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黛玉蹙眉道:“你如何这般确定?这般机密大事人家怎会让你知道,本宫只怕丹妃你中计了呢!”
宝钗听黛玉并仍是不相信,却是无论如何也沉不住气了,焦躁道:“林妹妹,薛宝钗如今有求于你,如何敢说半句假话!”
黛玉好整以暇的望着女子,难得有这样好的心情,却不知她究竟有什么要求。宝钗明白黛玉的意思,禁不住扑通跪下,低头道:“求林妹妹行行好,千万求皇上放宝钗出宫吧!”
如此要求,便是不明白黛玉也明白了,必是她终于看透了皇宫的腌臜。虽是有些迟,究竟也不算无可挽回。余者也不必多问,黛玉悠悠叹道:“不违道义、不违礼法,本宫办得到的!丹妃是否太高看本宫了!”
“不,我知道皇上如今事无巨细恨不得都告诉妹妹做参谋的,不过是从后宫中放出一名不得宠的妃子,又有何妨?依皇上疼妹妹的情形,必定不会反对的!”薛宝钗倒是异常笃定,深信黛玉的地位坚不可摧。她心思周密,自然看得出来,却是黛玉身在其中反倒看不清楚。
“姑娘、姑娘……”远远近近一声声呼唤响起。黛玉不禁好奇,这些丫头们当真的疯了,这才出来多会儿就这么急急忙忙的找了来。轻轻起身,那薛宝钗竟然殷勤的来扶,黛玉也不推辞,扶着她站起来向声音所来之处招招手,却见紫鹃颇为担忧的看着这里。看到宝钗也在,却是十分的不自在。
“见过丹嫔娘娘!”强自扯出笑容,十分不易的吐出话来,而后便是为难的看着黛玉。幸而此时雪雁青君等也已赶到,几个看也不看宝钗,却是说着紫鹃,“皇上有事请姑娘过去,做什么还在这里罗罗嗦嗦!”
“我的好姐姐们,既是有事,还不快去!”黛玉笑着又向宝钗道:“倘若你所说的果然属实,黛玉定当为丹嫔娘娘说话!”
由不得多说,后面跟来的小太监已经抬来了步辇,雪雁青君催着黛玉上辇,众人便迤逦而去。紫鹃不忍的回头,轻声道:“丹嫔娘娘莫怪,皇上吩咐我们几个跟着姑娘的丫头,除却见着太后和贵妃娘娘,余者三不必参拜的,因此……”
“我明白,是我带累了紫鹃姑娘!”宝钗含泪看着紫鹃,柔声道:“多谢紫鹃姑娘看得起了!”
长乐宫皇上正襟危坐,瞧来方才的暴怒已经消了。方才路上青君已经多少将所知讲了一遍,因此黛玉倒也镇定。静静的俯身算是见过礼,婷婷走到元春身边坐在。早已不动声色的将这里的情势看的明白。元春垂头坐在大殿一侧,婉仪贵妃则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太后铁青了一张脸坐在皇上身侧。黛玉心中一怔,却不知这是唱的哪一出。
“玉儿来的正好,且告诉她们朕曾经给过玉儿什么旨意?”
“皇上的旨意不少,不知指的哪个?”
耶律宛颐愤恨的瞧着黛玉,恨声道:“公主的婚事!”
“皇上,黛玉正是为了此时才找您的。”黛玉轻笑,瞧着耶律宛颐不由自主的神情紧绷,轻声道:“黛玉方听人说大辽的王子来求亲,特地来问问皇上可记得那年许下黛玉婚姻自主的话?”
“朕自然记得,朕还记得耶律太子求亲的时候,朕都不曾答应呢!却不知何故太子求亲都不允,一个王子就可以要朕收回旨意么?”秦承乾的声音不由的严厉,喷血的眼睛如狼似虎般盯着那耶律宛颐。只可惜她竟是木头的做的般,丝毫不为皇上的话害怕。
“皇上金口玉言自然不能不算数的,可是公主这般对王子不理不睬,又如何知道一定会不愿意呢!”耶律宛颐幽深的眸子盯上黛玉,看得人毛骨悚然。
元春轻轻握住黛玉的手,笑道:“婉仪姐姐,中原女儿,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如何能如草原女儿那般豪爽不羁?我们公主却不是不给王子机会的,只是需要王子亲自来这里才好,妹妹可是不放心我天仙儿一样的公主去那异国他乡。公主身子弱,又是大病初愈,想来王子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吧?”
黛玉总算明白了皇上为何生气了,感情耶律宛颐竟然敢提出要她去草原培养感情的话,真是太高看她林黛玉了。嘴角含笑,却是不发言语,那耶律宛颐仿佛了听了天大的笑话般,哈哈笑道:“书香门第?大家闺秀?谁不知道咱们的林公主从小和表哥同榻而卧同吃同睡到心意相通,今日一说去……”
黛玉还能忍耐,秦承乾却三绝不能再忍耐了。冷着一张脸拧成一分阴险的笑:“耶律宛颐,你知道朕怜惜你从前的身世,一直以来能忍则忍,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么?”
耶律宛颐本待要反驳几句,却见秦承乾挥手竟然招来了孙百味!忽然生出灭顶之灾的恐惧,果然,皇上怒道:“御医,婉仪贵妃目中无朕,不适合生产皇嗣,还不快给朕拿了她的孩子!”
大殿中一时没有声响,竟是鸦雀无声。
半晌,耶律宛颐才如梦方醒的看着送到嘴边的药,一掌劈翻再地。惊的失魂落魄的歪在地上,一双莹白的手却是小心翼翼的护在小腹之上。不可思议却又怒气冲冲的看着秦承乾,一幅痛心的模样儿,大声道:“皇上,臣妾腹中是您的龙子,虎毒还不食子呢,皇上怎么可以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原来,你竟是知道那孩子是朕的。”秦承乾慢吞吞道:“朕还以为婉仪忘记了呢!那么婉仪又如何忍心害那孩子的父亲,婉仪莫非以为没有了朕,你那腹中的胎儿还能活得下去么?”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怎么会想着害皇上。皇上是臣妾的天地,是臣妾的丈夫,臣妾……”
语无伦次的说着,忽然惊觉不对,如何说着说着竟是说起了这档子的事儿。耶律宛颐一阵惶恐,唏嘘了半日才讷讷道:“皇上,臣妾愿意从中说合,想法子要大辽的王子亲自来!”
“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么!”秦承乾笑的志得意满,高兴道:“母后,您说婉仪妹妹是不是有意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这可怨不得儿臣的!”
栖凤宫,黛玉将宝钗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皇上,顿时也把秦承乾惊的够呛。却为着大辽那边儿形势不明,又恐他们与忠顺王爷有勾结,偏偏天灾人祸的还不曾完全平定,因此也只得悄悄的察访。黛玉却不曾食言,果然请旨放了那薛宝钗出宫。
薛家乃是金陵的四大家族之一,听说从前这薛姑娘和才被抄了家的甄家关系不错,时常走动。尤其是那甄家被抄后因外出周游而逃脱一劫的甄宝玉,与薛姑娘有些瓜葛呢。据说,是因了他的无礼,才有了西湖畔那引人入胜的竹里馆。
只是,世事变迁,如今甄家没落,贾家仍是繁花似锦,宝钗已然将那受辱的事儿放下。出宫之后,仍是住在梨香苑里。收敛了许多,很少去往王夫人或者老太太那里走动,倒是贾宝玉殷勤的很。自然,他是为着打探黛玉
众人都道是宝钗能够平安出宫,实在是古今第一人。自古以来皇帝的女人,尤其是有了名分的,还真没有这般安然出宫的先例。上上下下的都猜测着必定是宝钗还不曾成为皇帝的女人,不然绝没有放出来的理由。幸而宝钗向来大度能容,老的少的都是十分尊敬着她,并没有将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她耳中。
相反,众人都道是宝钗这出宫,才真真的应了那金玉良缘的话呢!偏偏又从这时候起,宝玉格外喜欢去看宝钗。何况,宝钗一出宫,贤德贵妃娘娘便下了懿旨让家中的女孩儿住到了院子里。唯有一点儿奇的却是,离怡红院最近又最高贵的潇湘馆却无人居住。隐隐的便有人传言:宝姑娘如牡丹娇艳,住在那样精致烧钱的院子,实在有辱清纯,也只有蘅芜院才宝相庄严大气凛然,最是有大家奶奶的气势呢!
闲言碎语的黛玉也不关心,只是偶尔会问起宝钗的行踪,却也略略失望。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这一天午后闲来无事歪在桐树下看书,隐隐觉得四周仿若有人。淡淡的花香甚是熟悉,疑惑的屏气凝神细细思索,轻笑道:“姐姐既然来了,还请出来相见吧!”
言罢,果然有个墨绿色的身影翻身从桐树上下来,挑拣着挂在发梢的叶片,赌气道:“妹妹明明看书看的都要睡着了,如何还知道我来了?”
她却不曾注意黛玉吃惊的眼神,幽幽的转了一圈儿,才凑到那女子面前轻声说了几句。那女子恍然大悟之后,焦急的直是跺脚,却压低了声音道:“那人或许是跟踪我而来,咱们先走吧!”
黛玉与那女子携手转身,却蓦然看到身后站了一个紫黑色衣衫的女子。仗剑而立,凤目闪闪发光,冷声道:“大辽三十万兵马压境,公主居然还和大辽的公主情同姐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