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虽然年轻,经受住了二十大板被拖回来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县令毫无怜悯之色,依然厉声询问道:“你可还能回话作证?”
牡丹咬着牙坚持着说:“民女能。”
“那好,本宫就看看你是如何证明张自安是冤枉的?”
牡丹趴在地上,用力地撑起身子,屁股上血迹斑斑。
“案发的第三日,妈妈来找我说大人的公子掐死了人,让民女承认案发当日与徐公子在一起,帮公子洗脱罪名,等事情过了之后就让民女赎身。因民女急于脱离翠红楼,所以才不得已做了假证供。”
“哦?”徐县令挑着眉毛,一副狐疑的表情说:“你这么说是在指控本官向翠红楼的老鸨子施压,也其联合起来逼你作假证供了?”
“民女不敢,但此事确实是妈妈授意民女这么做的。”牡丹伤得不轻,却头脑清醒,咬字清晰,若不是她心心念着慕容轩,一心想帮他,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看着她如此费力地坚持着,我的心竟然被她感动了,这一刻,我下了决心帮她与慕容轩做媒。
“证人,你可要想清楚,如若本官唤了老鸨子来,证明了你所言不实,那么本官可就要依律处置了。”
“但凭大人去请妈妈来,民女愿与妈妈当堂对质。”
县令拿出令箭,往地上一扔:“将翠红楼的老鸨子给本县令拘来问话。”
“是。”
趁着等待的功夫,我赶紧去看看牡丹的伤势。
牡丹紧闭着眼养精神,好在一会与老鸨子对质。我替她擦着额头的汗,却始终不敢去看那触目惊心的地方。
慕容轩凑上来问:“牡丹你没事儿吧?”
牡丹恐怕坚持不到老鸨子来就没了力气,她只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我知道这个时候唯一能给牡丹力量的人便是慕容轩,我将她的手放在慕容轩的手里,她的身子微微一震,紧紧地抓住了。慕容轩看着我,一脸惊慌,想要把手抽出来,我赶紧摇了摇头,示意他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要支持牡丹。
好半晌,去拘传老鸨子的衙役们才回来。
“人呢?”
不只是县令怀着疑问,我们也都傻了眼,老鸨子怎么没来?
“回大人,翠红楼的妈妈已经被人杀死在翠红楼里了,待我们赶到,凶手早已逃跑,现在翠红楼已经乱作一团了。我们在现场什么没搜到,又怕大人着急,只是派人将现场加以保护,便急急回来复命了。”
趴在地上的牡丹突然睁开眼睛,脸色苍白的她眼中布满血丝,再加上凌乱不堪的头发,活脱脱一个贞子趴在地上。她往前爬了几下,凄声厉色地大喊道:“大人,妈妈死的冤,死的冤啊。”
这架势,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就连县令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威严地说:“翠红楼一案,本官自会查明。牡丹,现在翠红楼的老鸨子已死,正所谓死无对证,你无法证明你所说的一切句句属实,因此,本县先将你押入大牢听候发落。至于张自安嘛,多次诬告,也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坏了,如果牡丹和张自安进了大牢,毕定是在劫难逃。徐县令会把他俩弄死在里面,然后冠冕堂皇地说是他们后悔诬陷了好人,一时想不开自尽了,要不就是大牢里的环境太差,他们一进去就染上了恶疾,不治而亡……反正这种理由多了去了,只要他们一死,这个案子就算彻底地完了,从此他们父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楚桓从容地站出来,面带微笑地说:“这位大人,我雾金天朝的刑律第七十七条规定,证人在作证时,若对质人因特殊原因不能到场的,应暂且退堂,延期再审。若对质人失踪或死亡,应给予一定期限,令证人另找对质人或另外的人证,以证明自己的证词或证明事实的真相。因此,牡丹姑娘不应押入大牢。而我朝刑律第一百三十六条规定,原告在结案前,应由官府加以保护,若有不当应加以监视,不能以任何理由押入大牢,更不能以任何理由定罪。所以张自安也不应入监听候发落。”
县令瞪着眼,满脸愤怒地说:“你是谁?竟敢在这里胡闹?”
“大人,这天朝刑律乃我朝皇帝所颁行,举子秀才人人通晓,若大人不信的话可以找个秀才来问问便知。不过在下好奇的是,大人也是科举出身,对刑律应该背得滚瓜滥熟才对,为何断案时竟然偏离正轨,不依律法?”
呵呵,我家楚桓就是帅,这么一问,那县令竟然差点没吐了血昏过去。
师爷指着楚桓说:“你竟然敢咆哮公堂,还把大人气成这样,你就不怕大人治你的罪?”
楚桓不屑地看着师爷说:“楚某说话占尽一个理字,何罪之有?倒是一只不明身份不知礼数的狐狸,仗着老虎的后盾,胆大包天,胡作非为,竟敢鼓动县令,依雾金天朝的律法……”
“行了,行了,牡丹与张自安都回去吧,等案情有了新进展再做处理。”县令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宣布:“退堂。”
那师爷盯着楚桓,似乎颇不甘心,拉着县令的衣袖试图挽回面子:“大人,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县令甩开师爷的手,恼怒地说:“你还不嫌丢人么?”
那师爷见徐县令果真恼了,便没再说话,跟在县令的身后悻悻而去。
我们将牡丹和张自安带回客栈,替他们开了房间,让他们跟我们住在一起,以策安全。
慕容轩被我推到牡丹房间里当佣人去了,关上门,我在门缝儿扒着偷看了几眼,果然见慕容轩拿了帕子给牡丹擦汗,还给她盖了盖被子。唉,趴在床上的牡丹可知道身边正在照料她的是慕容轩么?想那慕容轩怕是也动了点心思吧。这个可怜的女人,希望她能好好把握机会,得偿心愿。
我回屋的时候,张自安已经跪在屋里半天了。我一惊,这是怎么了?
张自安红着眼圈儿说:“姑娘,小人决定……不告了。”
“为什么?”我大怒:“为什么不坚持?”
张自安抹着眼泪说:“大伙儿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可这县令太难斗了,连累大家挨了打不说,连翠红楼的妈妈都丧了命。今天我们这么多证人,都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儿了。大伙也看见了,他绝对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这点儿小人是再也不会怀疑了。小人没了信心,倒不是怕死,只是不好连累了大家。”
我赶忙扶起张自安,劝慰道:“如何说是连累呢?倘若我们不告,他们得意起来,还会有多少人遭殃啊?”
“可是李婶婆她老人家那么大年纪了,还被那个恶棍给打了二十大板,差点送了命,因我一人的事,将大家拖了进来,即是官司赢了,小人以后见了邻居们也心怀愧疚,寝食难安啊。”
凤将军武将出身,最看不过男人哭,他哼了一声说:“张自安,你起来。这些人证人当初为了点小恩小惠就作了伪证,挨了打也是活该。再说现如今他们也得到了应有的处置,你若不告岂不是让他们的打白挨了吗?”
“对呀。”我拉起张自安,替他擦着泪说:“你现在就是不告,恐怕那些街坊四邻也都不会愿意了。想想你娘子在天上等着你替她计回公道呢,你若是放弃,将来到了九泉之下,要如何面对她呀?”
煽情谁不会?我天天看电视,这些句子听得耳朵都长蛮子了,而且觉得鸡皮疙瘩起一身。如今说起来,倒觉得真是应了景,再也没有那些怪怪的感觉了。
张自安听了我的话,料是想起了妻子的冤屈,咬了咬牙,坚定地说:“我定要给我娘子讨个公道,大不了是一死,到了地下也无愧于心,不负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