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克洛德便担负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他为此付出了极大的热情和巨大的心血,他用他全部的爱来照顾弟弟的饮食起居,他的关怀无微不至,他的细心无法比拟。可怜的若望,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就这样在哥哥的照料下不断长大。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让克洛德放不下的,因为弟弟只让他一个人照顾,可是他照顾的时间有限。因此,他绞尽脑汁地为若望想着一切的事情。对于这个孩子来讲,他不仅是他的兄长,还是他的父母。
为了能够更好地照顾弟弟若望,克洛德准备为弟弟请一个奶妈。克洛德继承的领地不仅有蒂尔夏领地,还有磨坊领地,而此时磨坊领地中正好有一个女人喂养着一个孩子。关键是,磨坊领地距离大学城很近,为了能够让小若望更好地成长,于是,克洛德把弟弟送到那个女人那里,让她喂养。
因为有了弟弟若望的缘故,克洛德深深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和负担,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弟弟有个美好的未来,因此,克洛德在对待自己的学业时,比以前更加的努力刻苦。在他心目中,弟弟若望现在不仅成了他生活中的一大安慰,更是他努力奋斗的动力。他已经下定决心,自己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他要等百年之后把自己完完整整地还给上帝,只有他的弟弟才是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弟弟有个美好的前程。想到这一切,他便更加用心钻研宗教。果然,由于他本身就博学多才,无所不通,再加上他身为巴黎主教的直系领地领主,因此他大受教会的欣赏和提拔。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他被破格提拔为神父,因此他也成为巴黎圣母院中最年轻的主教,主要负责平民圣坛,也就是为那些未能及时举行弥撒的人补办弥撒。
当然,现在克洛德除了痴迷于图书这种重要的事情之外,去农场看望自己的弟弟,便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调味品。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能如此脚踏实地的学习知识,实在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另外,由于他作风正派,并且博古通今,因此教会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对他敬佩有加。他丰富的学识也让他名声大噪,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巫师,不过,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因为当一个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懂的时候,人们的猜度也会随之而来。
加西莫多被人遗弃在木桌上时,克洛德刚好从圣坛宣讲弥撒回来。当时,一大群人正在围观和议论那个小怪物,这一幕引起了他的注意。当他看见那个可怜的小怪物,看见命运如此悲惨的孩子时,不由得使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若望。他想,假如自己不在人世了,小若望也会被人无情地遗弃在这张木床上,想起这些他心中就无比伤心。他不能让弟弟遭受那样的厄运,当然他也不愿意让眼前的这个怪物小孩被活生生地烧死,种种想法涌上心头,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救下了这个孩子。
当他把这个孩子从袍子里抱出来时,他才真正知道这个孩子有多么的丑陋:他的形体根本无法分辨,犹如一个大肉球,他的左眼有一个大肉瘤完全遮盖了眼睛,身体弯曲且脊柱高高隆起。看来,他的确是个没有发育完全的怪胎。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孩子很健康,这一点从他扭动的身体就可以知道。克洛德非常同情这个孩子。他地在心中不住祈祷,就算是为了弟弟也要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他要为弟弟若望及早地积一些善德,当小若望日后犯错误的时候,上帝能够看在他收养这个孩子的面上宽恕若望。毕竟上帝只会接受这种交换,而不是金钱。
于是,他给这个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加西莫多”,也许是为了纪念收养这个孩子的日子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想用这个名字表明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是多么的不完美。因为,他实在太怪了,并且太丑了:独眼龙,驼背,外加罗圈腿。与其说这种形体“略有人形”,还不如说他更像一个怪物。
三、怪物的主人更古怪
时间飞逝,转眼十六年过去了,到了1482年,加西莫多已经长大成人。这时,多亏他的养父克洛德·孚罗洛的举荐,他当上了巴黎圣母院的敲钟人。他能谋得一件这样的差事,也算是老天爷待他不薄。克洛德·孚罗洛也在路易·德·波蒙的推荐之下,成功当上了若札斯的副主教,而路易·德·波蒙,也在1472年居约姆·夏尔蒂耶去世之后,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巴黎主教,当然,这也多亏了路易十一的御前理发师奥里维·勒丹先生的举荐。看来,这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
敲钟人加西莫多与主教堂之间可以说有着很深的缘分,是那种极深的、无法言传的缘分。这个可怜的、身份不明的丑八怪从小就生活在巴黎圣母院,对于他而言,圣母院就是他的一切,而他的一切也都在圣母院。从小到大,他生活中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圣母院,他早已习惯了圣母院的种种老旧规章制度,可以这么说,圣母院就是他的家、他的巢穴、他的窝、他的王国,现在就算赶他走,估计他都不会走。的确,尽管这个小家伙长得奇形怪状,但好像天生就应该生活在教堂里,从他儿时歪歪扭扭、高高低低的拖着完全不对称的身体在教堂中行走时,他便对这里黑暗、潮湿、奇怪的布局很快适应了,他甚至闭着眼都能在这个罗曼式的半拱建筑中找到任何一个地方。就在有一天,他轻易地爬到顶楼,第一次勇敢地抓住了钟绳并敲响了大钟时,他的养父才发现:这个丑孩子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他还能敲钟。于是,加西莫多便顺利地当上了巴黎圣母院忠实的敲钟人。
加西莫多的成长,无时无刻不是在圣母院的陪伴下进行的,他在圣母院中吃饭、睡觉,他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步,这里几乎是他全部的世界。而主教堂似乎不仅不讨厌这个形体丑陋的怪物,反而和他的关系非常亲密。加西莫多仿佛成了圣母院中的一部分,而教堂仿佛也成了加西莫多身体的一部分,这里哪怕是一个小角落,都成了他最亲密无间的朋友。这样说吧,加西莫多不仅是生活在圣母院中的人,更可以称得上是它的代言人,因为加西莫多和圣母院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都是棱角分明、有坑有洞、凸凹不平,二者之间的联系仿佛就是上天注定的,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神秘之极。这是一个人与一个建筑物之间的奇特、美妙的结合,它们俨然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正因为加西莫多和圣母院之间这种神秘的关系,再加上他长期生活在这里,他可谓是对另外的一个“自己”异常的熟悉,他对圣母院的了解逐渐成为了他的特长,也成了本能。圣母院中任何一个深处,加西莫多都去过,任何一个高处他都攀登过,即使那些非常危险的地方,他也丝毫不畏惧。可以说,任何一个四肢健全的人都没有加西莫多在这里灵活,在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加西莫多已经成功征服了圣母院的一切,他就是这里绝对的掌控者。他可以像羚羊一样在主教堂的各个悬崖峭壁上自如地跳跃,他可以像一个孩子那样在这里毫无顾忌地嬉戏玩耍。总而言之,他在这里,随便他怎么样都可以,因为,这里的一切都随时听候他的差遣。
当然,他和主教堂相似的地方不仅仅是外形,就连灵魂,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种灵魂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在这样一个犹如挤压得变了形的皮囊下,在这样一个彪悍威猛的外形之下,深藏了一个怎样的灵魂呢?谁也说不清楚。要知道,加西莫多能够存活于世已经是个空前的奇迹了,因为他天生就独眼、驼背,还瘸腿。然而,这个注定要被上帝抛弃的孩子,就在他的养父克洛德·孚罗洛费了好大劲才教会他说话的时候,他再次被命运无情的摧残了。那是他十四岁时,他刚刚成了一名巴黎圣母院独一无二的敲钟人,可还没等他尽情地享受钟声,他的耳膜就被宏大的钟声震破了,随即他成了聋子。这么说吧,他现在比以前更加的“完美”,更加的无可挑剔了。之前,尽管他是个残疾,但至少还可以通过耳朵和语言感受这个世界,现在可好,这仅有的一扇大门也被上帝无情地关闭了。
自从加西莫多的耳朵聋了以后,他的灵魂就彻底陷入了无尽的深渊,那里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快乐。在那里,可怜的加西莫多唯一拥有的就是阴郁和忧伤,而且这种灰色的情绪不断侵蚀他的灵魂,让他变得越来越不可救药。他耳朵聋了之后,他也不愿意开口说话了,于是他成了一个沉默的魔鬼的影子。为了不被人嘲弄,加西莫多更加闭紧了嘴巴,他甚至不愿意和任何人来往,他情愿一个人独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有在他独处时,他才会偶尔跟自己说上两句心里话,除此之外,就是在实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结结巴巴地说上几句有限的话语。我们的副主教大人克洛德·孚罗洛费尽心机让他学会了说话,但是现在他却紧紧闭上了嘴巴。
现在,如果我们能够穿过加西莫多那副坚硬的皮囊,去查看他身体深处的灵魂,如果我们能够看清那畸形外表下的构造,如果我们能够把这个怪人从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看通透,了解他每一个的器官,清楚他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他那被阴霾遮盖的想法,那么,也许我们就能搞明白在这个佝偻形态的怪人的内心深处,同样深藏了一个也是佝偻形状的灵魂。就像在威尼斯的矿井那样,矿工们一个个地被低矮的坑洞压得深深地弯下身子,长此以往,身体与灵魂不得不分成两半,而且都被染成了阴暗的黑色。
这种由于个人形体扭曲,而导致出的灵魂扭曲,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的。加西莫多现在就是这样一种状态:他现在毫不在意自己的灵魂扭曲成什么样子,他只知道,他那只独眼的世界是一个阴暗的地方。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想法,这种想法一旦定型,就会快速通过他的神经,对他的灵魂进行强烈的腐蚀。于是,一切变了形的、垃圾一般的东西犹如潮水般涌向了加西莫多的精神世界,在那里扎根生长。也正因为如此,在加西莫多对事物的认识中,总会出现一种近乎固执的偏激。
出现这样的状况是由加西莫多天生的残疾导致的,而这种状况产生的结果直接就反映在他那愚钝的视觉中,他不但不会对任何事物产生即刻的感知能力,而且在客观存在的世界中,在他眼中,都要比在我们眼中远很多。而产生的第二个结果便是,他的性情越来越暴躁、狂野。当然,这种情况也是有它存在的前提逻辑的,因为他本身就性格怪僻、力大无穷、凶恶威猛,这也是导致这种结果的另外一个原因。
我们不妨设身处地为他想想,他如今的邪恶可能并非是他的本意,他或许也有过善良的秉性,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他变了。从他降临在这个世上开始,他便时时刻刻遭受着别人的白眼和嘲笑,不但没有人喜欢他,而且没有人关心他,他就像一棵无人问津的小草,自生自灭。于是,他逐渐学习并掌握了人们对他的咒骂和讽刺。他开始憎恨这个该死的世界和周围的人群,仇恨和邪恶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武器。而这一切,都是曾经嘲弄和挖苦他的人教给他的。
加西莫多渐渐觉得,他没有必要去理会任何人,因为他天生就该孤独,更何况,拥有高大的主教堂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因为他的朋友——大理石雕像就在那里。这些雕像不但不会讽刺挖苦他,而且还会对他报以微笑,且慈祥地注视着他。除了这些雕像外,尽管也有一些造型凶神恶煞的雕像,但是加西莫多不会去憎恨它们,因为他和它们都属于同类。这些“人”都是他最真诚的朋友,他可以把自己的心里话毫无顾忌的讲给它们听,而它们也会保护他,庇佑他。所以,经常在无人发现的时候,加西莫多都会静静地坐在它们身旁,或斜倚着它们,把自己的愁苦和烦恼讲给这些人听。如果一旦有人靠近,那么他便会迅速离开,因为这是属于他和它们之间的秘密。
生活在主教堂里,感受着教堂里的一切,加西莫多觉得自己很满足,那又何必再去向往外面的世界呢?的确,巴黎圣母院里的事物已经足够多。花玻璃上常年盛开的美丽花朵,四季常青的树林永远是郁郁葱葱,石刻的小鸟丝毫不知疲倦的歌唱,还有主教堂的高楼化身的山峰,就连钟声都变成了连绵不断、无比浩瀚的海洋。总而言之,教堂里不仅包含着大自然里的一切一切,还包括丰富的人文知识。
在这个养育他,教育他成长的巴黎圣母院里,加西莫多最钟爱的莫过于那几座钟楼了。对他来说,钟楼就像一根魔棒,不但开启了他被蒙蔽的心灵,而且还唤醒了他那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的可怜灵魂。在这里,他不仅可以获得些许的快乐,还可以尽情地释放他那几乎被雪藏的能量。加西莫多热爱圣母院,因为圣母院真正懂得他的心,他们能够充满深情地彼此注视,不用语言便能彻底沟通彼此的心灵。还有后院的钟塔和那两座主钟楼,在加西莫多眼里无疑是三个最可爱的孩子,尽管他这个“母亲”耳朵已经聋了,但他还是会温柔地抚摸他们,毫无幽怨,极为痴迷地看着这几个孩子。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加西莫多能听到的声音只有一个,便是轰鸣的钟声,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深爱着这里。每到一个节日,这些“孩子”便会簇拥在他的身边,尽情地嬉戏玩耍。而加西莫多最喜欢的孩子,名字叫玛丽,她独自一人生活在南钟楼里。和她距离最近的是妹妹雅克琳娜,尽管她的体型稍小一些,却很精致。她之所以会叫雅克琳娜,便是因为把她献给主教堂的那位名叫蒙塔尼的主教,这位主教的妻子便叫雅克琳。北边钟楼里也有六口钟。中轴尖塔里也有六口小一点的钟和一口木钟,而这口木钟只有在星期四晚饭后到复活节的头一天早晨才会被敲响。总之,大大小小的钟加在一起,总共有十五个之多,而这些便是加西莫多在圣母院里的“子孙”,其中,大女儿玛丽是他钟爱的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