口冷气,还没等大家都惊呼过一遍,那伤口又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与此同时,梅花又从四处聚集,直到开出一朵更加硕大,鲜艳欲滴的花。
“烟烟,拿酒。”顾颜玉指点住那一处盛开的梅,梅花却来回地扭动着,真如她所料想。简单的指挥着两位得力助手,“裴,银针。”
银针飞快的在阳白,印堂,睛明,攒竹,迎香几处穴位小蛇一样钻入肌肤,柳夫人堵着嘴,不敢相信顾颜的手指灵活如此,更不敢相信,那银针竟像活着一样钻进皮肤,她的芸娘在受什么罪啊!
几处穴位很快出现黑点,不停的左右摇摆,要挣脱什么似的,影像越来越清晰,黑点变成了令人作呕的黑线,隐隐浮动在皮下。
“好了。”顾颜如释大负,“终于定住了。”
“未必。”裴竹剑摇摇头,小狐狸指力不够,恐怕是还差一点,蛊虫会挣脱掉的。
“啊?”顾颜睁大了眼睛,他也懂啊。
眼睁睁看着裴竹剑坐在床边,在她的下针处又加了一道,那黑线隐隐动了几下,才安静下来。
“天,”好险,顾颜掐着手,差点又功亏一篑了,不过——“咦?你怎么知道的!你偷师?”
“别闹,”裴竹剑宠溺的在顾颜头上拍一下,“还不快给你相公腾位子?”
“什么嘛。”嘟嘟嘴,顾颜飞速开闪,这个时候还开玩笑——他真是够可以的。至于治蛊的事情,算了,救人要紧,这茬完了再拷问他。
一碗陈酒泼在芸娘脸上,黑线疯狂起来,越来越多的用上面庞,时机一到,裴竹剑狠狠击向阳白,印堂,等几处穴位,银针弹出,带着血腥的污浊,蛊虫疯狂的从面上的伤口,发迹,甚至口中涌出,向那晚陈年老酒爬去,——逼出来了!
裴竹剑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止,加上顾颜的两只手帮忙,动作漂亮的像四只白鸟在舞动,默契如一个人长了四只手。顾颜身上奇异的药香没有蛊虫可以近身,而这些邪恶的东西里裴竹剑也是敬而远之。血污沾染床席,不堪入目。
柳夫人嘤嘤的哭的像一个小女孩,肩膀在溢雪的臂弯中颤动不止,要她的芸娘受这样的罪——凌全,除了柳郎的仇,这又是一笔新章,我誓要你百死不得一生!
“顾儿?”见芸娘的境况好一点,凌云烟才想到对顾颜的思念,小心拉过顾颜,“你们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像小两口感情越来越好了。
“说来话长了。”顾颜摇摇头,擦擦脸上的汗,微微一笑,情意绵绵的看向裴竹剑。
“你到是说啊。”凌云烟好笑的推了她一下,说来真是奇怪,她们分开了这么久,相见却没有应有的欣喜若狂,反倒平静的和什么似的。也许她们的友谊已经足以升华到一个什么境界,远比天涯却近在咫尺,就算万年不见也如同比邻,绝不会生疏变质?
“先说说这倒霉的蛊虫好了,想是夫人也急着知道呢。”顾颜轻柔的为芸娘换了被单,盖上被子。
“如果没错的话,这就是鬼笑梅,”顾颜顿了一下,表情严肃了很多,“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蛊虫,生长条件十分苛刻,但一旦植入人体,就会迅速繁殖。整支蛊虫队伍不必外界的控制,头目虫,也就是凑成那朵梅花的虫子,控制所有的蛊虫,有序的攻占殖体,从脑部出发直至全身。还好烟烟你提前封住了她的穴道,蛊虫运动很缓慢,不过就这样的速度,芸娘也受了很大的罪。”
“没错。”裴竹剑沉吟,“这是一种极其狠毒的蛊虫,一般人是不会养殖的,当然也没那个条件。足以可见清明教的实力。”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解蛊方法的?”顾颜忽然想起什么,不客气的扣住他的手。
“是踏血老爷子教的。”裴竹剑笑,“你知道么?因为怕索魂前辈接触这些东西沾染毒气,老爷子早在索魂前辈之前就研究过蛊虫,而且相当彻底。只不过是照顾索魂前辈的面子,不肯直说罢了。”
“啊?”顾颜愣了,真是模范老两口啊,“居然把婆婆蒙在鼓里那么多年?”
“错。”裴竹剑敲敲桌子,微笑着看着顾颜,“索魂前辈其实早就知道了,只不过安心享受着踏血老爷子的关怀照顾,两个人谁也不点破而已。”
“老太太也怪狡猾的诶。”顾颜微笑,也是,既然吃定了爱自己的人,就该使唤使唤,反正也是爱的牵挂。
“唉,真正狡猾的是老头子。”裴竹剑满含笑意的摇头。
“怎解?”
“当年倾慕老太太的老头子可不少。于是踏血前辈就……”裴竹剑毫不给踏血留面子,随便在晚辈面前揭底,“就以此,才牵住了老太太的心。”
“哦?呵,原来如此”顾颜点点头,即而展颜会心一笑,原来他们,竟是这样的,天,要是感情足以使两个人互相温暖扶持,照料关怀,心照不宣到这个地步,那琼瑶小说中可歌可泣的爱情简直不值一提了。这样的简单的爱情,老实说,也实在是令人心里满满的呢。
“你们说什么呢!”凌云烟不满的敲了一下顾颜的头,她可是越来越听不懂了,“死丫头,有了相公就忘了媒人。”
“厚,你还敢提!当初谁狠心把我甩下的?”顾颜夸张的反击,“含情脉脉”的怒视一眼,“现在到邀起功来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确实是该谢谢我。”凌云烟乐陶陶的。她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之一——把顾颜这个祸害打包送出去,顺便换一个呼风唤雨的做盟友龙阳的丞相底牌。
“你是?裴大人?”柳夫人不太确定看着裴竹剑,虽然说也三三两两的听过一些四丫头的事情,可是他怎么会是这副样子?龙阳的护国丞相不应该是那种严肃认真的形象么?难道真如五儿所述,死丫头转型了吗?
“正是在下。这位是柳夫人吧。”裴竹剑介于礼貌的问候了一下,虽然他在心里对这位禁锢了小狐狸很久的厉害女人并没什么好感。
“是,”柳夫人又一次打量他,剑眉星目,乌发玉容,则么看都是风流倜傥性的啊,她不好说什么,溢雪倒是问了一句让人吐血的话——“老实交代,你是怎么把四姑娘拐带到龙阳的?人家可是识人无数的夌水会精英人才,在凤耀窝了这么多年没看上什么人,居然叫你捷足先登了,真是凤耀的一大损失。”
“天。”怎么都像烟烟似的一个损人样?就不会说几句好的呀!顾颜抚着额头,不无感慨,溢雪姐姐变了,柳夫人保不住也一副痞子样,烟烟的影响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这个嘛,拐带不好听,”裴竹剑应付自如,顺便揽顾颜进怀里,逗弄着她,“是我们情投意合,意结连理。是不是?”
“少来,你。”顾颜羞恼的推开他,却换来众人促狭的笑声。真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