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纳罕,如此这一僧一道又是知道通灵宝玉一节,又是知道帐中藏有表小姐一节,恐怕不是凡夫俗子,更加的深信不疑,便要亲自的去送他,竟不想不过一瞬间沉思的片刻,再抬头那二人却是不见了。唬的他赶紧是跪在地上对天朝拜,复又请出贾母女眷来。
“母亲,您看这风月宝鉴一事,儿子不知是哪位表小姐?”贾政大气都不敢出,熙凤乃是女眷无妨,但是叫未出阁的小姐为宝玉守着,到底还是不妥。
老太太也是十分的惊讶的,环顾四周,才缓缓的停在薛姨妈身上,惊的薛姨妈脸色唰的变色,也不知老太太要说些什么。
贾母看向薛王氏,那神情正是充满渴望,用那哭的沙哑的嗓音疑惑的问道,“宝钗怎么不在?”
那薛姨妈如何不知道此话是什么意思,忙笑到,“老太太敢是伤心的糊涂了,这几日宫中正逢盛事,她怎么还能在这儿呢。”
贾母便是沉思,呆滞不语,半晌才是哭道,“我那可怜的宝玉,苦命的凤丫头啊!怎么金玉良缘也不顶用了,亲姊妹也指望不上了!”
慌的鸳鸯忙就是捶背捏肩的,那袭人和平儿却都是跪下来求着贾母,无论如何都要救救主子,王夫人更是望眼欲穿的瞅着她妹妹,惊的薛姨妈是又愧有惭,只恨不能生出翅膀飞离这是非之地才好。
却听老太太又是说,“谁不知皇商薛家什么宝贝没有的,一个什么镜子又是什么宝贝了,如何事关宝玉和凤丫头性命时却要失了做亲戚的情分,更何况就是说叫姑娘守着他两个也是应该的呀!”
薛姨妈此时真是有口难辨,尴尬的看着她姐姐,却不料向来和她一个鼻孔出气的王夫人也是心急火燎的眼看就要给自己跪下,不禁惊呆了。慌忙就是说,“老太太这是怎么说?薛家但凡有什么东西,只要您肯说一声使,几时不是巴巴的送来的,何以此种关头我还敢犹豫不成,这万万使不得的如此猜疑我啊,容我说一句,实在是薛家没有这神物啊!”
听此言老太太便是脸色阴郁,心中暗骂,真可恨不知什么人安的什么心,吹的薛皇商家富可敌国什么宝贝都有,原来不过是虚晃两招而已。只是眼下那一僧一道哪里还摸得到,没有那风月宝鉴,不知单单有通灵宝玉悬在上面宝玉和凤丫头能不能回转过来。
薛姨妈慌乱之中瞥见黛玉,猛然间就是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中生智,上前就是抓住黛玉的柔夷,“那二位神仙所说的是找帐中的表小姐索要那风月宝鉴,林姑娘可不就是表小姐么!”一双眼睛急切切的盼着黛玉能够答应了,实在是担心她姐姐为了儿子疯狂之下就能令贤德妃在宫中使个手脚叫她女儿来陪着宝玉这将死之人日夜不分的过那七七四十九天,耽误了飞黄腾达不说,就是终身只怕也只能倚靠着他贾府了,什么好梦都要折断了。
黛玉一听便是知道逃脱不开了,只好袅袅婷婷的走至老太太面前,眼中蓄泪的颤声道,“外祖母……”
老太太也是才醒悟过来竟然忘了黛玉也是表小姐,忙搂她在怀里,又是哭到,“玉儿啊,你可要救救你宝哥哥凤姐姐……”泣不成声的令黛玉十分感动,心中默念:但凡玉儿有此大难时,外祖母能有这样一份心对玉儿,玉儿做什么也就值得了,只愿我心换你心。
因笑着伸出素手为老太太抹泪到,“外祖母年纪大了,不可再为我们小辈如此操心,至于风月宝鉴其实正是宝姐姐几年前送给玉儿的见面礼,却不知是该算做玉儿是主人还是宝姐姐?”
众人听此无不欣喜,老太太更是泪眼茫茫的的笑了,“玉儿,那和尚道士正是高人呢,想来他们所说表小姐就是说玉儿,如今外祖母再厚了老脸求你一次了,千万要救你宝哥哥凤姐姐的命啊。”
“外祖母说哪里话,若果真是玉儿可以的话,玉儿就是刀山火海为了报答您养育之恩也是值得的。”说着却是往向王夫人,“不知二舅妈怎么说?”
“傻丫头,你宝哥哥就是你舅妈的心肝儿,没了你宝哥哥就是摘了她的心肝儿,有什么话日后咱们再说,有外祖母在,这什么还不是有宝玉的就是有你的?”老太太的哀愁稍减,风月宝鉴既是在林丫头手里,她那善良的小性儿,定然不是见死不救的,又有那特立独行的行为,更不会为了男女之别就弃宝玉性命于不顾,倒是比宝钗持着宝鉴更方便些。
黛玉还是怔忪的望着王夫人,那个心里十分恨自己的人,眼神儿里都是嫉妒和不屑与防备,如此时候要日夜不分的与他儿子同处一室,还不把她恨死。
果然,王夫人虽是向来和颜悦色的,却绝不是个好商量的人,眼神呆呆的还全然都是固执,叫人十分不快。若是王夫人态度如此,黛玉心想也就只有她自己的亲外甥女才能救了,反正那风月宝鉴的作用她是一清二楚,至于什么人拿着倒是次要的,依熙凤宝玉目前的状态来观之,康复是不成问题的了,无非就是日后恢复的如何罢了。若王夫人顽固不化,又何必自己献身呢,她虽不甚在乎,然而毕竟三人成虎事多有众口铄金君之嫌,值与不值还要另行考察。
“大姑娘,既是那和尚说了只有姑娘才能替他两个消灾,还请大姑娘看在贾家这么多年养育之情操心几天了。”王夫人眼角上扬,勾出一丝和蔼的笑来。
“太太,这哪里是操心几天的事儿啊?这分明是要毁了姑娘的名声,哪里有年轻姑娘家守在公子房里七七四十九天不出来的道理!”黛玉惊讶回首,却是雪雁双眼红红的对着王夫人怒目而视。
“这……”王夫人心中大怒,却是碍于有求于人,只好委曲求全罢,“不是还有凤丫头也在么!再者都是亲戚的,哪里就如外面一样避讳了,何况只要宝玉能好,姑娘大恩大德我荣国府必不敢忘!”
“舅母言重了!”黛玉深深道一个万福,“玉儿不过是讨您一个示下,时间不多,就请外祖母早些回去吧,这里交给玉儿就好!”
老太太倒是感激涕零,又搂住黛玉哭道,“我的儿啊,他两个就靠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了丫头去要,我们老婆子们就不敢在这里冲撞了!”说罢又是吩咐人在外面随时的候着,一边也是叫紫鹃等把黛玉的铺盖等搬过来,竟还是雪雁又挡住了,专从库中取了床新被来。
“姑娘又做菩萨了不是?怎么非要来这里看着他两个呢?”雪雁回潇湘馆取来风月宝鉴交与黛玉细细的查看过,嘴上还不住的罗嗦。
“你要是不想来,就换紫鹃来,没得你这么聒噪了我!”黛玉好笑道,怎么什么事儿都是雪雁比自己还急,“傻姐姐,凡事我心中都有个数,你当我白白受欺负呢!’
“那姑娘还要管这些个闲事!“一身水绿色缎子的雪雁娇滴滴的,活泼可爱。
黛玉将风月宝鉴的反面对了宝玉的眉心照去,嘴中祈祷着说些话,才扭头笑向赖皮的躺下的雪雁,“还不快来帮我举着,小蹄子知道些什么?他自强来他自恶,我自弱来我自善,善恶终人间事,若为修得三生福,多行善事苦也甜。我林黛玉今日所作所为自有苍天在上看的一清二楚,风姐姐是个泼辣歹毒的,说话行事不同常人,也有拿我作幌子打掩护的时候,但是对我的心倒是不错,宝玉更不用说,他们居心却不是是坏的,如此兄弟姐妹的情谊所在,怎么就是闲事了?”
雪雁听罢笑到,“姑娘,要不是雪雁现在举着这个劳什子,必定赶紧的双手合十了参拜您这个菩萨娘娘!”
“小蹄子,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黛玉说着,却奈何不了精神不济,坐在新铺好的床上默默练起玉女心经。那玉女心经倒是奇特,本是个端坐了默诵即可修身养性的,偏偏黛玉是过目成诵的,读过一遍便是牢牢的记住了,每有精神不济萎靡不振之时悄悄的心中诵读一遍,便觉神清气爽,身轻似燕,再不复幼时的体弱多病。又能祛除诸般毒物的蛊惑,恐怕能够抵得上不老仙丹。只恨那稀奇的文字果然就如梦中的仙子所言,自己能读懂背会,却是无论如何都不知该怎样传授给紫鹃雪雁等,叫她自负的聪明也羞于向人提起此事。
雪雁见黛玉静坐不语,便不敢再玩笑,依言每一刻钟就换一个人照了,如此自是不需再提。竟是不出几日,凤姐宝玉便一日好似一日,身子不像刚开始那般滚烫滚烫的。贾母王夫人知道和尚道士并不是虚言,也就放心叫黛玉住在里面,由着她领着雪雁等照看了。其中怀疑不减,都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怎么这般中邪却是要林黛玉来辅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