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的春节变得索然无味。太子被废,大阿哥胤褆被圈禁,整个皇室上下气氛异常紧张,人人处于剑拔弩张的趋势。
除夕家宴上康熙郁郁寡欢,众嫔妃各阿哥也不敢多语,最后还是康熙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话头却是冲向我们这边,“胤禛,落儿来了没有?”
四阿哥连忙起身回答,“回皇阿玛,落儿来了。”说着示意我出列请安。我只好起身叩头,“落儿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新春大吉!”
康熙微微点头道:“落儿啊,朕记得前几年也是在年宴上,朕要你评价这年宴菜式如何,你跟朕说宴席如何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享受家人团聚促膝之乐,朕当时听了很是欢喜。今儿你又祝我新春大吉,可你看我大吉的起来吗?”
天啊,我说过那些话吗?看来我真是话太多了,今天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康熙也是,为什么把这个难题出在我身上啊?我只好硬着头皮道:“皇阿玛,落儿是个笨丫头,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皇阿玛是天下人的吉星,所以您一定要大吉,您也一定会大吉,只有您大吉了,朝廷才大吉,天下百姓也就大吉了。”
“哈哈哈哈,”康熙的笑里却是苦涩和落寞参半,“落儿,你就别谦虚了,说自个是个笨丫头,我瞅着比谁都聪明,比我好些个儿子都强。罢了,听说你能歌善舞,若真有孝心,就给这年宴助助兴吧!”
“是,落儿遵旨。”我也不知道此时该表演个什么才应景,欢庆点的怕康熙反感,沧桑的又怕更增凄凉,想来想去忽然想起《康熙王朝》的片头曲,决定就用它来赌一把,也算是老爷子一生的写照了,于是叫人取了把筝,边弹边唱: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珍惜苍天赐给的金色的华年,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豪情不变年复一年,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我提气凝神将这首曲子唱得荡气回肠,为了避讳,省略了歌词中的“我”字。琴弦已止,铮铮之声依旧在乾清宫上空回荡,我自己亦被歌词中的豪情,为康熙的峥嵘一生和他老年的孤寂无奈所打动。抬眼看康熙时,竟在他眼里发现了隐约闪烁着的亮晶晶的光芒,再看胤禛,他正看着我,眼睛也是烁烁发光,可有别于康熙的是,他眼里充满的却是希冀。
我离开琴架,跪在殿前朝康熙叩首。康熙这才从远处将目光收回,点头喃喃道:“好,唱得好,唱得好啊!”一连三个好,我的心才从喉咙口落到原处。康熙继续对胤禛笑着说:“胤禛啊,你的落儿可一次也没让朕失望过啊,来,将朕面前这新蒸的蹄髈赏给落儿,朕瞅着软软的,应该酥口,落儿,你就回座儿吧!”
“是,落儿谢皇阿玛恩典!”
李德全将那蒸蹄髈端到我面前,我闻到那油腻的味道顿觉一阵恶心,不由用手帕掩了口悄悄地呕吐起来,四阿哥见状大为担心,一是担心我身体,二是在这种场合呕吐实在是一件不雅之事,不知道康熙会不会怪罪。他忙挪过身体挡住我,以免康熙发现。可康熙却偏偏看见了,侧头问道:“胤禛,落儿怎么了?”
四阿哥急忙跪下道:“皇阿玛恕罪,落儿身子不适,儿臣马上带她回府,求皇阿玛不要责罚她。”
德妃在一边看着,忽然对康熙耳语了几句,康熙哈哈一笑道:“朕何时说要责罚她?指不定还要赏她呢!李德全,速速宣御医来!”
御医稍后便提着药箱急急赶来,替我把了一会儿脉之后,跪下对康熙连声道贺,“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喜脉!”
“哈哈哈哈,如此说来朕又喜添皇孙喽!”康熙这会儿倒是发自内心地笑了,德妃也喜上眉梢,乾清宫的气氛稍稍活络起来,添丁永远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四阿哥喜得悄声问我是不是很难受,我点点头并表示想先回府,四阿哥本想陪我一起回去,被我劝住了。今年年宴本就缺了人,多一个儿子在场,也让康熙心里多一些安慰吧。于是,四阿哥请示了康熙便送我出宫,宫外红雪红绣小安子都在马车里等着呢,四阿哥细心嘱咐他们三个后又回了乾清宫,我们四人乘着马车离开宫门往贝勒府而去。
一路上红雪红绣围着我问长问短的,弄得我这个从未当过额娘的人涨红了脸。忽然,马儿一阵嘶鸣,马车重心向后倒去,瞬间人仰马翻。一把长剑“嗖”地刺了进来,红雪抱着我挥手打破窗格就地一滚,滚出了马车。这才发现,夜色中,几个黑衣人手持长剑围住了马车,而马儿已倒地身亡。小安子跟着胤禛走南闯北数年,也还会些拳脚,一边跟那几人厮杀,一边喊道:“红雪红绣,保护好主子,快回宫!”
这里离皇宫确实比贝勒府要近,红雪扶着我就往皇宫的方向跑,没想到一个黑衣人却直追了上来,挺剑朝我刺来,更让我想不到的是红雪居然会武功,她将我扔给红绣,自己飞身一踢,居然荡开了黑衣人仗剑的手,二人迅速扭打在一起。红绣吓傻了眼,还是红雪机灵,喊道:“红绣,你发什么傻,快带着姐姐跑啊!”
红绣这才反应过来,扶着我一路疾跑,渐渐地,腹内坠痛难忍,我不堪疼痛,身子往地下滑去,红绣哭了起来,呜咽着说:“主子,你快跑啊,后面有人追来了。”
我奋力站起身,几乎是完全倚靠在红绣身上由她拖着跑,红绣边跑边哭,“主子,你可要快跑啊,如果你有什么事,红绣也不活了!”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我挣扎着轻骂她,可只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重,湿漉漉的裤管冰凉地贴在腿上,我知道孩子又没了,悲从中来,更加没有了继续奔跑的欲望,靠在红绣身上喘道:“红绣,我实在跑不动了,你快走,别管我了。”
“不,主子有恩于红绣,红绣死也要跟主子死一起!”
“傻孩子!”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却连责骂红绣的力气都没有,双腿一软,我终于无力地跌倒在地,剑光明晃晃地向眼前袭来,我闭上眼睛心里唤道:“胤禛,永别了!”
然而,等来的却不是剑刺入我胸膛的声音,而是另一个人的惨叫。我睁开眼,刺我的黑衣人已中剑身亡,他的剑却在四阿哥手中,四阿哥已带了贝勒府的下人们及时赶到,想不到平时默不出声的下人们个个都有一身武艺!“抓活的!”四阿哥厉声下令。
红雪和小安子也迅速赶到,形势马上扭转,只见小安子伸掌抓向一个黑衣人的脸,黑衣人的面巾被抓落,我定睛一看,却是一张陌生男子的面孔,我不认识他,他为何要杀我呢?我心里充满了疑惑。这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妙,投下一颗烟雾淡,便齐齐跃上屋顶,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大伙儿意欲继续追,被四阿哥制止,“算了,穷寇莫追,落儿要紧。”他将我从地上抱起,却忽然面露惧色,把抱着我腿部的手收了回去,原来他抱了满手的血。
我虚弱地靠在他手臂上,看着他,哭出声来,“胤禛,对不起,孩子又没了。”
他柔声道:“这不怪你,我在宫里越呆越觉得心慌,就提前出来了,果然出事了。可这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我也不知道。”
“算了,以后再查,回府叫御医要紧。”他抱起我一边叫人传太医,一边飞奔回府。
这次御医诊断的结果让我和胤禛都大感沮丧,由于我两度小产,以后再有孩子的可能性就小了,即便有了也难保住。
御医走后,我不由伏面哭起来,四阿哥搂住了我道:“别哭了,御医又没说一定会没孩子,只是可能性小,以后小心着就是了。再说了,你有没有孩子我也无所谓的,在我心里都一样。”
我推开他,哭着大声抱怨:“你当然无所谓了,你有那么多人给你生孩子,你想要孩子还不容易啊!”心里不由疑惑,我到底是不是历史那个耿氏啊,耿氏怎么会没孩子呢?
他尴尬地讨好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也想有个和你生的孩子!我的意思是即便你不能给我生孩子,我还是一样的只疼你一个人,爱你一个人!”
我一边擦泪一边嘟着嘴道:“是不是真的啊?那你以后不准跟别的女人再生孩子!”
“真的,我保证!别哭了,好好修养啊!”他帮我擦着眼泪,将我搂在怀里。
经过一晚的折腾,我还真的累了,靠在他怀里,我抽泣着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