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昊天扶抱着子言,见于夫子施着金针,一只竹管里正飘着令人不舒服的气味。
疼,脑袋有东西在扎。
真的,好疼。
前面是飘渺虚无的几缕白色,她不敢爬起身子,离开家跑进了这个林子,为何总也走不出去,为何会遇到有人在杀人。
好可怕……
姐姐,颜儿要回去,要回去……
颜儿不走了……
“啊……”随着于夫子最后一针的拔出,子言突然大叫一声,绷直了身子,睁大眼睛,迷惘地看着。
“睡醒了?”
“侯爷,……属下不小心睡着了,请侯爷恕罪。”擦去额上泛出的汗水,子言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怎会梦到小时候的事,为何如此模糊,同样的白色,经常出现在梦中。
于夫子不及不徐地收着金针,好似是方才才擦拭过。子言瞧着夫子的动作,心想,大夫和练剑之人大抵也是一样的,练剑之人爱惜宝剑而常常擦拭,大夫对他的工具也是如此珍惜的。
看着子言好奇地开始瞧起于夫子来,端木昊天不经莞尔。
“子言,有蚊子,有药吗?”
“哦,有啊。”子言不疑有它,急忙从怀中拿出小心装着的驱蚊药来,递给端木昊天。
端木昊天并不接过,看到她宝贝似的带着,心下不禁喜然,当下笑眯眯的说着:“收着吧,又没了。”
“哦。”子言四下仔细瞧了瞧,确实不见这马车之内有蚊虫,便听话的收了起来。
于夫子此时则认真的翻阅着医书,思索着子言蛊毒的解法,方才给子言施针、熏药,也只是在探查着蛊物的虫类,缓解着子言的病势,如半月之内不解了蛊毒,子言就真是行尸走肉的傀儡一个,只会听命于下蛊之人了。而且,形瘦如柴,脑空无物,所有脑子都会被蛊物一一蚕食,直止死亡。
端木昊天有舒适的长椅不坐,硬是和子言挤坐在了一边,悄声地问着:“你的毽子呢?”
“在这里。”提到那个爱不释手的毽子,子言顿感亲切,想起了那日黄昏与侯爷踢玩的画面,不觉眉开眼笑,伸手从袖袋里掏出来,高高扬起,一脸的幸福与满足。
“收的倒挺好,就是踢的不行。”故作摇头,端木昊天逗起子言来。
“谁说的,我比起你来,可踢的算不错了。”
“是吗?我看不行,好几次都踢飞了。”
“那是,那是你抢着踢飞出去的,不是我踢的。”
“还不是一样,没守住就是没守住,飞了是事实,是不是啊?”双手垫于脑后,狂妄地撅了撅嘴,一脸的邪肆。
“你……哼……”女儿家的使性子自然地被端木昊天挑弄了出来,刚说了两字,惊觉平淡地心情有了波动,忙垂颜暗思起来。
久久地没有听到子言回嘴的话,见于夫子翻阅的认真,心下黯然之后便又振作精神继续逗起子言来,“舌头叫猫咬了,为何不回话。”
这些日子自己好像太过放肆了,对着侯爷说话也没大没小起来,警惕、小心之心都被渐渐地淡忘了,真是不该。
“侯爷,属下还是在外面看着的好,这圣鬼教有可能再次反扑。”毕恭毕敬地恳请着,语气中略显疏离。
不变的姿势,紧抿的唇,锐利的眼神直射子言,子言不由的抖动了一下身体,仍是垂头不语。
“想出去就走。”痛恶的话无情的说出,突然的大声将于夫子从书中唤起抬起头来望向这边。
“是,属下这就去巡视。”不客气地回应着,油然而生的脾气也暴发了出来,奔出马车。
外面的空气自是比车内的要好些,可是日头晒在脸上也是极不舒服,伴着有些凉意的秋风,刚冒出来的汗水又被激了回去。浑身的虚弱有些不真实,摸了摸额头,子言奇怪着这两日的身体状况,想了想,应是每月的月事要来了吧,不免心下悲伤,男装女身,每月的几日担惊受怕、小心翼翼,唉,前方的路为何是如此的不见尽头……
“言侍卫,这里就是黑龙岭,地势险峻,那边还有一山崖,深不见底。”为首的侍卫对子言指述着山势路况。
“哦,小心着些。”子言望向侍卫手指的那处山崖,只见平坦的路慢慢地延伸着,到了崖边只见与天接连,没有了真实的感觉,心不免嘭嘭乱跳,脑中全是从崖上掉落身亡会有的惨相。
马儿奔走的起伏跌荡,一颗乱跳不停的心,强打的精神,浑身的汗水冷了又出,出了又冷,这一路果真如端木昊天知道的,子言走的并不舒服。
狠狠地摔下车厢上的帘子,又不止一次的撩起来看了出去,怒生之气强压在心头,端木昊天久久地不能平息。
“有了,在这里……”于夫子喜愉的自语,让端木昊天有了希望,瞬间就忘却了对子言的生气,急忙俯身过去。
“夫子,可以治了。”
“对,到了京城,备些药,再施以金针、药剂等法,终会将蛊物引出体外,再调养些日子,就没事了。这蛊物名为虫芽,只有在人的身体里生存五到八年后,才会有所病变,听命于下蛊之人,一旦有了一次控制性的狂乱,就必须在半月之内解毒除蛊,方能保得一命,否则……”。
“好,夫子,这半月内你就全力负责为子言解蛊,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尤其是子言。”
“是,老夫知道,这中蛊之人的心情对此物的影响也颇大,在此期间,不能让子言有过大的情绪波动,否则会提前导致此物钻噬入脑,子言还是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必会引起他的不安,对病情有害无利。”
“情绪波动?是不能气,不能急,不能过喜过悲吗?”
“对,要心平如镜才行,也不能过于疲累,不能伤风受寒。幸好此蛊物毒性单一,只是潜伏期较长,如不诱引发作,对人倒也无妨,子言即已被诱引发作过一次,身体会每况愈下的,这半月之内定要及早为她解了去。”
“明白了,夫子你就按计划为她诊治,其他事情有本侯。”
“好。”
半月之内,定不能让她有着情绪的波动。秋天自是凉了很多,她单薄的身子挺立在马匹之上,略显苍白的脸上有着迷样的神情,望过她去,一朵白色小花正在路边的缝隙中随风摇摆,坚强而努力,轻幽而淡然。
原来,她早已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有了死的威胁,才会发现她的可贵,也许是六年前的一瞥,也许是遇刺时的救护,也许是落红时的迷情。自知道了她身体的痛楚,久未放心于女人身上的他也感到了痛苦,为着她开始了恋恋不舍。
本来可以一天就到达的路程,侯爷却吩咐着慢行,子言不知道端木昊天是为了她才放慢行程的。
昨日早早地就投了驿站休息,今日里又是慢慢行来,午时才到了京城东门。但见子唯他们已在此等候多时,王府人马全数到齐整合后,才由东门进城。
而城外两旁是皇上早已派了的朝中文武大臣在侧,都来迎接着,只见黑压压的一片,都在等候着这位南越皇朝最为有权势,也最为英武的武陵侯——端木昊天。
子言和夫子同时下车,看着大小的重臣们都在向侯爷下跪请安,而侯爷似是心情不好,也不与众臣说什么,也不平身免礼,只是快步的由马车换了轿辇,大摇大摆地离去。此举自然引来了众臣的不满,不过又摄于侯爷的威严,所有不满之情也只是藏在了心中。子言突然觉得,侯爷就是孤帆一支,任何风吹浪打,都让他飘摇对待,没有不同,没有害怕。
云婷、雨菡、梅香虽是侍妾,但没有名份,只是同灵儿、心悠一众丫环们一同坐在车里,如此荣耀的能与侯爷一起前来,已是身为侍妾最大的荣幸,尽管雨菡和梅香心里都清楚,是云婷那个在侯爷心中很重要的表姐若依郡主的请恩,才会带上了云婷,有了云婷的前来,才会有她们的同往。可这也说明了,侯爷心中并不是全数宠着云婷的,在侯爷的心中或多或少是有着她们的。一想到这里,雨菡、梅香有喜有愁,喜的是自己受到了侯爷的重视,愁的是她们落花院里的三个人居然不分高低。
望着端木昊天趾高气扬的离去,南宫昱的一双眼睛紧盯着已快要进到城里的轿辇,对于端木昊天的强势从不曾低估过,但愿此次皇上会听从他的建议,扼制端木昊天,不要再让他做大势力。
“南宫兄,走吧。”
“哦,秦兄,请。”南宫昱回过神来,见同僚秦延威在唤他。
“我说南宫兄,不要日夜都操心国事,你我两家的亲事,你也该好好操操心了吧。”南宫昱的心思,作为老朋友、知己的秦延威是再清楚也不过了,想到端木昊天在南越皇朝的声望和战功,如真有一天他有什么举动,会是朝中几个大臣就能憾动的吗?不太容易啊,想要劝南宫昱,可是这亲上加亲的关系,动辄一人而动全族,希望南宫昱能为亲人多思多虑,不要在老虎头上拔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