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交通员梁耀臣约定好第四天去四平街找他取电台。关于这次取电台回三江,他们做了周密的研究,计划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顺利取回电台,三江情报组正式开始工作。
“我第三天不回来,你们过去找我。”梁耀臣说。
电台藏匿在四平街净业莲寺内,他先过去联系,然后再去取。电台背不回来,坐什么车都危险。
“见面的地方,墨林你看在哪儿合适?”梁耀臣对四平街不熟,问富墨林,让他定见面的地方。
富墨林寻思后,说:“中央公园。”
四平街中央公园是个特别的地方,说它特别这里是祭祀侵华战死日本军人的地方,园内筑有“忠魂塔”。有一处水泥雕塑,造型两个战马马头,和一条狂吠的军犬及来两只展翅的军鸽。在这危险的地方见面也是最安全的。
“说定了,我们在中央公园见。”梁耀臣说。
焦急等待中时间过去三天,富墨林对齐文玺说:“耀臣成功了,我们准备去四平街取东西吧。”
约定明天去取电台。梁耀臣走后,他们俩制定取电台的计划,谁去取?怎么取?一个充满危险的艰巨任务。
“我去……”齐文玺主动道。
富墨林早有了打算,电台他要亲自去取,理由多多。他说:“四平街你没去过,我熟悉,还是我去稳妥。”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齐文玺争着要去,因为取电台是一次极其危险的行动,一旦出差错,三江的情报组没有富墨林不行。基于这种考虑他才争着去。
“文玺,别争啦,电台我去取。”富墨林说,“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取吧。”
齐文玺想过怎么取。乘火车肯定不行,坐四平街到三江县城的拉脚大车也不把握,唯一的是自己出车拉回电台来,他说:“最理想雇一辆车,到四平街拉回来。”
“这样最好。”富墨林说,他们想到一块去了,而且基本想出路子,“进出亮子里要检查,四平街上恐怕警察、宪兵随时检查外地车辆,大车行的车躲不去检查。”
“你意思找辆私家车?”
“对,我想好了,索家的车最合适。”
“噢!”
“你想啊,索家的车进出亮子里没问题,这道关口算过去,剩下四平街,再想想办法也能解决。”富墨林说出自己的成熟想法,借用我爷索顾青的专车,在亮子里没人检查商会会长的玻璃马车,到了四平街这种高档车也很少有人检查。他假设了检查,怎么能躲过检查而不暴露电台呢?他说,“我请一个人坐在车上,可以掩人耳目。”
“谁?”
“尼莽吉。”
绝妙的主意,三江县商会会长的玻璃马车,会长的亲妹妹坐在上面,即使遇盘查也好躲过。
“怎么跟她说呢?”齐文玺问。
他的意思让不让尼莽吉知道电台这件事,富墨林说:“不能让她知道,我编一个理由,说去四平街为梁耀臣取点儿东西。”
“要策略些呀!”齐文玺说。
富墨林回到索家大院,在头道院子他见到一个日本兵,拎捆艾蒿走入一个屋子,一定是日军联队长养病的房间。他进了二道院小姐闺房找尼莽吉。
“你回来啦!”四姑奶惊喜道。
“忙什么呢?”他问。
“还能忙什么,你知道。”
索家人都忙一件大事,小姐的婚礼。
“我回来有事儿求你。”
“嗬!跟我这样客气?”
富墨林玩笑地说:“求人难,上天难嘛!”
“说吧,啥事儿?”
“为我的那个朋友,梁耀臣……”富墨林按事先编排好的说,“他这次来到四平街取件古董,又有事去奉天带在身上不便,让我帮忙取回来代保管。”
“人家帮咱们大忙,找来电影放映员,一还一报,帮忙应该的。”四姑奶说,“你取回来就是,好好给他保管着。”
“难在取的上面,因此才来求你。”
“哦,这我就不明白了,取件东西怎么难?”
富墨林说你没看取的是什么东西?古董,在四平街说不定被警察刁难,进出亮子里城门要检查……他说了一大堆的困难,要表达的顺利带回古董难。
“有什么好办法?”她问。
“办法有,只是麻烦。”富墨林逐渐往他要说的事情上说,“借大哥的车,用他的车拉古董才安全。”
“我当什么事儿呢!用车,跟他张嘴,哦,你不好意思我去说,你什么时候用?”
“用车我自己能跟大哥说,问题是我的朋友再三叮嘱,古董的事不能说出去,答应他了我不能跟大哥说。”
富墨林讲的合情合理,在四姑奶看来,这还不好办,谎说用车去四平取件什么东西。
“去四平街有火车,还有拉脚大车,非要用他的坐车去取呀?”富墨林说不妥,“理由不充分。”
“理由不充分编理由,朋友的忙要帮的。”
富墨林说:“办法有,得求你。”
“求我?”
四姑奶不知道求她做什么,等着富墨林说明。
“要你用车为名妥帖。”他说。
“我用车?我用车做什么?”
兴嫁月的四姑奶寻找到一个与婚嫁有关的理由使用趟车不难,随便可以说一个,富墨林已经想好,他说:“去四平街买些东西,比如化妆品,衣服什么的。”
三江毕竟是座县城,百货商店只一家,买可心的东西到大城市去,四平街说不上大城市,但比亮子里大得多,货也齐全得多。
“非这样说?”
“这个理由合适。”
四姑奶同意,她早有去趟四平街的想法,不是坐长兄的玻璃马车,坐火车去,让富墨林陪着自己逛趟街,再买些新娘用的东西。坐玻璃马车,跟他一起也不错,当天赶不回来,在四平街住一宿。她说:
“我俩一起去。”
“当然。”
四姑奶要去找当家的我爷,被富墨林拦下,说:“我跟大哥说,我说比较好。”
“那你去。”
“我俩统一口径,说去四平街买化妆品和睡衣。”他说。
四姑奶点头。
富墨林来到前趟房,到当家的堂屋,他招呼道:
“大哥!”
当家的我爷放下手中的线装书,摘下眼镜,让他坐下。
“这几天忙大戏院的事没过来……”富墨林说了一番愧疚的话,“我的事,自己却一旁看着,没伸上手。”
“怎么是看着,四妹回来准备嫁妆,大戏院一大摊子扔给你,够你忙的。”爷爷说,“再说啦一大家子人,还有你伸手?”
“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墨林别乱想喽,这不是你回院来了,到处瞅瞅,哪儿不相当,该改的改,该重做的重做,人一辈子就这么一件大事,你和四妹满意才行。”
“挺好的,大哥。”
“新房、家具你都仔细瞧瞧。”
“确实很好!大哥。”
“嗯。”
“我和尼莽吉想去趟四平街,去买点东西。”
“好啊,需要什么东西买一买。”爷爷高兴四姑奶花些钱,我太爷单甩给爷爷两根金条,嘱咐多买些东西给四姑奶,爷爷正愁这些钱怎么花呢!他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上街?”
“明天。”
“嗯,赶趟。”爷爷说,他指把金条到钱庄换成现钞,不能用金条直接购物。
“大哥,我们准备坐马车去。”
“噢,咋不坐火车?”爷爷觉得奇怪,放着方便的火车不坐,偏要做马车去,冬天坐马车走长道(远途),很遭罪的。
富墨林说不坐火车的原因,他往四姑奶身上说:“她不愿跟日本人一起坐车,嫌他们……”
火车上的乘客大多是日本人,妹妹不坐也好。日本人是稳当客(读音:qiě意为不是文明人)?眼看结婚,别节外生枝。爷爷说:“坐咱家的马车,只是天冷遭罪。”
“不怕,多穿点儿,谢谢大哥!”
“墨林你总总客客气气,没必要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嘛!”爷爷说,他老人家说过几次这样的话。他为他们去四平街准备了现钞,还派了四个炮手骑马护车,索家雇用的炮手个个有五把操(拳脚)。二百多里路程,孤单一辆马车不行,要有人护送。
“赶车的以外,还有四个炮手……”齐文玺有些担心,车是得到保护,一方面安全,另一方面不安全,多了四双眼睛,“他们会不会发现电台啊?”
“我想过这个问题,拒绝派人保护……”富墨林想过,买东西怕人多保护吗?索顾青必怀疑。取古董有人保护不好吗?尼莽吉要起疑心,“我到四平街后,想办法避开他们。”
玻璃马车在出城时,守城门的警察拦住盘查,车老板子上前搭讪:“我们是索家……”
警察态度生硬,他们打幺(吃得开)的年月,你还别生气,他说:“我不瞎,知道索家的车。”三江商会会长的玻璃马车没有牌号什么的,无法辨认,车辕子上刻个“索”字,代表索家,警察说自己不瞎指看到这个字,认出是索家的车,“上峰命令,从腊月起到明年正月了(末)进出城门,天王老子也要检查。”
“检查,你们检查吧!”车老板子暗自骂道,遇上个犊子,他打开车门,“小姐在车上。”
警察对尼莽吉笑,问她身边的人:“他是谁?”
“索家女婿爷。”车老板子说。
警察似乎要深一步盘问,护车的炮手拨马靠近,马头在警察脑袋上方晃动,眼看碰到大盖帽,这一挑衅稍加侮辱的动作有效果,警察心里明白得罪不起索家,摆摆手没好气地说:
“走吧,走吧!”
叭!车老板子甩响鞭子,马车出城。
“假二横(假装厉害)!”玻璃车厢里,四姑奶对警察的评价恰如其分,他们对权势和老百姓脸色可不一样,话精辟更尖刻,她说,“狗咬花子!”
富墨林只用点头表示赞同,并未说什么。
天气很好,往南走太阳照射进来,玻璃烤着暖洋洋的。四姑奶望向原野,想到打猎上面去,说:
“大甸子物一定很厚(多),有空儿来遛遛。”尼莽吉自顾说着,民歌流出来,是首打猎歌。我四姑奶唱的歌放在今天不合时宜,她唱到猎虎,濒危动物,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富墨林的心飞到四平街,考虑怎么取电台。
昨天,净业莲寺监院师对上那块石头,但不能轻易相信前来取东西的人。电台藏在本寺院两年多时间,始终没人来取走。今年春天宪兵突然闯入,四处翻找,到最后离开也没说找什么。
“空净,他们是不是找那个东西呀?”昌性师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