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好心的人们
现在就让我们来聊聊加西莫多成长的故事吧。
故事发生在十六年前,加西莫多星期日加西莫多星期日,即复活节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加西莫多是这天弥撒做祈祷时开头的两个词。的早晨,尽管这一天很晴朗,可还是有些凉意。很多市民都到巴黎圣母院做弥撒,弥撒做完后,人们向外走去,就在这时,前庭左首的一张木床上,放着的一个东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是一个奇怪的东西。这个木床恰好对着圣克里斯托夫大雕像,1413年的时候,人们曾经想推翻这座雕像,甚至连同信徒安东尼德艾萨尔的雕像一起推翻,但最终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座石雕还是被善良的人们保留了下来。现在,那张木床是专门用来放弃婴的。有谁不想要孩子了,都必须放到这张木床上,任由好心人来抱养。木床前还放着一个铜盆,专门是为了募集施舍用的。
就在这个加西莫多日的早晨,一个弃婴被放在了这里,乞求别人的善心。这个小东西很明显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好奇,顿时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而其中大部分人是老太太。距离木床最近的是四个老修女,披风将她们裹得严严实实,只将眼睛和嘴巴露在了外面。当然,这四名修女只是普普通通的修女,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可以被记入史册。她们的名字分别是:阿涅丝·拉埃尔姆、让娜·德·拉特尔姆、昂西埃特·拉·戈蒂叶和戈歇尔·拉·维奥兰特。她们只是爱丁·俄德里礼拜堂的修女,并且她们四个人都是寡妇。今天她们之所以会来巴黎圣母院,是遵照传统,来这里听布道的。尽管她们对天主都称得上绝对的忠诚,但有时候还是会说一些天主不爱听的话,并且说得毫无顾忌。
“这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看?”阿涅丝一边冲着她的姑姑戈歇尔问道,一边惊奇地瞅着眼前这个小怪物。这个小怪物好像也感应到了陌生人和好奇的目光,吓得哇哇大哭,一边哭还一边扭动着身子,这样一来可好,使得围观的人们更难看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
让娜·德·拉特尔姆仔细看了半天,忽然惊讶地说道:“主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竟然是个孩子。我敢保证,如果天底下有哪对夫妻能生出这样的孩子,那么人类马上就要灭亡了。”
“别胡说八道!他连完整的四肢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个孩子?你说呢,阿涅丝?”
“这还真是个怪胎!估计是一只没有发育成功的猴崽子吧!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戈歇尔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也许是个奇迹,可我们究竟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呢?”戈蒂叶一脸忧伤地说。
“这已经是拉塔尔星期日以来,发生的第二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上次是奥维利埃的圣母显灵,惩罚香客嘲弄者。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天主啊!请救救我们吧!”阿涅丝又说道。
“这个弃婴长成这样,无疑就是魔鬼的化身,也是罪恶的象征!”让娜·德·拉特尔姆接着说道。
“他的哭声好像来自遥远的地狱,这样会把唱诗班的孩子吓坏的!小怪物,你就别嚎了,要不然,所有的人都会讨厌死你的!”戈歇尔又说道。
“我敢说,这绝对是兰斯先生送给巴黎先生最好的礼物。所有的巴黎市民都会为此感到震惊的!”戈歇尔好像发现什么重大事件一样兴奋地说道。
“我敢断定,”阿涅丝·拉埃尔姆说道,“这肯定是一个母猪和一个丑陋的犹太男人交配生下来的小杂种。这样吧,反正也不是基督徒,干脆把这个小杂种扔进火里烧死或水里淹死算了。我们决不能允许这样一个魔鬼存活于世。”戈歇尔做出一副祈祷的样子,“真希望人们不要抱养他,就这样把他处置掉算了!”
“哎呀,不是吧?你们不会把他送给一个老奶奶养活吧,要真是这样,那老奶奶也太可怜了!换作是我,我宁可拿这小混蛋去喂吸血鬼,也不会让他待在我的怀里,那样我睡觉都会做噩梦!我的上帝啊,想想就够恐怖的!”阿涅丝一惊一乍地喊道,并且还捂着嘴巴。
“喂,阿涅丝,你可真能胡思乱想,难道你没看出他的年龄吗?他起码有四五岁了,根本不稀罕你的奶头!他现在需要吃一些坚硬的东西!”
不过说实话,这个怪物长得确实非常奇特。其实,它更像一团没有长开的肉,只是有些棱角罢了,并且还不停地动弹。而且这团肉还长着一颗奇形怪状的脑袋、一张嘴巴、一只眼睛和几颗牙齿,还有一头乱糟糟的棕红色头发。随着它不断挣扎,那只眼睛好似在哭,嘴巴也在哭,就连牙齿都好像要吃人一样。就是这样的一个大肉团,被放在一个邮包里,包裹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名字:居约姆·夏尔蒂耶。这个人当时是巴黎主教大人。很显然,这个小怪物在等待着主教大人的善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小怪物并不是一个新生儿,这从他的样子就能看出来。就在那几个修女说话的时间里,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都是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并且议论纷纷。
正当人们议论纷纷之际,美丽的贵妇人阿洛伊思·德·贡德洛里耶正好从这里经过,她手里此时还拉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也跟阿洛伊思一样,穿着极为考究,显得非常高贵,看见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围观着什么,阿洛伊思夫人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于是她也朝这边凑了过来,她满脸惊讶地端详着躺在包裹里的小怪物。而这时,那个衣着考究的小女孩好奇地用手摸了摸那个常年挂在木床上的小牌子,然后照着上面的字念道:“弃——婴!”可见,她是多么好奇眼前这一幕!小姑娘的声音刚落,阿洛伊思夫人就赶紧拉着小女孩的手扭头走了,并且一边走还一边嘀咕:“我还以为这里只收弃婴呢,原来现在改收怪物了。”说完,她还顺手拿出一枚硬币丢进了那个施舍用的盆中。做完这一切,这位高贵的阿洛伊思趾高气扬地走开了,而与此同时,歌德里小教堂的那几个老修女狠狠地瞪了这名贵妇人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高尚人物也从这里经过,他是法国国王的枢密官,名字叫罗贝尔·米斯特里果尔。他一手拿着弥撒书,一手挽着妻子居叶梅特·美雷斯。罗贝尔绝对称得上是个高尚的人物,他热衷于高谈阔论,并且讲起话来就没完没了。他走过来看了看这个可怜的孩子,说道:“这是个弃婴,很明显,他是被遗弃在冥河边上的一个可怜的孩子。”他的妻子居叶梅特这个时候也说话了:“天哪!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是一个瘤子,太可怕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此同时,罗贝尔·米斯特里果尔以他惯用的口气下了这样的结论:“不,亲爱的,那不是个瘤子,那是一个孕育着魔鬼的卵!这个你所谓的瘤子是寄居魔鬼的地方,从外到里,每一层都是魔鬼!”他的妻子显然以拥有如此聪明的丈夫而感到自豪:“你真聪明,亲爱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她的丈夫骄傲地说道:“那当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任何魔鬼都休想蒙蔽我这双火眼金睛。”戈歇尔这时也赶紧过来问:“尊敬的枢密官先生,那以您认为这预示着什么呢?”“灾难!极大的灾难!”枢密官先生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道。
人群中的一个老太婆正好听见枢密官的话,只见她不由自主地大喊道:“天哪!这可怎么办啊?去年的那场瘟疫差点让我们死于非命,这才刚过去多久,今天在这里又让我们遇见这么一个怪东西?干脆现在弄死他算了,以免他以后祸害我们!”
“老天是怎么搞的嘛?如今的生活本来就够困难的了,可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灾难降临啊?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灾难降临。”另一个人插嘴道。
让娜·德·拉特尔姆此时马上说出了自己的主张:“我认为我们不能让这个小怪物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存在只会给我们带来无穷的灾难,我们应该将他烧死,让他不能作孽?”
“对,我赞成,就应该用火焰来惩罚这样的魔鬼。”老婆显然非常赞同。
“这样做可能更稳妥些,也更有效。”枢密官大人也赞成让娜·德·拉特尔姆的提议。
就在人们对让娜·德·拉特尔姆的提议表示赞成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神父来到了人群中,当然他也听见了人们的种种议论和决定。这个神父神情严肃,目光深沉,脸色更是冷冰冰的。他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靠近了那名“小魔鬼”,仔细地端详了好久。正当所有的人都为自己下的决定兴奋时,那名神父坚定并不容质疑的声音响起:“这个孩子我养了!”他的语气冷静中充斥着力量。
话音一落,不由分说地,他用自己身上的长袍裹住这个孩子,然后迅速地离开现场。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显然大伙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过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有人缓过神来,开口议论着,让娜·德·拉特尔姆小声对戈歇尔说:“姑姑,我敢肯定地说,那个教士不是疯子,就是巫师。”
二、克洛德·孚罗洛
那名抱走小怪物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克洛德·孚罗洛。他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他的经历可以证明他确实是个极其优秀的人。
克洛德·孚罗洛出身于中产阶级,是蒂尔夏浦领地的拥有者,不过他的这个领地是从白科勒兄弟那里继承过来的。这个领地一共拥有二十一座房子,当年为了争夺这块地盘,教会法庭还暂停审理了多起案件。如今这个领地归克洛德·孚罗洛所有了,因此,在那个时代,他完全有资格被别人称呼为高贵市民或小资产阶级。在整个巴黎及城乡有权享有年贡的人只有一百四十一人,克洛德·孚罗洛就是其中之一。而如今,鉴于他的身份,他的个人档案被记载下来存放在了田园圣马丁教堂的管理册中,按照字母顺序排列在汤加尔维府和图尔学院之间。
克洛德·孚罗洛从小开始,就在其父母的安排下,为成为一名教士神父努力,而现在,他是一名名副其实的神父了。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开始找人教他拉丁文,后来他还被送去俄当神学院中进修过,他不但在那里学习拉丁文、希腊文,以及如何做弥撒和做祈祷,而且还在那里长大。正是由于这样目的明确,生活简单的成长经历,使得克洛德从小便对宗教很虔诚,他也很感激父母为自己安排的这一切。
克洛德的生活很简单,但也很枯燥乏味,假如他没有大毅力的话,绝对忍受不了这种乏味,会半途而废的。万幸的是,克洛德从小学习的时候非常刻苦认真,再加上他性格稳重,好静不好动,终于学业有成。克洛德自小就很懂得自律,懂得恪守规矩,他能很好地从思想到行为上约束自己,他从来不做叛逆之事,打架、说脏话、狂欢、偷盗之类的坏行为,从来都不会发生在他身上。1463年那次大暴动,也就是历史学家们称之为“大学城的第六次骚动”,他更是不曾参与。克洛德为人不仅严谨,而且作风正派,从来不会嘲笑蒙太居那些神学院的学生的装束,尽管那些神学院的学生身穿短斗篷而自视与众不同,同样,他也不会去嘲笑多尔芒学院那些靠奖学金念书的穷学生,虽然他们的确贫穷寒酸。他只知道,他应该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学习上,别的根本不去想。
克洛德格外地勤奋,对待知识一丝不苟。瓦尔的圣彼得教堂的主持每次宣讲的时候,他不但每次提前到场,还会靠在讲坛对面的一根柱子上认认真真地做笔记。每次他都会带着一块硬写字板和鹅毛笔,就算天气再冷,他都会坚持在快要磨破的膝盖上做记录。每一个星期一的早上,克洛德都会第一个来到歇甫·圣德尼学校,这一点教会博士米尔斯·底斯里耶先生可以作证。为了赶在最前面,这位学生每次都是跑得气喘吁吁。他十六岁的时候,便已小有名气,这完全归功于他那可嘉的学习态度和可喜的学习成绩。比一比就知道了,他在神秘学上面的造诣不会逊色于教堂的神父,在经学方面也不会比教议会的神父差,在神学方面也绝不会落后于索邦神学院的博士。由此可见,对于“优秀学生”这个称号,他当之无愧!
当神学阶段的课程完结后,克洛德又醉心于教会,之后又认真学习《箴言大全》《查理曼汇编》。他的求知欲空前旺盛,当然这也鞭策着他在知识的海洋中不断地汲取新的营养,于是一部接一部的教令汇聚于他那知识博大的学识中,比如:戴奥多尔教令、沃姆主教的卜夏尔教令、夏特尔主教伊甫的教令、继承查理曼法令的格拉姆法令、格里哥利九世教令,甚至奥诺里乌斯三世论冥教的书信,他都一一看过,并能烂熟于胸。还有中世纪最为混乱、最难以记忆的法令,他都挨个理清脉络,搞得再明白不过。在他看来,理清这些教令,并学习教令的全部内容是他的职责。
诸多的教令对于现在的克洛德来讲,都已经是小菜一碟,因此这位热爱学习的学生又开始学习诸如医学、算术、几何、音乐、天文、历法、法律、伦理等各门科学。除了以上这些,他还研究了草药学、药理学,他几乎成了一名无所不通、无所不会的大博学家。谁知道,他还是不满足,他又深入学习了拉丁语、希腊语、希伯来语,要知道,就是放到现在来说,他的这种品质都是难能可贵的啊!就这样,他又如醉如痴地学习了两年。仅仅十八岁的克洛德,俨然成了一位博学多才的人。用他的话来讲,就是他终于完成了自己初期的人生规划。
然而就在这时,他正小有成就之际,祸从天降,他遭遇了人生中第一次巨大的不幸。那是1466年的夏天,一场瘟疫袭击了整个巴黎。这场瘟疫来得极其突然,没有一丝预兆,瞬间就夺去了四万多人的生命,这其中就包含了一个学识渊博的人,这个人就是国王的星相师阿尔努。当时,人们根本没有对付瘟疫的任何办法,人们都快疯掉了。而在这场灾难中,大学城也没有幸免。蒂尔夏浦街当时流行的瘟疫更是凶猛,克洛德的父母就住在这条街上。当这位博学多才的学生匆忙赶回家的时候,他的父母正好在前一天晚上去世了,只留下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克洛德为此大哭不已,悲痛欲绝,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弟弟,犹如抱着自己的生命一样。从前,克洛德完全生活在学问中,而从这一刻起,克洛德才算开始真正的现实生活。
克洛德看着怀中的弟弟,忽然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唯一的亲人了,因此,他必须坚强起来,承担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努力打理好家庭中的一切。尽管他从小就离开了父母去外地求学,可这种血缘关系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的。虽然在此之前,他一心沉迷于追求学识,心无旁骛,但如今面对怀里这个小生命,他怎能无动于衷?怎能冷酷无情?克洛德猛一下明白过来:原来生活中除了那些教令、法令,书本知识,还有生活中最宝贵的亲情。人一旦没有了感情,那么生命将是干瘪的、无味的。他在这一刻做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把弟弟抚养成人,并让他健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