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等到显仁醒来就悄悄走出了贝子府。天未大亮,一弯银钩斜斜的散着寒光。
显仁昨夜梦呓般疯狂的言语仍不停敲打着我的心脏,我们迈出这一步到底是对还是错?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没有遗憾了!
十一月的深冬,气候干燥寒冷,我裹紧棉袍瑟缩向前。清晨尚显空旷的京城大街上,只能看到做生意人摆置家伙,盆碗撞击的声响以及豆汁油条弥漫在空气中的油烟。
我坐进一辆雇佣马车,车夫甩着红缨鞭子急急奔跑起来。我的心擂鼓一样紧张,一夜未归是否犯了宫中规矩?
马车在距离皇宫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付了银子就看到威严的神武门边站满了佩刀侍卫。我胸口发紧,第一次入宫时那种无法言喻的战栗又重回我的身体。
“什么人?”佩刀侍卫伸手拦住我,用一双细缝小眼上下打量。我从怀里掏出延禧宫的玉牌,顺利进了宫门。
延禧宫今日特别的安静,宫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干差,敬懿殿寝宫也没用一丝声响。
“宝璎,你可回来了呢!主子刚才又发脾气,把西洋镜都打破了!”一个宫女凑近我小声咕嘟,紧张的四下张望。
“宝丫头,你昨儿干什么去了?夜不归宿当心主子罚你!”一个太监正擦着油漆的回廊,见了我就贼头贼脑的靠了过来,咧着嘴幸灾乐祸的笑。
“啧啧,脸怎么黄了,还没吃饭吧?”老嬷嬷扳着我的头,拿一双圆眼睛盯着我仔细瞅。
我心里发慌,和显仁缠绵一夜竟没怎么合眼,后半夜只是噩梦连篇,难怪脸色不好。
“没事,嬷嬷。大家伙儿都忙着吧!”我抹了把脸,强作镇定的躬身进了敬懿殿。
娴皇贵妃歪在炕上,一身考究的蓝色缎面旗装上绣着枝枝蔓蔓的金色大牡丹。她见我进屋并不抬眼看我,只伸着纤细的手指抚弄刚刚梳好的发髻。
“宝璎给娴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起吧,昨儿五二阿哥不放你回来吗?”她笑看着我,眼中精光一闪。
“回主子,并非五二阿哥不放奴婢回宫,只因为奴婢在街上偶然遇到了家乡的亲戚,所以耽搁了。”
“哦,是吗?你当差也有些日子了,宫人不得随意出宫、不得私会亲友、更不准夜不归宿,你自己说该如何处治?”皇贵妃冷笑一声,目光聚在了我的脸上。
“奴婢不知,请主子处罚吧!”我低着头,是以至此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不连累显仁就行。
“嗯——你也不是一点规矩不懂,每日伺候也算尽心。本宫也无意为难你,今儿天气不错,罚你板著一个时辰!”
她不紧不慢的说着,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板著可是体罚啊,比提铃要难受的多!
所谓“板著”是清廷惩罚宫人的方式之一,被罚的宫人面向西北立定,弯腰伸出双臂,用手扳住两脚,不许身体弯曲,持续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左右。宫人往往累的眼冒金星,身体僵直昏倒,严重点的有可能当场累死。
正如皇贵妃所说,今儿天气不错。白晃晃的太阳照在头顶,真是冬季里难得的暖和。
我站在院里空地上,伸直手臂弯腰扳住两脚。由于没吃早饭,弯腰低头的一瞬间就觉得血液倒流直冲脑门,胃里一阵翻搅恶心。我干呕了几声,冷汗渗出头皮,保持这副鬼姿势一个时辰那还不要了我的命!
腿部的肌肉被抻的生疼,我头发晕有点要往前栽的感觉。又过了一会,只要有人从我身边走过,已近乎半昏迷的我就会像风中树叶一样,摇摆颤抖不停。我看不到其他宫人走过我身边时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们蚕鸣般的耳语和低声窃笑。我痛苦的闭起双眼,耳朵里又一阵诡异的鸣响。
嗡——嗡——鸣——兹——全身的血液凝固了,寒冷的好像躺在一块冰上。
显仁——快来救我呀!
“哟!四阿哥您怎么来啦?您吉祥!五二阿哥吉祥!”
“瞎眼的奴才!没有看到人昏倒了吗?为何不管?!”
“回二位爷的话,奴才不敢管,这是娴主子惩办的人。娴主子说啦,死活都由她去。”
啪——啪——
“哟嗬,五二爷您可不能打奴才,这……又不是奴才的错。”
“不是你的错,难道是皇贵妃主子的错咯?掌嘴!”
“小璎、小璎?你醒醒,睁眼看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