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黛玉素手捧起亲手手绘了一株纤弱小草做封皮的《毒物仙草》交于雪雁,言道,“雪雁姐姐曾跟随蓝教主多年,必是十分熟悉用毒解毒的,如今跟了我这么久在这里受委屈,也该送你个礼聊表感激的。我曾听说这《毒物仙草》看似不平常,实则可以用来解救人生病痛的,还祈姐姐能用心学了以待来日行善。”
雪雁心中感激,她和冰雁分开如此之久,那丫头也不知怎么样了,天天的怀中掖着师父留给她的药书用功回忆师父的教诲,却不知究竟有没有进益。跟在这善心小姐的身边哪里能够让她使那些法子了,眼睁睁的看着黛玉受冷气煎熬,有些本领却不使不出来。雪雁正是明白紫鹃才说的,那当家的太太厌恶自家小姐,却是面上一张笑脸,把什么“姑娘需要什么只管去要”放在嘴边,叫人都晓得太太面慈心善,若是有半点不对就是黛玉的不知好歹。她究竟人事,又不是真个儿的不知一个寄居的小姐能怎么样,下人不敢随便的指使,东西不可什么都去讨,正经儿的话不敢多说路不敢多走。又哪里有个当母亲的要等女儿去要了的,哪个不是事先都想着备好了的。如此,三春她们都是贾家女儿尚没有许多事务劳烦下人,林家小姐倒是用赵使李要东要西的,怎不叫人背后骂她事儿多不知足,本来就有那闲人要无事生非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借着如此更是背后戳了多少刀子。雪雁小妮子,哪里是粗枝大叶的了,早便明白了太太的计谋:给小姐最宽容的政策,对她不管不问,这才是最残忍的,因为一切的罪责都可以推说成年幼的孩子小性儿不懂事。无奈的小姐本就淡漠,如今更是惆怅满腹,加之腹有诗书气自华,外人看来都成了孤高自许,目下无尘。
“呆着做什么,还不谢了小姐我,接过去好好的学了,也好防了有人害你家小姐!”黛玉拉雪雁笑道。
雪雁惊醒一般,警惕的看过四周,紫鹃门边守着做针线,小丫头们都不见踪影,才蹲下身附在黛玉耳边悄声道,“小姐回来这几天是不是总身子沉沉的浑身乏力昏昏欲睡的了?”
“想是一路奔波累的,怎么了?”
“雪雁对不起小姐,雪雁也是怕吓到了小姐才没敢说的,”说着用手掀开几层衾被露出赭色床板,忧伤到,“小姐莫伤心才好,这还是小姐原来那张床却也不是,它如今会叫人精神不济昏昏欲睡却又睡不踏实而忧虑不堪日渐体弱不支……”
黛玉波澜不惊,平静问道,“你怎知道?”
“雪雁曾听师父说四川唐门有一种药水专用来浸泡卧室起居的器具,可是人萎靡不振忧思成疾日渐消瘦而死,但凡什么给浸泡了外面是看不出来任何变化,只是香气更重一些,那天咱们回来我便恰恰用银针里里外外的探过了,只这床是小姐自个儿睡的,偏偏是它……”
黛玉眼角早含了泪,瑟瑟发抖道,“既知有此毒,却为何不想法解呢?”
“小姐当雪雁这几天在做什么,为的是和师父联络不上,偏江湖儿女从来讲的是义气,那唐门的毒卖给了谁都是详细记载绝不出卖自己主顾的,问他们要解药是不能的。再恕雪雁无能,打死也没本事研制出解药的,所以赶着偷跑到外面打造了个一模一样的床,现在正愁着怎么运进来呢”真是嘴角伶俐的丫头,解闷的时顶有用的。
一席话把黛玉心头的阴霾扫光,可是的,有这么贴心的丫头还有什么号懊恼的,那想要下毒的人如此破费苦心也着实不易,拆穿了便把自己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也便不能查出如此作为是何目的,因此正大光明的换床是难于上青天了,才笑的,“换床没那么容易,只问你只不睡上面就不会中毒吧?”
“是啊,我还在姑娘枕下放了一柄避毒伞呢……小姐是想,不睡在床上?”雪雁恍然大悟,“那怎么成,你的身体可受不了的,这要天长地久的住下去可怎么好。”
“傻丫头,我这里有它呀”黛玉此时灵感已通,好笑的摇摇手中书册的另一半封皮是绘着的一泓秋水的《玉女心经》,“我只要修习了这个便可强身健体驱除百病,想必也是可以百毒不侵的了,只要这床不会使你们中毒,不换也无碍的。”
雪雁将信将疑,却是明白自己小姐的仙缘颇深,如此两全齐美很是高兴,更可喜自家小姐为着丫头们的安全便可得罪了用毒的人,自己却还要慎之再慎,这么善良的小姐怎么不叫人真心疼爱?乃玩笑到,“那小姐必得好好修行才好,如此待那施毒的来查验咱们这床时还以为谁都不知道呢!”
黛玉危险已除,高兴的起身笑道,“可惜了,好好的身子还要继续装病……”
“小姐莫不是连示弱都不晓得了?”雪雁调皮的眨着眼跑出去,扭头嘱咐到,“别多想啊,赶紧着修行玉女心经才是正经!”
“什么修行不修行的,小蹄子你又叫姑娘做什么呢?”半天寂静的紫鹃好奇的问雪雁,方才还是着着惶惶的呢,一会儿两个人咕哝半天有这么没事儿一般了。
“才不告诉你呢!”雪雁忙出去寻找亦是被她称作小蹄子的春纤去了,隐约留下半句,“找姑娘问去……”
“作什么这么着慌?前面有金山银山等着你不是?”薛王氏笑道,却是雪雁正撞上了悠然前行的宝钗母女。
吓的雪雁垂手站在道儿旁,只听宝钗冲她笑笑悄说“别怕”,又道,“定是林姑娘叫她取东西的,一时玩起来把什么都忘了,现在才知道着慌了的。”
两下也不多言,看着薛氏母女窃窃私语向着梨香院去了,恨不能长了顺风耳去听着偶然飘来的北静王是为何事。
原来,那宝钗同众姐妹从黛玉屋中出来后便托辞身体不适别过回家去,却是她母亲正在王夫人处闲话,因想着宝玉所说鹡鸰串之事像是和北静王府相熟的样子,便要与她母亲商量了多做打算。这才又进来寻了她母亲,竟然是众人正在议论圣上开了天恩竟然准许家在京都的嫔妃们归省,贾府自然要为着元春归省这等光宗耀祖的事儿大动干戈的兴修园林。如此,贾府更是风光无限,轰轰烈烈又一年。
黛玉知晓此事时亦是十分高兴,却是被贾母一席言辞恳切给弄的不知所措,“玉儿呀,你都回来了,外祖母却是害怕扰了你没敢多说,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叫我怎么开口!”
“外祖母……您这么说叫玉儿怎么担待的起,有什么不能和玉儿说的?”黛玉难免万分担忧。
贾母屏退了众人,就是鸳鸯也远远的守在门外,“玉儿有所不知,咱们家如今是出的多进的少,这么多年别看外面风光无限其实哪里还支持的住,现在又是要盖那迎接贵妃的别馆,只好求你帮忙了……”贾母神色惭愧,毕竟这么开口十分艰难,那贾赦贾珍贾政还有他儿媳妇无不是说只管用着不必告诉黛玉,如今孤女寄人篱下又有元春才升了位正是荣耀之至,谅谁也不敢说什么闲言碎语的,老太太到底此时还不忍看众人欺负了她亲外孙女,天长日久的日后不定还要用的到她,何况已经是对不起贾敏了正是该保她和宝玉结亲继承贾家才最合算的。因此舍了一张老脸换那小女孩儿一份信任也是极值得的。
“玉儿帮忙?玉儿能做什么?”黛玉浅笑低吟,怎么忍心外祖母如此低就自己,老人家活了这么多年,还有求着晚辈。
“那我便说了,”老太太看着黛玉天真无邪的脸,还是不知该如何措辞,才黯然道,“你舅舅和哥哥们也是合计了,才叫我来求了你暂且把你从姑苏带来的家产借用来……”
好狠好狠的外祖母,好狠好狠的舅舅哥哥,连家产有多少都不曾告诉竟琢磨上了怎么用,偏又叫我唯一的亲人来说于我,可叫我有冤没处诉。沉思片刻,也只好答应着,她还没有母亲当年的勇气,为着必须要经历八年风霜磨砺的偈语,也只好听凭天意了。
“好丫头,这些早晚还不是要回到你手里!”贾母含笑到,果然她是个好说话的,有求必应的主儿。
“外祖母……”黛玉很是不好意思,怅然道,“外祖母,您哪里还要操心这些事儿,正经该享了清福才是。”如此,黛玉忽然觉得一身轻松,再也不必担心有人一点点的打点那点家产了,她却不知,贾府如此做其实正合了另外一个人的心意。
原来怎地,那春纤是太上皇水天渊身边的小丫头,自来宫中都要想方设法的保护了主子们的安全,浩浩荡荡的仪仗队里乖巧伶俐的太监宫女中甚至美女如云的佳丽之中,往往有那么几个特殊的武功高强的人其实是不可貌相之辈,实际上是主子的暗卫,时时刻刻的跟在眼前身后,作用极大又不得不把身份做的隐蔽了。那黛玉才从姑苏带来的春纤却是水天渊身边培养着的小宫女,如今奉命一心一意的照管黛玉在林府的安全,偏又是不许她多言多语多管事,只能假作个做粗活的三等丫鬟。不过才进贾府,春纤见老爷子要她守护的悦馨公主居然连自己的屋子都没有,贾府的当家们也没有分派个屋子打算,更是悄悄的立刻回了太上皇并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