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月,朱三太子和张念一在浙江四名称大明天德年号,发起暴动。我和绿儿随大军从京城出发,至浙江时竟然用了将近月余的时间,一路餐风露宿,策马驰骋,我的双手被缰绳磨破了皮,再结成粗茧,李卫端详着我日渐消瘦的脸,常常心疼得要为我租辆马车,被我固执地拒绝。要知道此次出行我和绿儿都是女扮男装,隐瞒身份,行军打仗,队伍里突然出现一辆马车岂不让人猜忌吗?
终于抵达浙江时,一场灾难却突然降临。起初军队里有几名士兵出现腹泻的情况,并伴之以呕吐,以为是吃坏了肚子,并没有引起太多重视,谁知患病的士兵越来越多,乃至数名将领也出现上呕下泻的症状,且病况来势凶猛,病人呕吐如喷,一些重症患者还出现肌肉痉挛。大夫原将它作为普通腹泻来治,不仅没有抑制住疫情,反而使其进一步扩散,已有数名官兵丧生,全军上下一片恐慌。
李卫每天愁眉苦脸,听说十四阿哥已将疫情上报康熙,只是要等这折子在京城浙江之间转一个来回,恐怕全军将士都将魂散他乡。我不太懂医,可是来自比他们先进三百年的社会,搜肠刮肚地回忆在现代了解的医学常识,猛然间,脑袋里跃入两个字:霍乱!
我不清楚清朝时有没有这种恶性传染病,可症状极为相似。不管怎么样,对付传染病的某些医理是相同的。我火急火燎地跑入李卫帐内,欲告诉其截断病源的方法,却发现他不在帐中。糟了,他一定又深入患病士兵之中探望病情去了,这样可是很容易感染的。我急忙让人把李卫找了回来。
李卫是和十四阿哥一起回来的,我急忙低了头,见十四并没有认出我,才稍稍放心。当然,虽说我是他四嫂,但毕竟平日见面时日不多,加之我现在这个打扮,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四嫂不在京城养尊处优,会跑到军营里来瞎掺和。
顾不了那么多了,目前救人要紧。我要李卫马上清理几个帐来,将所有患病将士依据病情严重程度进行隔离,军营范围内每天要打扫卫生,食物,水源必须保持干净,所有衣物全部拿到太阳下暴晒,每日在军营泼醋,熏艾叶,我不知道这有没有效,只记得在现代时什么非典,二号病一来,大街小巷就都是这种味道。并严厉要求十四阿哥和李卫以后绝对不能进隔离帐。
十四阿哥听闻就不高兴了,这些爷平时除了对康熙毕恭毕敬,何时被人这么严厉地命令过,他冷哼一声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敢命令爷?难道爷去看看自己的部下还要你批准?”
我直视着他,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那么请问爷是否想到对策抵抗疫情?”
他一怔,有些丧气,“没有。”
“那就必须听我的!”我更加义正严词。
他气得语结,却又无可奈何。
我戴上自制的口罩手套,穿上白衣服,用了整整一天,才指挥将士们将隔离,清扫和消毒工作做好。十四阿哥和李卫摄于我的警告,果真不敢上前,只是远远看着我忙上忙下。
日落西山时,有士兵抬了饭菜往隔离帐而去,被我马上阻止,然后要求十四阿哥召集军营里所有大夫召开紧急会议。以刘福礼为首的几位大夫对我处理疫情的方式大加赞赏,并不断询问我师从何人,我灵机一动,何不拜刘福礼为师,一来给自己一个身份,二来也确实可以好好学习学习中医。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控制疫情。
我将霍乱的症状跟大夫们细细讨论后,他们重新斟酌,百般考虑,依据将士们症状的不同开了几副汤药,如,燃照汤,蚕矢汤,竹叶石膏汤等。我又提出,士兵患病期间不要进食,每日补充适量淡盐水,他们也点头称是。依稀记得刮痧有助于宣通经络,祛邪外出,或许能减轻霍乱症状,便请求大夫们与我一起定时入帐为将士们刮痧,但考虑到它的恶性传染性,我要他们做好自我防护。刘福礼等对我小小年纪居然有以身范险的医德颇为佩服,均欣然应允。
步入隔离帐,一股污浊恶臭的气味隔了口罩都能闻到。我拿出瓷匙走近一名军官模样的男子面前,正欲请他除去衣服,他突然喷出一股秽物,全然洒落在我衣摆,我胃里一阵翻腾,好不容易压制住自己的恶心感,我撕去污秽的衣摆,这可说不准要传染的,待会让人烧了才行。男子面露难堪,迟疑着不肯让我为他刮痧,我蛮横地脱下他上衣道:“有什么难堪的?我是大夫,这是我的职责!”
可当我将手伸到他胸前时,自己却突然耳热脸红起来,这可是除了四阿哥以外,第一个如此亲密接触的男子啊!男子见我停止不前,颇觉意外,他将目光停留在我手上,忽然浮起不易察觉的笑,我一看自己的手,娇小雪白,跟他古铜色的皮肤成鲜明对比。忙定下心神,寻思着千万别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便认真开始为他刮痧。只见他的皮肤逐渐变成了紫红色,想是有一定效果。在他肩颈、脊背、胸前、胁肋等处刮痧完毕后,我轻声问他,“感觉怎样?”
他虽虚弱,却打起精神道:“好多了,谢谢。”
看来我的诊疗思路并非完全没有效果,难掩心中喜悦,我蒙着口罩对着他笑了,“是吗?那就好,好好休息吧。”并为他将衣服披上,转身朝下一位士兵走去。
他在我身后叫住了我,“等等,我叫成文运,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