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应该是忙碌的一天,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第一,安排杜家三人远走高飞;第二,去花店接红雪;第三,去耿府安慰受惊的二老。我匆匆收拾了数万两银票准备出门,四阿哥却提前下早朝回来了。
“你要去哪里?”他问。
“我......”
“是去找杜若兰?”
“嗯......是的。”唉,什么都瞒不过他!
“我跟你一起去吧。”
“这个......”
“放心吧,我不露面总行了吧?”
没办法了,毕竟这是一件大事,他没亲眼见我办好是不会安心的。再说还能借他的马车给耿府的阿玛额娘带点礼物去。
马车在精油馆前停下,四阿哥留在马车上,我独自进了精油馆。今天精油馆的大厅却贴了歇业两个字,我走进内院,若兰正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哭泣,杜德才和杜嫂也在一边唉声叹气。见我进来,杜德才马上跪在了我的面前,“恩人,对不起啊,都是小人教女无妨,才让她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事,小人给你磕头了,你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我慌忙拉起杜德才,道:“老杜,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
杜德才更加慌张了,“恩人啊,小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请你饶了她,让小人代她受过吧!”
“爹,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求了!”若兰突然停止了哭泣,大声道。
我扶起老杜,笑道:“老杜,若兰,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只是,这京城你们不能呆了,带上这些银票,远走高飞吧!”说着我从怀里拿出五万两银票。
杜德才惊喜之余连连推迟,“恩人能给我们一条活路就感恩戴德了,怎能再拿银子?”
“老杜,这些年精油馆幸得你们打理才能如此兴旺,虽然你们已拿了自己应得的股份,但以后却不能再回来了,这钱就当我买了你的客栈吧!赶快收拾行李,连夜离开京城,迟了只怕我肯放,别人不肯放了!”
“是!是!马上就走!”杜德才和杜嫂对着我连连磕头。
“不,我不走!”若兰冷静的声音让人听了发怵。
杜德才夫妇急了,连忙拉扯着若兰的袖子。
若兰后退数步道:“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京城。”
“若兰,你别傻了!”我急道:“你对他一往情深,他当你是什么啊?他不值得你这样!”
“是的,落儿。”若兰泪水涟涟,“若兰没有你有福气,他不像四爷怜你一样把我当个宝,他跟我在一起甚至只是为了你,可我若兰认了,我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你要我离乡背井,如何为人?”
岂有此理!“若兰,我帮你找他去!”我准身欲走。
“落儿,你别去!”回首时,若兰已将一把匕首架在脖子上,她的眼里蕴满了绝望,“落儿,”她悲戚戚地道:“他费尽心机始终没得到你,我对于他已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不会再怜我,我杜若兰虽然卑微,却也耻于去哀求他。落儿,若兰对不起你,爹,娘,若兰不孝,生我养我之恩若兰只有来世再报了!”若兰脸上的泪水忽然滚滚而落,一缕殷红顺着若兰握匕首的手缓缓流下,“当啷”一声,匕首滑落在地,若兰脖子上那道刺目的血痕扎得人心疼。
“若兰!”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们三人同时大叫着扑向她,而她最终只是露出一个凄美绝伦的微笑,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逐一停留片刻,便永远停止了呼吸。
“若兰!”我流着泪轻轻抚上她那双犹自睁着的美丽眼睛,几年前若兰在客栈初见我时那活泼可人的笑容再度重现在眼前,银铃般的笑声恍在昨天,这世间最为脆弱的竟然就是生命!
“主子,爷在外头催了!”小安子将我扶起,我一步一回首随着他走出了精油馆。上了马车,我扑入四阿哥怀里嘤嘤哭泣,四阿哥摸着我的头发轻问缘由。我呜咽着说:“若兰自刎了。”
四阿哥叹道:“想不到她还是个烈性女子,她杜家二老离京时多给些安置费吧,别哭了!”
我抬起泪脸怒道:“银子银子,你就知道银子,银子能买到一切吗?能买到生命吗?”
四阿哥抬手擦着我脸上的泪,我倔强地扭开头,他将我抱起放在膝上,看着我道:“你这是跟谁怄气呢?跟我吗?又不是我逼死她的?死者已矣,多一点银子总能让二老日子过得安逸些。再说了,这个世上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富,有人穷,这是必然的。生死成败全在自己手中,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面对的血雨腥风还不止这些呢!”
他的话透着几分森冷让我觉得寒意上涌,不由紧紧靠在他怀里,再度陷入迷茫,生命在历史的长河里就这么微乎其微吗?他似乎懂得我此刻的感受,也将我抱紧,我忽然觉得我们就像两只萧瑟秋风里相互取暖的鸟,他的体温终于让我感到一些暖意。
到了茉园,也无心处理其它的事,只征询胤禛的意见,绿儿没回来,我没有个知心的人,可否将红雪带进府,胤禛虽有犹豫,终不忍拒绝,于是接了红雪直奔耿府。
经过了这次事件,耿府二老对我刚烈的个性大加赞叹,他们的通情达理,耿直仗义也颇让我感动,再加上我是四阿哥专宠的缘故,他们对我的态度非常热烈。小安子将我从贝勒府带来的补品绸缎一一搬了进来,他二老笑逐颜开,直叹自己晚年享福,得如此一个孝顺的女儿。四阿哥见状笑道:“落儿本来就是你们的女儿嘛,这是天注定的缘分,而我也就是你们的半个儿子,二老享福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耿氏夫妇惊吓道:“这如何敢当,如何敢当啊!”惹得四阿哥更加大笑起来。
温馨和睦的气氛多少冲淡了我心里因若兰引起的忧伤,也跟着他们笑起来。谈笑之间,二老注意到身后的红雪,便道:“这小丫头长得挺伶俐啊,倒有几分像落儿。”
是吗?怎么这里这么多人长得像我啊?我细细一看,发现红雪虽长相不像我,但举手投足果真有些我的风采,便笑道:“当真如此啊!不如红雪认我做姐姐算了!”便将江南巧救红雪的事讲述给二老听。二老听了居然连声叫好,也要认红雪做干女儿,聪明的红雪马上跪下“阿玛,额娘,姐姐”地叫开了,喜得耿夫人掏出一对翡翠镯子在我和红雪手腕上各套了一只,说是给我们姐妹的礼物,我开心地看了看四阿哥,他见我放下了刚才的事也很是欣慰,笑着对耿德金说:“耿大人,不,岳父大人,今儿可是大喜啊,你怎么着也要摆桌酒席请我吧?”
耿德金忙道:“那当然,那当然。”便让耿夫人下去准备,四阿哥则和耿德金去了书房下棋,我正欲跟着他们去书房,红雪将我拉住道:“姐姐,你真的跟四爷回府了吗?”
“是啊,怎么了?”
红雪嘟了嘴道:“姐姐,红雪觉得你是个善良的好人才这样跟你说,红雪接触了这么多人,认为李卫哥哥人好,绿儿姐姐人也好,刚认的阿玛额娘都好,就是这四爷是个绝情绝义的狠心之人,姐姐还是不要跟他一起了。”
我刮了刮红雪的鼻子,笑道:“小丫头,你不了解他,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他是好人呢!走,看他们下棋去。”
看四阿哥和耿德金下棋最有意思,四阿哥棋艺一般,远不是耿德金对手,可耿德金却下得艰难,为何下得艰难呢?他要想方设法输给他。急得我在旁边指手画脚,“阿玛,不对,你应该下这!”“错了错了,阿玛,你怎么搞的?这,这啊!”“哎呀,阿玛,我来我来!”......
四阿哥气得猛敲我的头,“臭丫头,观棋不语真君子,你知不知道?”
耿德金忙打着哈哈,“是下官棋艺不经,四爷见笑了!”
“什么呀,阿玛,明明是你故意让着他!你怎么说也是他爹啊,有什么好让的?”
“什么?耿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下就下,为什么要让我啊!多没意思!”
“不是,不是,下官没又故意让!”
“阿玛,你就是故意的嘛!胤禛他是纸老虎,连我都下不过呢!还是让我来吧!”
“......”
“......”
书房顿时吵成了一锅粥,耿夫人进了书房,奇道:“哟,你们这是在吵什么呢?都别吵了,吃饭去了!瞧我这闺女,脸都争红了,你这当阿玛的也真是,跟孩子们闹!”她一边摸着我的脸一边数落着耿德金。
耿德金大叫冤枉,“夫人,我哪有啊!”
屋子里顿时笑声一片。晚膳后,耿夫人还留着红雪多住几晚,要叙叙家常呢,我说要不就留在耿府给他二老做女儿算了,红雪却面露不舍,这才说好几日后耿夫人亲自送到贝勒府来。
回府的路上,四阿哥搂着我始终面带微笑,我诧异地问他怎么了,他笑着说,“真好!”
“什么真好啊!”我更加奇怪了。
“在耿府的感觉真好啊!令人轻松愉悦,没有一丝戒备。你说寻常百姓的一家人是不是就是这样呢?”他微笑着仿佛还在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