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你比我清楚!”十四针锋相对,“皇阿玛垂危之时只有你一日三顿在伺候参汤,谁知道......哼!”
“十四,你在胡说些什么?”胤禛当真动怒了,拍案而起。
德妃吓得慌忙按住胤禛的肩膀,连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一边又对允禵说:“允禵,还不跪下给皇兄磕头认错。”
十四却不肯退让,“我没错为什么要认错?皇阿玛究竟把皇位传给了谁,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你......混账!”德妃惊恐地看了看胤禛的脸色,一耳光打在允禵脸上。
胤禛恁是再会做戏之人,此时亦做不到不动声色,他胸口起伏得厉害,看得出他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却将矛头指向了我,对着我怒道:“朕没让你起来,你何时起来的?给朕跪下!”
“别跪!有些人如今威风起来了,不是叫这个跪便是叫那个跪。我十四今儿偏不让他威风得逞!”十四硬拽着我。
胤禛放慢了语速道:“十四,朕管教自己的女人,该轮不到你插手吧?”
十四还欲争辩,我轻轻挣开了他的手,端端正正地跪在胤禛面前。十四今天没给胤禛留一点面子,也难怪胤禛日后不能容他。以我对胤禛的了解,他在人前是不会将心里的怒火表现出来的,但时机一到,他定睚眦必报。我并不害怕跟胤禛对抗,跟了他半生,有大部分时间是在跟他唱反调,只是现在他初登大位,背腹受敌,需要的是支持。今天允禵更是公然挑衅他的权威,不管胤禛如何待我,可我的意识里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是他的女人,应该做我该做的事。所以我平静地屈服在他脚下,屈服在他的皇权之下,其实也就是告诉允禵,甚至告诉其他人,他的皇权不可侵犯。
果然,我的冷静浇灭了二人之间窜动的火苗,十四犹如被当头浇一瓢冷水,怔怔地伫立一会儿后悻悻而去。胤禛随之也彬彬有礼地告退,我的眼前闪过一片明黄,留下的便只剩寂静,间或有德妃的唉声叹气。
冬日的夕阳已吐尽最后一丝余晖,沉入茫茫黑色的天际。对日而跪的我一日粒米未进,德妃数次劝我起来,我都磕头叩谢,头晕眼花却依然倔强地紧绷了膝盖,直到微弱的月光下,一个身影远远地走来,一直走到我身边,那孝服掩盖下明黄的衣摆在我眼前发亮,亮得让我眩晕,我身子不由自主一仰,向后倒去。
一双手臂及时地接住了我,感觉那么熟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我每一次跌倒的时候,总会有一双手臂在身后抱住我。我仰头望去,依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不知何时已两鬓斑白,眼角也爬上了细细的纹路,原来我竟已许久没这么近距离地仔细凝视他了,泪水不自觉漫上眼睑。他轻轻地叹息着,将我从地上抱起,我麻木的双膝传来淤胀的疼痛,不由轻微地蹙起眉头。
“你个傻丫头!”他嘶哑着嗓音说。接着抱着我走出永和宫,走回我自己的小院。红雪看着他抱着我回来,又惊又喜,慌慌张张地跪下喊着“皇上万岁”!
他将我放在榻上,褪去我的外衣外裤,将丝质的衬裤捋至膝上,拿过药酒轻轻给我按摩膝部,直到双膝发红发烫他才停下。重又整理好我的衣裳,他扶着我躺下,并拉过被子轻盖在我身上,却坐在我榻前迟迟不肯离开。我觉得自己的心态似乎不像以前那么急躁,我能做到沉默而冷漠地面对他施加给我的一切,不管是冷淡还是温柔,对我而言似乎都无关重要,所以我也就由着他继续坐着。
他凝视着我,伸出手整理我两鬓的散发,动作轻柔得跟从前一样,只是这面对面俩人的心还跟从前一样吗?“丫头,”他柔声道:“我知道你恨我,我对不起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也许你不相信,看着你逆来顺受,随我摆弄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痛。我要那个生机勃勃,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我不要你在我面前时时跪来跪去。”
我看着他茫然道:“皇上跟落儿说要字?可在落儿的记忆中皇上好像早就忘了落儿这个人了呀?那个落儿已经死了,皇上请回吧。”
“落儿,我会把那个丫头找回来,我会加倍补偿你,相信我,我爱新觉罗胤禛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他信誓旦旦地说完这句话才离开。
我躺在床上,他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不知道他究竟是对我发誓还是对自己发誓?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他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没有自称朕。
自此之后,胤禛跟允禵的矛盾日渐深化,德妃终日郁郁寡欢,此时朝廷大局已定,满朝均为胤禛的支持者,军权牢牢掌握在十三和年羹尧手中,允禩亦得到胤禛优待,兼管工部。允禵再欲掀起风浪是绝对不可能的。德妃只有苦劝允禵妥协,但允禵岂肯罢休,加之允禟允礻我煽风点火,十四极为心高气傲。德妃在这样的纷争中终于病倒,但二人的争端并没有因德妃的病情而停止。终于,胤禛找到几个借口革去了允禵的王爵,并于三四月之交送康熙灵柩至遵化景陵时,命允禵留下看守景陵,并谕令副将李如柏,若允禵要去陵寝,除大祀外都不准行,实际把他囚禁了。
送灵结束,胤禛即将回京之际,他又传问了允禵的家人,并将其属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或枷示或逐回原籍。这些都是我早已预知的事,该发生的时候自然发生了,没有太多的震惊,只是曾经历史书上死板的历史事件忽然变成了自己身边鲜活的人和事,而自己和这些人还有着或深或浅的感情,心里却也一时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