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玄城离月家庄所在的四谷城是三天的路程,花赏月和月航在月老庄主大寿的前一晚抵达月家庄。
月老庄主的寿诞,连整个四谷城也跟着热闹起来。
“四谷城还比西玄热闹些”。
“也许”。
“你是晚上都不出门的吗?”花赏月怪异的撇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他再不想往外跑,总不至于连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白天黑夜是个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摊在别人头上,是有些怪,但是,摊在月航的身上,就显得太理所当然了。
“……”,月航只是淡笑不语。
四谷城处处可见灯光,虽入了夜,倒也光亮的很,月家庄就在四谷城城西,今夜亦是灯火光明一片。
已有客人先一步抵达月家庄。
两个人,两匹马,停在月家庄门前百步开外,月航看着月家庄,花赏月,则瞧着他。
就要回家了,他应该很高兴吧。
“月航,你想家吗?”
“嗯”。
“真好,你可以回家了”。眨了眨眼儿,“月航,这一次你回家之后也不用上花满楼了”。她不爱瞧他的这样的神情,让人心里闷的慌。
原本,她只是想在他身边可以更加的心静,不想这种沉闷,让人很难受,很难受——
唇畔的笑,有些牵强,她的目光也投注在月家庄的大门口,门口有几个门侍守着,偶尔还有人进出,他们要是再上前几步,该就要被人给瞧出来了。
她的话,让月航有些意外的回头看她。
她不是坚持要将他绑在花满楼,且是坚持要绑他一辈子,这会,倒是乐意放手了。
她是因为什么想开?
一时心软,只是爹的六十大寿。
“我若不回去,那花满楼的帐呢”。他轻问。
“还有紫衫啊,紫衫这两年在你身上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交给她打理,咱们也能放心的”。紫衫是花满楼的副楼主,她信得过,其他姑娘们也信得过。
“也——好”。
“你进去吧”。她看着他。
“你不进去?”月航又对她侧目了,“赏月特意带了礼来不是要替我爹祝贺六十大寿,为何到了门前又不进了呢”。
进啊,只是,她的脚步有些难移。
她现在就想往回走了,不然,一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又把他给带回花满楼的。
她花赏月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扭扭捏捏,没有想到到头来,自己倒是变得扭扭捏捏了。
“你帮我把礼带进去就好了”。
“……”,他不语。
“我怕啊”。她耸了耸肩,“我怕到时候你一个高兴,把事实说出来怎么办?啊,花赏月就是把月航绑走两年的绑匪,那我还能活着走出月家庄吗?”来祝贺的可都是江湖中人,她花赏月再有能耐,也扛不了那么久。
月航冷情呢。
到时候,他可不能出手帮她这个“绑匪”。
她的话,让他眸光一闪,看不出来,花赏月还会担心一个。黑眸,迎上她的眼,月航心里一颤,她不怕。
会这么说,也仅仅是个借口罢了。
借口啊。
他倒是不允她既然来了门前还不进门,她的礼还需要她自己来送,他可帮不了她这个忙。
“赏月,咱们该进去了”。
“月航”。扯,她用力的扯,这个男人的力量可不如她,“你为什么要我进去?”
“你要送礼”。黑眸,平静无波的睨着她。
“你不能帮我送?”
“不能”。
“也罢,这个险我好歹也冒一冒,不过,月航,我可告诉你了,我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明眸直直的望进他的黑眸里,“就算你不能护着我,也不能害了我,否则,我一定会再绑走你一次,这一次一辈子也不放你回来”。白净的小脸,染满了认真。
月航啼笑皆非。
“也罢,我允了你”。
月家二少失踪二年之后再度回到月家庄,这是何等的大事。月老庄主在得知这一事实之后,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做六十大寿有什么高兴的,儿子失而复得才高兴。
月家庄失去许久的轻松快意,再度回来了,而月航,如同允诺一般的,并没有把赏月拉出来卖掉。
而是将她推到恩人的位置上。
“爹,娘,大哥,是花楼主救了孩儿”。他只是简单的说了这一句,并没有打算多做交代,月家人了解他的,只要是他不想说的,旁人也逼迫不来。
也没有人逼他。
赏月理所当然的被当成了恩人,且是贵宾级待遇。
为了这个,赏月高兴了好一会呢,月老庄主还把赏月留下来,让她多住一段时日,好让月家庄有这个机会好好的报答赏月对月航的救命之恩呢。
她喜,她也乐。
呵呵——
事情发展的好像比她想像的美得多。
翌日,月老庄主大寿。
宾客齐欢,月航身为月老庄主的二子,自然要担负起招待宾客之责,赏月就跟在他的身边,他要做什么,她便随他做什么。
能帮得上的,她便不会让他自个儿动手。
这一切,月老庄主瞧在眼里,月夫人瞧在眼里,月华和陆飞也瞧在眼里。赏月的心思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分明就是对月航有所图嘛。
寻了个空,陆飞将花赏月带到一旁。
“花楼主,你们花满楼的办事效率倒是不错”。他还想好好的打听打听月航是不是真的被花满楼留着。
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打听了。
摆明了月航就在花满楼里呆着,这会花赏月倒是肯大方的把月航送回来了。
不过,看在月航平安无事,身上一块肉也没少的份上,就不寻花满楼的麻烦。
“既然是有人托的事,咱们楼里也接了这件事,自然要好好对待,陆大公子不需要太过感激,你的银子,楼里是不会退给你的”。花满楼收了的钱,就别想再让她们往外吐。
“不不不——”,陆飞直摆手,“月航已经顺利回到月家庄,花满楼也算是办成了事,银子自然是要收的”。
“既然如此,陆大公子还有什么事情要问的?”
当然是有的。
陆飞看着四处的宾客,再盯着满脸温笑的月航,“花大楼主觉得月航如何?”
赏月敛眉,神情亦敛。
“陆大公子因何有此一问?”
“随便问问”。
“若是赏月不想回呢?”
“若是花大楼主不想回,陆某也勉强不了,只是,陆某有一事要让花大楼主知晓,这月华和月航兄弟俩人,自小便定下了娃娃亲,再过一会,月航打小定的未婚妻就要上门来了”。
未婚妻?
如雷击一般,花赏月简直不敢相信陆飞告诉她的事实,她怎么没有听说过月航有什么见鬼的未婚妻。
月家庄的一切,江湖上可没有少传的,花满楼也不是吃素的地方,江湖上有什么风吹草动,花满楼向来不会比其他人晚得到消息。
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月航已经——有未婚妻了。
那她呢?
她怎么办?
赏月强做镇定,她是不会在意的,“陆大公子,你也说了,是未婚妻,还不是妻子”。
“即将成为妻子,月航的年岁也不小了,月老庄主大寿过后就是月家两兄弟的大好日子,再过不久可就是月航成亲的大喜之人,对方是姑娘家,年岁太大可不大好,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再等,可拖不起。
十九了?
她才十七。
对方比她还大两岁。
“那又如何,这门亲事,月航自己也中意吗?”她从来就没有听他提起过。
“父母之命,月航是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没错。
他肯定不会有任何意见。
说不定就这样成亲,然后,生小孩子,等着孩子长大,再成亲,再生小娃娃,他等着变老到死,人生路走完也就结了。
他不在意。
该死的不在意。
赏月双手紧握成了拳,真是让人讨厌的说法,且不仅仅是个说法而已,是事实,若是她不阻止,这就是月航的人生。
“我可不准——”。娇颜含怒。
陆飞伸手止住她要去找月航的脚步,“花大楼主,这可不是你准不准的事儿,这是月家的家务事,你寻回月航,月家庄自然感怀于心,但是,花大楼主可不能去干涉月航的人生”。
“那么你呢?”阴阴的瞪了陆飞一眼,“把我找到这里来,告诉我这些事情,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要你不要扰了月航平静的生活”。
她扰?
她见鬼的就要扰。
“若我非得干涉月航的生活呢?”她倒要瞧瞧眼前的陆飞能拿她怎么样。
“月家庄不会允,月航不会允,连我陆飞也不会允——”。
“你?”莫怪让人侧眼相看了,他一个外人的凭什么不允,“陆大公子似乎把自己也当成月家人了”,他允不允那是他的事,与她何来的相干。
赏月不屑的轻哼一声。
“月航呢,月航的意见不重要吗?对方可是四谷城外何家牧场的大小姐,比起花满楼的楼主,何大小姐的身份跟月航不仅配,且能让月航如愿以偿的过上平静生活,花大楼主能吗?花满楼只会让月航伤心劳力罢了”。
陆飞的话,像针,一下又一下毫不客气的刺向赏月的心。
很痛——
非常的痛。
一个是杀手楼的楼主。
一个是大牧场的大小姐。
一个是一绑就将月航绑走两年的女人。
一个是温文知礼的千金小姐。
该选哪个,就是三岁小娃儿也不需要多想了,更逞论是月航,是月家庄的其他人。原来啊,怪不得他们如此多礼,尝完了礼,她花赏月与月家庄就算是两清了呢。接下来月航如何也不关花赏月的事。
“我偏不让他平静,谁让他这辈子遇上的是我”。
“所以说,是月航倒霉了,花大楼主不愿放手?”陆飞似笑非笑,“若是不放手也无妨,月家庄可不是寻常人家,月航让你绑走一次,是绝计不会再有第二次”。他的神情猝然一沉,“如果花大楼主还识趣的话,这会也该离开月家庄,以免呆会何大小姐过来时,心里更不会舒畅”。
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哼——
赏月可不打算如了他的愿。
这事儿,她要是真如此轻易的如了他的愿,她就不是花满楼的楼主花赏月,眉儿一挑,赏月轻哼,“陆大公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你不说呢,赏月还不知情,你一说,赏月就非得瞧瞧这何大姑娘不可,且陆大公子也想错了,不要说是月航只有未婚妻,就算他有了妻子,只要他没有和他的妻子爱得生死相许容不得人插入,我花赏月就不会轻易松这个手”。丢下这句话,赏月转身离开,徒留陆月一个人站在原地干瞪眼,好一会之后,才又叹息摇头的。
这姑娘啊——
还真的难以说通。
月华怕是也要失望了。
赏月黏回月航身边,陪他一起向客人微笑点头,说些客气话。
“陆飞找你何事?”他仍是瞧见了。
“告诉我一件有趣的事”。她没有想要瞒他,“顺便来个下马威”。
又是有趣的事,又是下马威,月航停下手中的事,凝着赏月带笑的小脸好一会,“赏月,陆飞如何给你下马威”。她不是任人欺的姑娘,若有人敢给她下马威,那人的脸上也不会太好看的。
“关于你的未婚妻何大小姐的事儿啊,陆大公子还说了,我这个杀手楼的人,最好乖乖的乘没人注意的时候离开,否则,脸上难看”。她细瞧着他,“月航,你说,我是那种会在乎脸上好不好看的人吗?”
不是,她当然不是——
她是那种脸上越难看,越无光,她还越开心的姑娘,她一直都不是寻常人家的闺房小姐,她可是花赏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