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说来就来,一夜之间大地飘白,屋檐下结起了一根根冰凌,煞是好看。花店的生意在冬天更加兴隆,百花凋残,唯有我四季花语的鲜花常开不败,就这稀罕劲儿都能卖个好价钱了。京城开始有人传说四季花语的老板是花神,还说开业的当天亲眼看见花神临空而降,传得神乎其神。
我的脚伤在大伙的精心照料下大有好转,渐渐能拄着拐杖走路了。每天的生活还是一样,吃药,进补,弹琴,无论刮风下雨,照样有人天天来茉园报到,只是我的态度就跟这天气一样冷。在春节就要到来前夕,我终于扔掉了拐杖,可以在雪地里飞奔了。
绿儿为了给我怯晦气,特地给我穿上了大红的新棉袄,衣襟上镶了白色的狐毛,镜子里的人儿虽因久病而消瘦苍白,可却更衬托出肌肤似雪,我使劲掐了掐脸颊,两腮立时升起两朵红晕。院子里的姐妹已在楼下唤着我的名字,我拉着绿儿奔下楼,一群姑娘拿起铁锹堆起了雪人,这可是小时候最爱的玩意儿,刚才还觉得冷飕飕地直缩脖子,一会儿便热气蒸腾起来。核桃的眼睛,胡萝卜的鼻子,月牙梳的嘴巴,再解下我的斗篷给它披上,可爱的雪人便咧开嘴笑了。
大家嘻嘻哈哈相互将冰冷的手伸进对方脖子里嬉闹,后来干脆打起了雪仗。梅香这个鬼丫头将我推倒在地,灌了我一脖子的雪就往院子外跑,我爬起来捧起一捧雪捏成球,转身往外猛扔,“啪”,梅香没打着,却打中了另外一个人,四阿哥板着他永远阿玛似的脸进了茉园,十三和李卫紧跟其后。四阿哥拍着身上残余的雪,怒道:“身子才好就在冰天雪地里疯,还想怎么磨人啊!”
真是个煞风景的人,还是十三会说话,“哟,这一身红衬在这雪地里倒像一枝红梅了。”
“呵呵,十三,还是你可爱。”我捏着一团雪向十三扔过去,“一起玩啊,十三!”
十三和李卫也加入了战团,刚才被四阿哥破坏的氛围又热闹起来,不时有乱飞的雪团殃及池鱼扔在四阿哥身上。十三朝他扔了一个大雪球,嚷道:“四哥,傻愣着干什么?来啊。”
他板着的脸渐渐松弛,抓起一堆雪也开始掷,我见他加入进来便欲回屋,却被他一个大雪球扔中脸,又冷又痛,我气不过,抓起一个又一个雪球疯狂地扔向他,起初是斗气,倒后来似乎是要将这几月的委屈发泄殆尽,他不再还手,其他人也都停止了雪仗,默默地看着我俩。终于扔累了,我垂下双手,眼泪珠子般纷纷坠落。
他浑身是雪,凝视着我柔声道:“发泄完了吗?完了就跟我回家。”
我用冰冷的手擦干眼泪,扭身进屋,并关上了门。他在楼下急声喊道:“丫头,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索性将窗户也关上,可这清代的房子隔音实在差,十三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我说丫头,你对四哥有气,也不能撒在我们身上啊?瞧你把我们这一群人冷的。”
想想也是,连忙跑下楼将门打开,大家鱼贯而入,四阿哥这回却杵在外面不进来,我转身将门又“碰”的关上。玩雪的时候不觉得冷,这会儿才感到寒气逼人,急忙上了热炕,盖上褥子,才渐渐暖和过来。
十三,李卫和绿儿三个在一边嘀嘀咕咕老半天,惹得我不住朝他们张望,又在搞什么鬼?绿儿磨磨蹭蹭移至我身边,轻道:“主子,这么冷的天,你让爷站在外面,冻病了可如何是好?”
我往窗外望了望,我扔到他身上的雪都已融化,他的衣服也均已湿透,却仍然固执地站在雪地里,我心里紧了紧,开始坐立不安。
机灵的绿儿见我有所动容,趁热打铁道:“主子,马上要年宴了,若爷冻病了,皇上怪罪下来可就是大事了。”
“大头,给他拿件斗篷去,要他回府。”我实在坐不住了。
哪知李卫却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我又把目光投向十三,绿儿,菁华,梅香,结果他们都串通好似的将脸转向一边。我不由气道:“我真是白给你们工钱了。”
梅香鬼丫头还伶牙俐齿,“姐姐给我们工钱是让照管花店的,又不是替姐姐伺候相公的。”
“鬼丫头,看我不撕你的嘴。”我佯装恼怒去捏梅香的脸,却无可奈何下炕取了件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