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福家讲追求,就是把不可想象的事,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去实现。追求,再追求,追求卓越。一如马丁183;路德金的着名演说:我有一个梦。
“在中国的土地上办世界一流的大学,这是我的梦想!”
和平鸽飞起来了。向前,向前,向前的曲子响起来了。而我把“向前,向前,向前”,“翻译”成了追求,追求,追求。
杨福家说宁波诺丁汉大学,是代表一种机会。
什么机会?和平与发展的机会。
徐亚芬抬起美丽的眼睛看一天和平鸽。
人什么时候最美丽?充满了理想和激情的时候。
我有一个梦。
梁祝在情人节
有一篇介绍周迅的文章,讲到漂亮女人往往有安定的生活,和一颗非常不安定的心。
中国最浪漫的情人祝英台,其实最是有安定的生活和不安定的心。
于是有了梁祝合穴冢。
于是有了国内独此一家的爱情主题公园——梁祝文化公园。
公园里,一对情人穿着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戏装站在流水小桥上,一位摄影师让梁山伯拿起折扇指着前方,让祝英台拿着团扇和梁山伯看着同一个方向。可是此梁山伯祝英台,不是彼梁山伯祝英台,终是不那么契合。摄影师无法把他俩的视线调到一起,只好让他们别看空中了,看河吧。
看河?他们问。
河里有鱼!
这是2月14日情人节。祝英台好容易作十八相送状拍完一张,这才下得桥来,粉色戏装下,亮出了尖尖长长的皮鞋头。
祝英台又掏出数码相机让梁山伯为她拍单人照。不过情人节毕竟应该凡事成双,他俩走到一方写着“缘”字的大石前。想,怎么用自己的相机把他俩都照进去呢?
我对梁山伯说我来给你们照。我心想我从北京到宁波,这是有缘千里来数码,给你们再添一点缘分吧。
情人节这一天,情人们都祈求缘分久久。梁山伯梁圣君庙前,一对对情人买了香,朝庙拜上几拜,再把香插进大香炉里。我听见一个情人在说插两遍。我不知道她是说“插两边”还是“插两遍”。又来一对小情人,男左女右地互相握住对方的手,又一起握住一柱香,然后东南西北地拜上一圈,然后把香插进香炉。我把刚刚听来的教他们:“插两遍。”两位小情人赶紧把香再插一次,完成了两遍,然后阳光灿烂地对我说谢谢!
我笑,不过我好像不应该和这样一对恋爱中的宝贝开玩笑。事实上情人们也不知道这个插香,这个拜有什么讲究。有一个情人自圆其拜,说:拜了就好。
庙前一碑上有四句诗:
梁山伯庙去烧香
拜拜多情祝九娘
年少夫妻双许愿
不为蝴蝶即鸳鸯
然而如今的多情祝九娘,更多不是用烧香而是用现代的手段来“爱”她们的梁山伯。《东南商报》2月14日报道,宁波联通西门口营业厅,情人节前这两天不少女人来打印语音详单,检查夫婿有没有情人。这两天消耗的打印纸比上月同期增长了大约一倍。
我想起王菲很叫响的一首歌《不留》,随便摘几句——
我把电影票留给你把座位留给他
我把烛光留给你把晚餐留给他
我把情节留给你把结局留给他
我把水晶鞋留给你把12点留给他
我情愿什么也不留下再也没什么牵挂
如果我还有快乐也许吧
王菲每一次的爱都是全身心的投入,都是化蝶式的。她这样的祝英台一定不会去查手机。
“我——爱——你!”有对情人站在公园的同心园中间喊。2月14日,是情人节,是爱情最大化。梁山伯大喊着“我爱你”把祝英台举起来。现代的梁祝不用化蝶,不用在十八相送的时候还绕来绕去,他们会当着全世界喊我爱你,也会在节前去查手机。
宁波人,又爽气又实际。
爱上他危险危险
暗褐的肤色,木雕般地烙下岁月的痕迹;浓密的胡子,竹根般地支起万般思绪。他站在那里,着一袭单色的黑衣,真个的是简炼而充满了内力的竹根雕或木雕。
和他相对无言地站着的,是屈原。屈原自上而下一身一泻千里的线条,飘逸而超然而悲壮而仰天长啸——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们就这样站着,心性相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的中间,隔着一条汨罗江。因为这世界上有他这个知音在,屈原就没有投汨罗江。
我不觉走到汨罗江里——走到他俩中间,我望着屈原再走不动。一块天然浑成的木,只刻了一个头部,江风就吹拂起屈原宽大的衣裳,江水就随着屈原吟唱——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下下而求索。
然后才看到屈原脚边有一块小牌:《楚魂》。
当然,他题的。
我叹曰:这是我见过的最震撼的木雕了。
他不说话。
根雕木刻怎么会说话呢?
在满屋的根雕木刻里,不少人最赞叹《楚魂》。而我,觉得最好的一件,是创造《楚魂》的他本人。
他如果站立不动,实在就像他创造的所有这些木雕里的一种。
而且是用千年文化百年苦难刻就。
有一条木雕的船,在大风浪里颠簸。船上的鱼篓,是空的。他指着鱼篓说:艺无止境,我觉得到现在我还是空的。
其实,十几年前他的作品已经在美国、法国、日本、新加坡等30多个国家登堂入室。他获得的国家级和省级金奖有四十多项。2003年的国家级展览上,一共6个金奖,无记名投票,揭晓时评委们一看他一人得了3个。为了平衡,减去他一个金奖。从6个金奖里评精品奖,他又一人独得两项。
宁波象山的张德和,人称金奖专业户。但他觉得,他的鱼篓是空的。
我看到一个竹根雕。那繁茂蓬乱的根须,正好是浑然天成的茅屋,秋风大写意地把茅草刮个东倒西歪。几个小人无助地在躲避风的肆虐。一块标牌上写着:《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他那一块块的标牌,那点晴之笔,那文化含量,常常令人心颤。尽管,他的鱼篓是“空的”。
他1990年起,就不卖他的艺术品了。他说他愈是钻进去,对做生意就愈来愈不懂了,对做生意的兴趣一点都没有了。
他是真钻进去了。他一个人钻进深山老林,和树根面对面。他对着树根这么看,那么看,这么问,那么问。树根们早就修炼成精,摇身一变,变成坐卧祥云的女神,长袖飘拂的圣人,一个个人象叠影那样向他展现着张力、活力、冲击力、想象力。他们向他走过来,向他压迫过来。
是的,是压迫。
他们人多,他们一个个都超凡脱俗超乎想象!而张德和,是一个人,他要和他们每一个人对话,他又来不及听他们一个个说话。他的心,感受着他们的神韵;他的脑,默诵着他们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根须发。
突然,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和他们是同类,是知己,是心的互动,是情的交融。他怎么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当然,他们每一个形象,只有他的眼睛才能看到,只有他的大脑才能创造。如果是别人,觉得那不过是——树根。
他在少数民族区的村子里,一连几个月地和树根们切磋、吟咏,他有一种天人合一的感动。尽管他有突发性耳聋,但是树们的语言,他用心都能听懂。
他让树根们住到他象山的家里,他和树们的对谈,就黑夜白天地叫他苦思叫他嗟叹。
他知道精神如果一直兴奋,他的身体很难支撑。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对树们就是朝思暮想有说不完的痴话。
我很不恰当地想起了小女生组合183;183;E的歌《波斯猫》:
爱上他危险危险
不爱他思念思念
张德和说,竹根和树根,是他的两个情人。
张德和的竹木情深,叫我觉得他呼吸的空气里,都一定充满了树根和竹根。
张德和从小和竹子一起长大。他祖上5代以下都没上过学。他读到小学三年级,家里也没钱供他了。他上到600多米高的山上去砍柴,一天半砍一担。第二天凌晨三四点起床,走8里地去卖,卖掉一担柴,可以拿到一角七分钱。
其实大人砍一担柴可以卖到2角7分,可是给他这个10来岁的小孩只有1角7分,有时还就不买你这小孩的。
他再顶不住了,他哭。他怎么才能攒足钱交学费哪?
他终于在600多米的山上一共砍了68担柴,凑足了那一个学期的学费。
小学生张德和,拥有的并不只是苦难。他还拥有一句话,是的,小学老师的一句话:“我要把张德和培养成一个人才。”
从此他知道,他要做的事不仅是砍柴,而且是成才。
后来他知道,他的成才之路离不开那一学期68担柴。
他至今苦读各种书论、画论、诗词、散文。他从一开始的工多艺少,走到后来的工少艺多,甚至让人觉得诺大一个树根,他只在一角寥寥几笔,就使整个树根有了神有了魂。
于是有了《楚魂》。
于是我听说象山领导要在最好的景区拨一块地,让张德和的树根竹根们有个美丽的归宿,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想,或许,多好的陈列馆,馆里有多少的竹雕木雕,于张德和,还是一只空鱼篓。
真正的艺术家,脑子里想着的都是这一个创作或是下一个创作。
这一个或下一个之前的,就没有兴趣去想及了。
所以只有空鱼篓。
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站成一本古谱
我一到,他们就奏乐了。
乐声一起,时光就倒流了。
流进民国,流进清代,流进明代。
明代朱元璋每年正月都要在宁波观海卫一带举行祭祀活动,用笙箫管笛、鼋胡弦琴这四竹四弦,再配以铃锣钹板演奏宫廷音乐。到清乾隆年间,再到民国,会古曲的民间艺人都是村里的至尊。
到上个世纪50年代,古曲流失。1952年,一位叫施良坤的老人,找到一个15岁的少年韩新高,说这些古曲若是不传给后人,就要烂在他一人的肚子里了,他死了也闭不上眼呵!
韩新高学了15年,到1957年被招工走了。
40年过去了。
1998年清明。施良坤老人的坟前,十几位老人为施老先生演奏古曲。他们来自7个大村,平均年龄70岁,带头的老者叫韩新高。
韩新高,1997年退休后,师傅施良坤的话就纠缠着他,缠绕着他:不能让这些古曲烂在他一人肚子里!
观海卫这带,毕竟有古曲的因子,韩新高为乐队起名叫承古轩,意在承古。就有一位80多岁的孙大炳老先生托人找到他,说有要事相告。韩新高赶到孙大炳家里,但见孙老先生双目失明,双脚难行,他双手颤抖着摸索着打开床头一个暗格,然后双手更加抖动着,递给韩新高一本旧旧的蓝皮线装书,上有一行字:“民国15年手抄古谱。”
韩新高打开古谱,里边是手抄的近百首古乐:《香罗带》、《松竹梅》……
孙老先生失明的双眼里涌出热热的泪:我家经历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这本传家宝没有丢失过,我不想带进棺材里,送给你这个有心人吧!
这本古谱,韩新高足足翻译了4个年头。
《古船》、《十番调》……一曲《下山虎》,432拍,108板,每每译到最后,发现多一拍或少一拍,又要重来!
前后2年,才把《下山虎》一拍不差地用简谱译完。
韩新高说,好像雕玉器一点一点磨。
现在,这十多位七八十岁的老人就在为我演奏《下山虎》中的一段。打板的是一位83岁的老人。大裆裤,黑布鞋,站如松,人如钟——像钟摆那样准确无误地打板。我一来,他们就演奏,他就站中间打板。
我都不记得我和他们,或者说他们和我有没有打招呼。
因为,既然知道我是来听古曲的,他们就奏古曲了。不招呼,不客套,就这么随便散站着演奏了。
好像,他们已经演奏了不知多少年头了,从明清,从民国一直演下来。
好像,他们就是古谱的化身。这些老者一站,就站成一本古谱。
他们面无表情——古谱怎么会有表情呢?
他们的神,他们的情,都化在四竹四弦、铃锣钹板里。他们看着的简谱,都是他们用手一字一字抄写的,那么工工整整,工整得好像一无表情,工整得叫人感觉神圣!
他们每周在这里奏古曲,然后分散到方圆十多华里的7个大村。这本蓝皮线装古谱,就散落到7个大村里了。
他们每周都汇聚到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只要他们站到一起,那本蓝皮线装古谱又装订成册了。
那位83岁的老者,一板一板地打着,《下山虎》一拍一拍地奏着。我的泪水在心头涌涌着。
我深深地、深深地向他们说:谢谢!
精雕细刻的欢乐
在宁海县城关镇吃晚饭的时候,城关人叫我要尽量多吃,晚上去村里看元宵节,需要很好的体力。
我想,闹元宵么,闹两小时还是闹半小时,那是乘兴而行,兴尽而归的事,也无所谓累不累。
我们的车开上一条乡间柏油路,就停下了。怎么了?堵车了。堵车了?我伸出头去看前边的车流,真堵上了。我把脖子像拉杆一样一节一节拉到最长,也还是看不到头。看车牌,浙B的,浙B183;E的,浙B183;D的,宁波市的,宁海县的,奉化县的,小轿车,摩托车,还有三轮车,手推车。摩托车上都是两三人,开车是男人,殿后是女人,中间是他们的小孩。男人是前锋,女人是后卫,小孩是宝贝。感觉中,一个个村的人都搬上了摩托。一个个摩托家庭,今晚都抱成团地去闹元宵。
有个女人,拉着近乎正方的小小的板车。车上坐着4个孩子。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紧紧抱着两个大约二岁的小孩。在这样车顶车、人挤人的路上,连七八岁的小孩也变得这么懂事、这么有责任感。
走去的人流里,不少肩上骑着孩子,怀里抱着孩子。那些怀里的孩子,怕是只有一岁吧?裹着棉抱裙,那也冻吧?这么小的小孩也带出来?当然得带出来,元宵节一家人就得像汤圆那样团团圆圆么。
我从汽车顶窗朝天空看去,一个彩色的礼花正以我这车为中心地覆盖下来。当然这是一种视觉的误读。一个礼花,又一个礼花,从顶窗望天空,倒像在看一个硕大的万花筒。
只是,怎么听不到放礼花的声音?也听不到鞭炮声?哦,是长长一条街的汽车、摩托的马达奏响一部元宵节交响乐的序曲。仔细听去,才能分辨出马达轰鸣中夹杂的鞭炮声声。
有一个走着去的村民,干脆一屁股坐到我前边一辆轿车的后车厢上。反正车也开不动,他是得逍遥时且逍遥。
我觉得好像所有的人、所有的车都不急。
除了马达在忙乎,所有的人都是安宁而有序的。
都在享受这份密集和拥挤。
或许,元宵节不仅仅是看灯,看灯之前是看人。看人们过节的好心情。
只是,这么多的人,拥到一个村里去,如何挤得下?朋友说,这个人流会分到不同的村里去的。各个村子用自己的方式过元宵。
终于到了前童镇。
出奇的安静。
巡游队伍到这头还有一小时呢。有人提着兔子灯,有人啃着甘蔗,有人放鞭炮,有人嚼梨膏糖。黑黑的街上,只有红灯笼是亮的。从街的这头到那头的一只只红灯笼,好像把一条街串了起来。远处一方店牌,被灯笼照亮了:“古镇客栈”。联想到路上看到的一家店,叫“龙门客店”,我就想起《新龙门客栈》那部古装武侠片。
看着那“古镇客栈”。我真觉得好像时光倒转走进一部正月十五看花灯的古装片里了。看花灯的时候往往会走丢,会演绎出各种故事。“你别走丢了呵!”朋友一再叮嘱我。
“古镇客栈”这四个字的出现,把现代,把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隐去了。虽然我刚才还看到消防车、救护车、警车,看到现代社会生存的各种必备,但是此刻,“现代”隐去了。只剩下千年持续的红灯笼,叫人读不懂年代的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