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旬我能回来一日,府里的事,便都交给你了,你要管好家,照顾好孩子们。”
逸馨殿正殿里,祁王面色严肃的看着苏媛道。
点头应是,苏媛的面上显出了几丝犹豫。
好一会儿还没说出口,苏媛身后,赵嬷嬷有些着急的看了她一眼。
苏媛抿了抿嘴,大着胆子道:“王爷,以如今的情形来看,咱们往后怕是要在京里常住了,妾身想趁着刚开年事情不多,把府里整顿整顿,免得将来有人情来往时,让人觉得咱们王府乱糟糟的。”
“整顿?”
祁王有些不解。
如今王府中的下人,一大半是原来江北祁王府的下人,还有一部分,是年前内务府挑选好了送来的,府里的规矩,也和从前在江北时并无不同,祁王实在想不到,苏媛所说的整顿,指的是什么。
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苏媛低声说道:“到底是在京里,规矩大,妾身想着,府里该守的规矩也都该立起来。另外,妾身想把王府各处都拾掇拾掇,谁该住到哪儿,也都按着规矩来。”
见祁王不做声,苏媛轻咳了一声道:“沈妹妹和如兰娘儿俩身子骨一向不好,夕岚阁阴冷潮湿,妾身想着,如今府中也没有那么多的人,要不,让她们搬来暖香殿住,王爷觉得如何?”
苏媛如今已是继妃,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好的,祁王欣慰的点了点头。
旋即,有些后知后觉的问道:“暖香殿不是你住的地方?她们搬了来,那你住哪里?”
苏媛的脸上透出了几丝尴尬,目光从吴侧妃脸上滑过。
虽然对过年这些日子苏媛对她们母女的薄待感到不满,可苏媛到底是王妃,若是明里暗里的让自己不痛快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以后祁王不常在家,自己更是得罪不起她,吴侧妃开口笑道:“王爷,王妃自然该住在正殿才是,要不然,以后有客来访,见王妃住在配殿,传扬出去也不好听啊。”
祁王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方正浚和方如萱。
苏媛所提,与方如萱所猜测的一般无二,方正浚正为此感到诧异,见方如萱冲他眨眼,方正浚才回过神来。
再对上父亲的目光,兄妹二人都没有什么愤慨或是不虞,皆是一脸的平静,好似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祁王缓缓点头,“既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各处的殿阁名称就不要变动了……”
终于如愿,苏媛心中十分欢喜。
可接下来祁王的话,却让苏媛高兴不起来了。
祁王说,“如萱住的漱玉轩,就不要变了,她住惯了的。另外,把我书房的钥匙交给她,我走以后,除了她,其他人都不得进出书房。”
“谢爹爹。”
不等苏媛反驳,方如萱屈膝行了礼。
这件事,便算是一锤定音的定下来了。
苏媛身后,方如慧的眼睛像是刀子一般的刺向了方如萱。
漱玉轩,是后殿风景最好的院落,又因是一座三层的小楼,夜晚时分登高望远,别有一番意趣。
方如玉早就求过苏媛,苏媛也本打算借着长幼有序的借口让方如萱从漱玉轩迁离出去,到时候方如玉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住进去。
方如玉已经十六岁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定亲出嫁,到时候,漱玉轩就可以给方如慧了。
却不料,祁王的一句话,打碎了方如玉和方如慧姐妹二人的盘算。
“父亲,长幼有序,为什么最好的都要给六妹妹?”
方如玉还算隐忍,一旁的方如慧已经不服气的问出了口。
祁王一向不喜欢这个跋扈任性的女儿,在江北时没少教导她,可是每每最后都被苏媛护着,不了了之了。
时日久了,祁王索性不大管她了,只嘱咐了王妃,诗词女红上,不许她懈怠,好在方如慧也知晓诗词女红都是极要紧的,学的都还算认真。
此刻见她争执,想来是一早就开始惦记漱玉轩了,祁王沉下脸斥道:“你也知道长幼有序?既然你是长,那便该让着比你小的妹妹们。”
“便是让,还有七妹呢,漱玉轩为何不是七妹住?”
不顾母亲的阻拦,方如慧嘟着嘴质问。
“怎么,为父的安排,你有意见?”
瞪了苏媛一眼,祁王回头看着方如慧问道。
这下,方如慧哑巴了。
祁王站起身走到方正濡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次,我会带着你大哥去西山大营。你要好好做学问,等下次回来,我可是要考校的,如果学问做不好,那你也跟着我去大营里吃苦吧。记住了吗?”
方正濡点头如捣蒜,“父王的教诲,儿子不敢忘。”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祁王和方正浚便在众人的簇拥中出了王府。
父子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迷蒙的天色中再也看不见了,苏媛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一群人道:“都回去收拾收拾吧,今日都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明日开始便各自迁殿吧。”
说罢,苏媛头也不回的进了大门。
一连几日,王府里都闹哄哄的,漱玉轩里,方如萱悠哉悠哉的吃着糕点看着书,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午后,苏媛身边的丫鬟秋彤过来传话:“六小姐,王妃说,明儿开始恢复晨昏定省,辰时二刻请安,您别误了。”
送走了秋彤,丁香再回来,便不无担忧的叹道:“王爷和大公子都不在家,王妃摆明了看小姐不顺眼,以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呢。”
一旁,苏叶捂着嘴发笑。
前些日子,丁香还嘱咐她要仔细说话,如今,她自己倒忘了。
回过神来,丁香面上有些讪讪的,方如萱不在意的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方如萱的话,让丁香和苏叶心中有了些许底气。
在江北时,前王妃故去后,苏媛和三个子女没少明里暗里的欺负方如萱,可自打到京城后,原本娇柔的小姐一反从前,不但有胆,还有谋,以后,她们再有什么坏主意,自家小姐怕是不那么容易上当了。
如是想着,两个丫鬟再做起事来,连脚步都是稳健有力的。
第二日,刚过卯时,方如萱便起身了。
到逸馨殿时,殿内灯火通明,将依旧漆黑的天空映的亮如白昼。
“给王妃请安……”
辰时二刻,众人都到了,一起给苏媛行了礼。
环顾着布置的典雅明丽的逸馨殿,看着面前拜倒的一众人,苏媛的心里长出了一口气,腰背也挺的更加笔直。
在江北时,即便她已被立为继妃,也是住在东配殿,如今,她终于能扬眉吐气的住在象征王妃身份的正殿里了。
以后,祁王府还会有新人,可是,任她姹紫嫣红,任她风流百态,终归都要拜在自己脚下。
庶出,庶出又如何?她虽是庶出的女儿,如今,比家中那些嫡出的姐妹们还要风光。
得意的想着,苏媛声音柔缓的叫了起,赐了座。
“庶妃在暖香殿住的可还习惯?”
苏媛面色关切的问沈妃。
一行人到京城后,祁王独住在正殿逸馨殿,苏媛不敢轻举妄动,便搬入了东配殿,吴侧妃自觉的住进了西配殿。
如今,沈妃以庶妃的身份住在东配殿,凌驾在吴侧妃之上,吴侧妃的心里会如何想不得而知。
“都是王妃体恤,妾身谢过王妃。”
起身行礼,沈妃再落座,一抬眼,便看见了吴侧妃有些不善的目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苏媛打的什么主意,沈妃心知肚明,可是,很显然,吴侧妃正在气头上,现在是不会明白的。
看来,只能自己多加小心了。
心中暗自想着,沈妃低垂眉眼,静静的聆听着苏媛接下来的话。
这是祁王府一家回京后的第一次请安,苏媛自然要摆足了架子,辰时二刻开始,直到巳时,她才略带倦意的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心中存了气,方如慧拉了拉长姐的袖子,跟在方如萱身后出了门。
“六妹妹……”
扬声唤住了方如萱,方如慧一脸得意的看着她道:“母亲搬入逸馨殿,你心里定然不舒服吧?不过,木已成舟,你便是呕出血来,怕是也没用了。”
方如萱静默不语。
一旁,方如玉教训着方如慧道:“你怎么能这么和六妹妹说话?她是嫡出,我们也是嫡出,我们是亲姐妹,自然要和和气气的才是,母亲能搬入逸馨殿也是众望所归,她怎么会生气呢?”
说罢,方如玉温柔的笑着,回头看着方如萱道:“六妹妹,你不会生气的,对不对?”
“自然不会。”
笑着点头,方如萱问方如玉,“二姐可知逸馨殿这名字的来历?又是否知道父亲为什么不让改这殿名?”
方如玉自然不知,等她细想许久不得解的时候,方如萱已经带着丫鬟走远了。
殿内,听见方如萱话语的苏媛,气的脸色铁青。
当年修建祁王府,殿阁的名称都是祁王和前王妃苏馨一起取的。
逸馨,忆馨……
她是苏媛,为什么要住在追忆怀念苏馨的殿室里?
心中反复的念着那个名字,苏媛的心里,像是吞了几百只苍蝇一般,让她说不出来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