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政见不合,三人这次的会面最后不欢而散。整个东宫,被一种压抑的气氛所笼罩。徐瓒叹口气,继续干起和稀泥的老本行:“顾繁能否回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天色也不早了,回府吧。”
出了宫门,三人便各自而去。简宁心思重重,一个内侍匆匆而来,喊道:“简大人,请等一下!”
简宁驻马:“杨公公有何事?”
来人是太子身边的内侍头领杨善言。杨善言左右一看,四周无人,立刻道:“太子爷宣您呢。”
简宁立刻下了马,跟着杨善言一起往回走,边走边问:“太子找我有何事?”
杨善言是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心腹,平日里架子端的很足。但比起其他人更知道眼前这位纨绔公子的底细,更清楚他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此时也不端架子了,直接说道:“小人斗胆说一句,自从五日前收到了关于纳鞑部情况的折子后,太子爷的心情就不大好。”言至此,不必多说,听的人也明白了。
东宫偏殿,太子面壁而坐,在他眼前架着一柄古剑。他就那样注视着它,静静坐着。
“你来了?”
一阵兵器出鞘的摩擦声,长剑出鞘,太子持剑而立。
简宁看着他:“太子这是何意?”
“纳鞑再侵边界,抢夺牛羊三千,杀人五百,毁坏良田百顷。你说,我该如何上奏?”
“如实上奏。”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成了最后的导火索,太子愤怒挥剑,却也只能在空中挥剑发泄着胸中的怒气。
“为什么!为什么不出兵!为什么父皇还要给他们岁贡!难道倾我大周国力,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纳鞑?!为什么!”哐当一声,长剑落地。
简宁缓步上前,将其拾起,归鞘放好,又默默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太子却十分不满:“你说啊!你们平日里不是很能说吗?!”
简宁无语凝噎,他真TM的后悔没有比白庆之他们早走一步,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能让他赶上?!
“太子是想让我说实话,还是……”
“实话!”
简宁吸口气,确定那柄长剑离太子有点距离,又确定了一下自己离殿门的距离,缓缓道:“纳鞑可倾全部之力掠夺我边界九城,但我大周,决不能倾一国之力来对抗纳鞑!只有等到只凭一州之力即可击溃纳鞑时,这才是攻击的时机!”
“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只能忍着?!”
简宁苦涩道:“太子,自古以来,应抱剑而立,而非持剑而立。”忍字头上一把刀啊,大哥!
太子一声长叹,跌坐在地。他何尝不知简宁所言,只是多么多年战战兢兢的日子,他真的受够了!父亲只会一味的忍让,或许年轻时他还会有一战沙场的报复,但随着年老,宠幸年轻的妃嫔,喜欢年幼的儿子,连性子也变得温吞起来。年龄,是所有君王最大的敌人,它会腐蚀掉你的锐气,消磨你的血性,扰乱你的心智!
“我只是……只是担心……”太子痛苦的闭目,“在这样下去……”
简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后半句,还以为太子的心绪已经平静了一些。与他对面而坐,肃然道:“太子可知为什么纳鞑部这次没有从毓兰驿进攻,反而是突袭的守备相较毓兰驿更坚固数倍的漠达?”
“因为驻守毓兰驿的是顾繁。”
“为什么顾繁对纳鞑部会有这么大的威慑?”
“这……”这原因太多了!太子不明白简宁为何会如此一问。
简宁淡笑:“我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很多,但归其根本只有一条,顾繁所练的骑兵更为强大!但是无论是我们的骑兵,还是纳鞑部的骑兵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马匹会衰老!”骑兵的黄金年龄非常难以把握,因为骑兵的关键——马,它会衰老。而训练一匹合格的战马,需要的周期也很长。
“既然是双方的弱点,对我们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骑兵虽然强大,但由于马的原因,就注定了他们的数量是有限的。纳鞑部只有骑兵,而我们却拥有城墙与骑兵!以及分布在每队步兵中弓箭手,长枪兵等等。”
简宁见太子静静思考,心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已经起了作用,便不在多留,悄悄走了。与此同时,安阳却被皇后召到凤栖宫。此时已过戌时三刻,安阳一肚子疑虑地跟着宫婢们走着。
“安阳过来。”皇后和蔼地招着手:“这是新贡上来的紫锦月帛,你来看看。”
“母亲要裁衣服吗?”安阳着实想不通这么晚了皇后找她来就为了看一匹布?虽然紫锦月帛非常漂亮,产量也很少,但也不至于这么兴奋吧。
“我哪里还需要什么衣服。也就是前阵子华阳过来说,你那里的衣服都太旧了。”
“啊?!”安阳诧异,“哪有!可能就是颜色素了点吧。”
“小姑娘就该穿的漂亮些!我生的女儿本就该漂漂亮亮的。”皇后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这天真的模样,真是一肚子的话都不知该怎么对她说。
“母亲?”见皇后走神,安阳不由轻轻唤道。
皇后似乎有些神不守舍,愣愣地拉着安阳的手,坐到一旁,语重心长道:“安阳,母亲知道你心里苦。”
呃……我心里不苦,最近过的挺充实的。安阳默默想着。
“你长姐的事虽然对你的婚事有影响,但母亲希望你不要怨她。”
“母亲在说什么话?!那是我长姐,我们是一家人啊。姐姐的行为固然有错,可是陈驸马也不该与他人有染!”不喜欢公主,就和离啊,好聚好散,给双方都留点脸面不行么?!背着老婆去偷腥的男人,就应该一剑封喉,碎尸万段!
皇后欣慰道:“你能这样想便再好不过了。”丝毫不知自己的女儿已经朝着凶残的路上,快步前进了。
安阳微笑点头。
皇后抬眸,四周宫婢纷纷退出。殿中只剩下母女二人,皇后也不绕圈子了,直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可有意中人了?”
安阳一愣,脸颊慢慢涨红,低着头,小声道:“母亲!不是说过了不催我么!”
如果不是情势逼人,皇后也想让她再多挑一挑,可现在——
“再不嫁,你要等到什么时候?!过了年,你可就十八了!”
安阳:“……”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长姐都已经一岁了!”
安阳:“……”
她果然已经很老了么!
皇后叹口气:“也不是母亲逼你……”顿了顿,“我听说你这段日子一直打听顾繁的事。”
安阳脸刷的红了,又刷的白了。一时间断断续续:“不……不是……那个……那……我……我是因为……”
皇后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明白大半——小女儿家害羞了。
“母亲,不是你想的这样啊!”半宿,安阳终于憋出一句整的。
皇后:“哦……”
为什么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我对他没什么的!”
皇后:“嗯。”
安阳:……
不甘心,再来一次——
“母亲,我真的不是喜欢他,就是好奇而已。”
……算了,她还是自挂东南枝吧。
安阳挫败地坐在一旁,面对一个嫁女心切的娘,她是多说多错,还是闭嘴好了。皇后轻轻叹着,安阳不由道:“可是我让母亲忧愁了?”
“没有,你很好。”过了许久,皇后终于缓缓开口,“安阳,你要知道母亲做的都是为你好。本来,朝上的事与你无关,可是这一次……”皇后紧咬着唇,眉头微蹙,似乎再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什……什么?”安阳惊惶地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开,就那样呆呆地坐在那里。
和亲?
是在说和亲吗?
皇后坚定了语气,她不能慌:“是的。你父亲打算让一位公主去纳鞑和亲。”
“已经……定下来是谁了么?”安阳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直跳。所有未嫁且年龄适合的公主,目前为止并不多。
皇后深呼一口气:“这你不用管了!我会马上替你择一位驸马。安阳,不要再任性了,母亲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呆在京城,以后母亲想见你的时候还能常常见到你,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