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康熙第二次御驾亲临圆明园,自上次游幸圆明园后,康熙对弘历分外赏识,念念不忘,常传旨询问弘历的情况。在圣驾面前,弘历自信超然,气度不凡;而我的弘昼则显得略为幼稚,无邪烂漫。
时值牡丹盛开的时节,康熙和胤禛一家围坐牡丹台,面对满目极盛怒放的牡丹谈笑风生,父慈子孝孙满堂的场面还真难得一见。我哥哥耿林此时已是御前侍卫,亦随驾伺候,我们兄妹相见,也只能相互用眼神问候。康熙兴致极高,大叹牡丹天姿国色,雍容华贵,不是其它花卉可比,乃花中之王。弘历歪着头,忽道:“这花中之王还不是得听人中之王的呀?当年武则天寒冬腊月令洛阳牡丹一夜之间尽数开放,那牡丹也不敢不开!”
康熙帝王之心得到极大满足,放声大笑。弘昼扁了扁小嘴,似乎颇不乐意,“那有什么啊,我额娘也能让花儿在冬天开!”
康熙的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如电,直射向我,眼中闪过的那道警觉让我打了个寒噤;康熙身后的哥哥脸色微微一变,看我的眼神流露出担忧;胤禛慌忙喝止弘昼:“昼儿,小孩子家懂什么?还不闭嘴!”
瞬间,仿佛人人都成了猎犬,灵敏地嗅着空气里弥漫的气味,我反而坦然了,微笑着跪下,向康熙阐述了冬季花开的理由。牡丹台周围的空气凝滞了良久,康熙才缓缓道:“真是一个不平凡的丫头!”声音平稳得我听不出这句话的意味。康熙哈哈一笑,忽又转换了话题,“你们知道朕为什么把这园子命名为圆明园吗?”
“皇玛法,我知道!”弘历抢着说:“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皇玛法是取格守圆通中庸,聪明睿智之义。”
康熙得意地看着这个孙儿,频频点头,“说得好!聪明睿智之人当格守本分,力求圆通,方是生存之道!”我跪在地上,心里暗叹,这话仿佛是说给我听的。
只听康熙又道:“今儿弘历表现不俗,来人啊,赏!纽钴禄氏可在?”
凌云面露惊慌,上前见礼。康熙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凌云,称道:“你养了个好儿子!果然是个有福之人!来人啊,也赏了!”他这才把眼光停留在仍然跪在地上的我身上,笑道:“落儿啊,你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你说是不?赏落儿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没想到我的奖赏比他们的还丰富,这帝王心还真难猜测啊!“不过,”他又接着说:“你可要好好督导弘昼的功课啊,比弘历差一大截了呢!”
“是,落儿遵旨。”我再次磕头行礼。
“嗯,起吧!”他这时才想起跪在地上的我,我直起发麻的膝盖,亦不敢用手去揉。
“行了,今儿朕也乏了,准备起驾回宫。胤禛啊,弘历跟朕回宫,放在朕身边抚养吧!”康熙起身道。
胤禛大喜:“谢皇阿玛!弘历能得皇阿玛亲自教诲是天大的福气,弘历,快来谢过皇玛法!”
弘历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凌云,凌云轻轻点头,弘历才跪在康熙膝前道:“孙儿弘历谢皇玛法恩典,孙儿这就随皇玛法进宫。”凌云的脸上洋溢着骄傲和欢喜,却又眼圈一红,连忙将头转向一边。
康熙游幸的队伍终于离开圆明园,我拖着麻木的双腿将自己塞进椅子里,连倒杯水喝的力气都不想使,便叫起了红雪,可始终没有人答应,弘昼告诉我说不见干额娘好一会儿了。奇怪,这丫头跑哪里去了?我疲惫地不想再言语,眼前却出现了一碗茶,我顺着端茶的手向上望,胤禛正关切地注视着我。我接过茶碗一饮而尽,他笑道:“还是这个猴急样!”
我冷声道:“有些人的确变了,可我永远也不会变!”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丫头,我……”
我不想听他的解释,便打断他的话:“红雪去哪里了?我们得回府了!”
“别急,再等等。可能在园子里玩迷住了。”他只好顺着我的话答。
让人预料不到的是,红雪没盼回来,却盼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康熙在回宫途中遇刺!
胤禛一跃而起,边穿外衣边道:“什么?情况怎么样!”
“皇上圣躬安。目前已安全回宫。只是.....”来报信这侍卫吞吞吐吐,“只是御前侍卫耿林替皇上挡了一刀,正中要害,已回府治伤,皇上亦把宫里最好的御医都派往耿府。”
我眼一黑,马上就往外冲,和刚刚回来的红雪撞了个满怀,来不及细问,拉过红雪就跑:“快!回耿府,哥哥受伤了!”
耿府里哥哥房间刚刚送走大批御医,哥哥脸色苍白,躺在卧榻上昏迷不醒,额娘早已哭红了眼睛,见我回来,阿玛也不由老泪纵横。我心里一酸,实在不忍心他二老这么忧心,便要红雪回去禀告,我要在耿府多住几天,照顾伤者。
不觉已过了三天三夜,哥哥的伤势不见有好转,反而发起了高烧,嘴里还说着胡话,我知道这一定是伤口感染了。众御医来瞧过几次后均感伤势过重,对治疗毫无把握。望着哥哥因高烧而绯红的脸,额娘唯有嘤嘤哭泣,我凑近哥哥嘴边,只听他轻唤着:“小桃红......小桃红.....”
“落儿,你哥哥说什么?”阿玛焦急地问道。
“阿玛,额娘,”我正色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个干什么?让那小桃红来照顾哥哥吧!”
额娘抹着眼泪道:“唉,这真是前世的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