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伊始,朝局极不稳定,诸兄弟虽表面臣服,但觊觎之心并未死。八爷党眼见允禩夺位无望,便将希望都寄托在了十四阿哥允禵身上。
十二月十七日,允禵回京。当时因德妃悲伤过度,我和熹妃,也就是纽钴禄氏,送她回宫小憩,熹妃则留在永和宫陪伴她。此时康熙灵柩已停在寿皇殿,在我独自回寿皇殿的途中,恰遇一身戎装,来势汹汹的他,一身皓白的我不知道究竟该退让还是问候。他却定定地站在了我面前,眼眶绯红地盯着我。我浑身觉得不自在,轻轻咳了一声,道:“十四爷。”便想从他身旁穿过。
他马上横跨一步又挡在我身前,如此反复数次,我急了,道:“十四爷,您存心和我过不去不是?这可是在宫里。”
“如果不是在宫里就可以吗?”他猛地冒出一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我扳起脸道:“十四爷请自重,落儿虽然身份低微,但怎么说也是你皇嫂。”
十四的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皇嫂?老四他凭什么坐拥江山美人?”
我吓得四下里张望,“十四,这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哦?我的皇嫂也会关心我的死活?”十四嘴角的曲线稍稍柔和,“尔萝,我说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尔萝。不要以为我在边疆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关注着你,他老四现今如何待你我一清二楚,他不配拥有你。你等着,他老四不能给你的,我十四会千百倍的给你!”说完他闪身快步走向寿皇殿,我呆呆地体会着他莫名其妙的话,不知道是何意。十四通红的眼睛在眼前不断闪现,我忽然一个激灵,他兄弟二人见面不会是仇人相见吧?这才急速尾随着去了寿皇殿。
十四正在康熙灵前哭拜,胤禛也正在那儿,我不敢上前,便侧身在门外站着观察。十四似乎对胤禛的存在视若无睹,侍卫拉锡见此僵局,连忙拉十四向前,示意十四给新皇祝贺亲近。哪知十四当着胤禛的面痛斥拉锡,“我是皇上亲弟弟,你不过乃虏获下贱,若我有不是之处,求皇上将我处分,若我无不是处,求皇上即将拉锡蒸发,以阵国体。”这话明是攻击拉锡,实是向胤禛抗议。胤禛却表现得非常大度,上前迁就他,并以皇考大行,不宜极刑为由圆场。但二人之间芥蒂已深,十四退出寿皇殿时最终还是远远地给胤禛叩了头,走至门边又在我身边滞留片刻,我唯恐他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惊慌地低下头,好在他还不至于如此没分寸,一阵沉默之后总算离开。我松了口气,手心已汗湿,再度抬起头时,却正对上胤禛的眼睛,目光锐利得似要穿透我的身体,我本来慌乱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我问心无愧,有什么好怕的?
几日后,我照常去给德妃请安,德妃一见我就哭哭啼啼。“怎么了?皇额娘?”我扶着她坐下。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道:“落儿,皇额娘求你件事。”
“皇额娘,您这么说,落儿真罪该万死了。”我慌忙跪下,暗自思忖自己近几年来成熟了不少,应该没犯什么事儿吧?
“落儿,皇额娘是真心找你帮忙。”德妃将我拉起来,“我这两个儿子......唉,落儿,皇上疼你,你劝劝皇上,他是皇兄,能不能对弟弟忍让一点。”
原来是为这事!我无奈道:“皇额娘,落儿心有余力不足啊!落儿如今在皇上跟前已不似从前了。”
“傻孩子,你自个儿都不知道吧?皇上把你疼在心尖儿上呢。你以为你每天能自由进出宫当真那么容易?是皇上特地下的旨!起初我还反对来着,可皇上跟我说理,他说你是无拘无束的燕子,拥有自由才会快乐。还说他这一生最愧对的人就是你,他真希望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是吗?我疑惑地看着德妃,实在不能理解这就是他给我的爱,我要这样冷漠而苍白的爱何用?
德妃见我神色犹豫,叹道:“落儿,你不知道,没有哪个皇帝会承认自己错了,自古只有天下人负君,没有君负天下人的理,皇上能这么说实属罕见。皇上生性冷淡,与皇额娘之间从无深谈交心的时候,这是唯一一次,却是为了给你自由进出宫的权利,即便是先帝生前宠爱哪个妃子也没有到这地步。所以,落儿,如今只有你才能帮皇额娘。皇额娘实在不忍心看他二人兄弟操戈。”说着又呜咽起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德妃此时亦与平常母亲无异,我委实很同情她,可这贯穿中国千年历史的皇位之争岂是我一个小女子所能改变的,最后兄弟相残,骨肉相离的结局又岂是我能左右的?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软声安慰德妃而已。
“儿子来给皇额娘请安了。”正当德妃伏在我手弯里不可开交时,胤禛进来了。
德妃连忙拭泪端坐,道:“皇上来了怎么也没个人通报啊?”
胤禛走近德妃身边道:“是儿子不让他们通报的,想让您惊喜下。”说着话却将目光转向了我,我假装无视,跪下道:“臣妾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三人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他不开口说话,我只得尴尬地跪着,心里无数遍地咒骂他。终于等到他开口了,却扔下这么一句话,“你如今这么喜欢跪,就接着跪吧。不跪到日落西山不准起来。”
我不由怒火上涌,一贯倔强的脾气促使我索性挺直了脊背,笔直地傲然而跪。却不料一双手把我拽了起来,“有你这样的昏君吗?她犯了什么错,你要这么对待她?才坐上这位子几天啊,就耀武扬威起来了?还不知你这皇位怎么来的?”
“十四,你这话什么意思?”胤禛吼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