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问题答案的梅朵点了点头,然后端起茶碗又饮了一口。
殊不知,迦那等着她的第二个问题:那你们那里的女人头发都是什么样。
感受完嘴里一点一点散去的奶味,梅朵再次问道:“你的汉名是什么?”
与想象中不一样的问题!
迦那稍稍楞一愣,然后沉默了。很名显,他不愿意说自己的汉名。
这个人他不愿意透露有关他身世的任何信息!梅朵立刻意识到了这点。不过也是,在一个周围全是异族的环境里,他怎么能随意对一个人敞开心扉。
因而一时间,梅朵也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交流了。或许今天的见面只是她的一腔热血,毕竟,在迦那的眼里,她也只是一个藏人,甚至还是个典型的藏人。
“我看你很正常,为什么别人说你是疯子呢?”梅朵问道。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沉默的迦那更是沉默了。如果说之前的沉默是他的无言语,那么现在的沉默就是他的精神无回应了。
梅朵一点一点的喝着茶,等待着他的回答。
屋子里面一时陷入了寂静,只有屋外沙沙的风声飘在耳边。
旺堆还是那个姿势的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因为知道了梅朵的身份后不愿意靠近,还是因为早上阿爸打了他心中害怕,总之,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跟这里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红红黑黑的脸蛋,亮的出奇的眼睛。
梅朵又喝掉了半碗茶,桑吉再次为她蓄满。
按照藏族的习俗,客人们饮茶一般只需三碗。只喝一碗是被看做不吉利的,谚语道:一碗成仇。喝茶时不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喝茶不能喝尽,否则会被认为没有教养。
藏民们喝茶讲究喝一些,留一些,表示茶永远也喝不完,意寓财富充足。
终于到第三碗了!
梅朵的眼睛都要撑出红光了。早上吃得已经很饱,几碗酥油茶再一下肚,简直要命。
浅浅抿了一口茶,示意第三碗碰过了之后,见到迦那还不说话,梅朵想了想,认为也不该逼他,毕竟又不相熟。于是,她扭头对着门外站着的旺堆招了招手:“旺堆你进来!”
被突然点到名的旺堆惊了一下,不自觉的后退了一小步。待看到阿妈示意他快进来的催促眼神后,这才磨磨脚底,跨了门槛进来。
旺堆站在了桑吉米玛的身边,桑吉将他向梅朵的方向推了推。
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木木讷讷、似乎只对鱼有兴趣的孩子,梅朵向迦那问道:“你应该是书生吧?”
虽然很疑惑梅朵怎么知道“书生”这个词,但是迦那还是平静的点头承认。
于是,梅朵吩咐道:“从明天开始,你教旺堆说汉语。”
迦那猛地抬头,惊惑的看着她。
梅朵也不向他解释,只是扭头对着桑吉道:“你家的农活也不多,旺堆整日里光玩也不是个事儿。让你的丈夫教你的孩子说汉话,你也配合着。”
桑吉犹疑的点了头。
然后,梅朵就对迦那说道:“或许你这辈子都无法再离开这里,但是你的孩子还有可能。叫他说汉话,认汉字吧,总有一天他会用到的。”
突然间,她便看到迦那那双沉寂的眼睛里划过了一丝亮光。
一个异族人,不能向别人展现他所接受的文化,反而要被其他民族的文化和习俗所侵蚀,这种事情,如果不是自愿的,恐怕要在心里憋出病吧。
最后,梅朵看着旺堆道:“等哪日你说了一口流利的汉话,我会和你好好聊一聊鱼的。”
旺堆紧紧的盯着她:“也会告诉我鱼吃什么吗?”
梅朵闻言大笑:“哈哈,会的,如果你乐意知道的话!”
央兰和桑吉米玛对视一眼,两人瞬间达成了一致想法:小姐更傻了。
从桑吉米玛家出来的后,梅朵便不再继续晃荡,带着央兰往官寨回。奶娘被梅朵应允放一天假,有央兰一个人侍候着便好。
雪贡官寨附近的几个寨子都是归属雪贡土司直管的,不过雪贡土司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时间管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因此每个寨子都有一个权力比较大的头人,来处理这个寨子的一切杂事。
为了防止临近的寨子脱离土司掌控,所以附近的头人们都是一人管一个寨子,只有在远处,土司管不到的地方,才会有大头人的存在。
这里的等级挂念很严,就单说路遇礼仪吧,普通百姓如果在路上遇到活佛、喇嘛、土司、头人,不论男女老少,均须站立路旁,脱帽、放下盘辩,俯首躬身双手掌向上平展,目不斜视,以示敬意。骑马者见之也要滚鞍下马立于路旁,妇女让道于右,待地位尊贵的人走后才能上路。
梅朵的身份虽然没有土司、头人那样权力大,但是好歹也算是贵族阶级,方才来的时候便接受了不少的敬意,这会回去也是一路威严。
这时,从梅朵身后有着许多“哒哒”的马蹄声从远而来,夹带着不少的欢呼声。听声音,应该是一群小伙子们出去遛马玩耍,这会儿到了饭点便眼巴巴回窝了。
远远的,便有人提醒他们大小姐在前面走着,喝令他们下马,禁止冲撞。
闻言,小伙子们纷纷偃旗息鼓,一个个下马。
“前面走着的便是大小姐啊!”
“大小姐真好看,比二小姐漂亮多了!”
“要是不傻就太完美了……”
“梅朵小姐看起来一点也不傻呢,又美丽又聪明的。”
小伙子们议论的声音太大,导致招了几个大人的斥骂,于是一个个的立刻噤了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梅朵听见了动静,也不在意,步速不变的走着。早上出门时看二太太和卓玛那盛装打扮的模样,肯定是有什么贵客临门了。然而,能有什么贵客呢,雪贡土司好像并不知情。或者说,雪贡土司知情,但是这位客人只是在二太太的眼里才算得上是贵客。
眼看着梅朵就要离开寨子,即将穿过广场回官寨了,这时,从方才那群小伙子打马而来的方向,又是响起了一阵铁匠打铁般的声音。看样子是一个落单的小伙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