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枯荣朗笑道:“承芳,从明日起开始计算正民来此的日子,聒噪了半日,送客吧!”听了枯荣开口送客,众人皆是行礼告退。王嬷嬷扶着娇小的黛玉走过篱笆,正迎上侧身站着的段正民,两人相视一笑。段正民微笑道:“小姐,请……”
黛玉也不言谢,低头浅浅一笑,袅袅婷婷的去了。
段正民忍不住的愣神儿,那姓的丁的下属悄悄道:“启禀小主,那是秦国前朝探花林如海与第一才女贾敏的女儿,人称百花仙子的林小姐。小主可记得上次咱们下山时遇到的那顶轿子,便是这姑娘的。因此前属下见过那顶轿子,才诧异的问话。”
“哦,丁大叔见过小姐?”段正民停下脚步,满怀希翼的望着丁大叔,“那丁大叔是否知道小姐可有许配人家?”
“上次还是在花朝节的庆典上,街市上人多拥挤的,属下陪同主公有幸见过一面。那时候小姐还是和探花夫人一同游玩,只是……”瞧着段正民的脸色冷冷的已经不容许他打哑谜,丁某人赶忙说道:“只是,过后不久探花夫人便亡故了,因此才有今日所说的小姐要上燕京的事儿!至于有无婚约,属下却是不知的。”
“你倒是比我有福气的……”段正民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快步向前。
“小主才多大,便跟他说这些!”另一个人不悦的瞪了丁某人一眼,姓丁的不服气的鼓鼓腮帮子,打着哈哈道:“小主才多大,他都十多岁了不说,不满意主公给安排的婚事都知道出逃,咱们岂敢还把他当做小孩子!”
却说这里,黛玉虽是可以避开段正民,却不能失却礼数。方才多说几句话,此时想想,一颗小巧玲珑的心还是噗通噗通的乱跳,脸颊染着红润。书香世家,她这样的大小姐自然是懂得礼数懂得规矩的,可是听涛草堂那样的地方,不由自主的便露出了真性情。
也是啊,难得出门遇上这样这样可爱有趣的人……
“公子……”缓缓停下,黛玉轻轻的弯身施礼,“就此别过吧!”
段正民一愣,看着更比桃花灿烂的黛玉,心里一阵悸动,脸上的落寞一闪而逝。双手把弄了扇子,也是躬身施礼道:“正民还要再去山上游览一番,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黛玉心底默默道一声,这一回家便要去燕京了。千里迢迢北上母亲生长的地方,心里乱乱的,忐忑却又好奇。那该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有着眨眼间能够翻云覆雨的皇帝,有着母亲魂梦里也不愿意想起的外祖母和荣国府!
宝蓝色的小轿轻轻抬起,将头微微靠在车壁上,轻轻掀开轿帘再看看江南秀丽的山川。前途漫漫,荆棘遍布,不禁多了彷徨,无意中牵动心神不免咳嗽出声。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王嬷嬷在轿外略显慌张。
“无碍的……”黛玉用手掩了帕子,轻轻的又是咳嗽两声,“贾先生可在?”
贾雨村因是来接黛玉的,自然赶忙在轿外答应了一声。
黑眸灵巧的转动,似有所动,轻笑道:“父亲也真是的,家里有那么人,何必请先生您大老远的跑这一趟。”
“无妨的,我也正应该溜溜腿的……”贾雨村话音向后一拖,转而说道:“另外,也还有一事要求姑娘帮忙?”
黛玉秀美上扬,樱唇边漾开一丝柔柔的笑意。“先生言重了,学生若是能为先生效劳,那也是三生有幸。不过,眼下学生也正是有个想法要跟先生讲呢,不知先生能否同意?”
贾雨村愕然一愣,不期这小黛玉不问自己的事儿,反而先提出她的想法。心内颇有些不是滋味,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得敛眉底气的笑道:“小姐请讲!”
看不到贾雨村的神情,却从他清冷的口气中听到一丝无奈。黛玉心中暗忖:亏得他当了自己许久的老师,自己虽然一直依师徒之礼待他,心里却多少有些为他自己找上家门而不屑,更为了他搅了自己去金陵的形成而懊恼。因此,上过的课实际上是屈指可数的,竟然并不十分了解他的为人……
“是这样……”黛玉沉吟着开口道:“学生听说,上面有起复旧员的消息,不知先生可知道了?”
贾雨村心中一惊,这小姐的才思敏捷她是知道的,也正因此课上的少也就罢了,省得他自己反而出丑现乖就不妙了。不想,她此时却正说到自己的心坎儿上,如此玲珑心窍的女孩儿,看来也不能瞒着她的。
雨村慌忙说:“是啊,也是今儿清早才听同仁说的,是以才请小姐……”
黛玉仰望着轿顶,心内暗叹:这先生倒是老实,不曾欺骗于他,只是……哎,叹气一声,“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想来先生大约已经知道学生即将要去燕京的事儿了吧?那么,可否请先生同学生一道赴燕京,将来也能够顾念着师生之情,照顾学生一程?”
“小姐所托,自当照办。只不过……”贾雨村掩住心中的欢喜。林府给他着教书先生的银子一向丰厚,如今又能请官居要职的林如海保举的话,复员指日可待!
“这有什么只不过的,只要先生愿意陪同学生一程,学生自会和父亲说了。先生,日后眷顾教养照料之恩,学生先行谢过!”
贾雨村知道黛玉的灵透,推辞也是多余,反正合乎自己的心意,也不过是忍着欣喜胡乱应了。
轿子行到林府门前,果然见许多车马,想是燕京外祖母家来的人。袅袅婷婷的下轿,怔忪的看着眼前景象,心内多少有些凄苦,此去经年,怕是再回来已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英之叔叔……”黛玉轻轻的施礼,说道:“父亲在待客,烦劳叔叔传话过去,就说黛玉要歇息几日外加整理一应物事,五天之后便可出发……”
“小姐!”林升诧异不已,“小姐,小姐怎么忍心抛下老爷!”
黛玉一时之间又是难过,如细葱般的纤指绞着娟子,叹道:“父亲不必心疼的,黛玉能够照顾好自己,这燕京是必须去的!另外,还要劳烦英之叔叔安排了,晚饭后我要去别院……”
说罢,低头提起绣裙迤逦而去。独留林升无奈的叹口气,看着黛玉的背影眼角蓄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