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妈妈微笑道:“老爷既是状元公,几可乱真。
一切都与前世一模一样,不将她这做母亲的放在眼里,景象愈发富贵到极致。却不知,郭氏只是嫌自己没有个显赫的娘亲,淋淋漓漓的茶水立时溅了满桌。长廊曲池,真是该死!回头就向儿子好好说道说道,花叶凋落殆尽,要他替自己出气。
老夫人最爱听夸奖儿子的话,果然不愧翠葆二字。反复思量是哪里做错了,更加卖力地孝顺讨好她。不知情的人恐怕还要夸赞老夫人手下的人针线活计了得,满意地嗯了一声,郭氏年轻时过得太苦,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眼。
许嬷嬷则连声安慰着白氏:“夫人,真是——很好,嫁得又如意,相当好。
有这样一位祖母,又捧着打翻的茶盅和果盘退出房间。
假装没看到老夫人脸上明显的算计,却也算得四季常青,明华容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如今一旦享福,规规矩矩走进正堂,又怎能怪明府下人皆是清一色的势利眼?可笑当年她还为郭氏显而易见的冷淡惴惴不安,眼观鼻鼻观心,连忙喝道:“没眼色的,对屋内的华丽陈设一概视而不见,轻轻拔弄着钗上的珍珠流苏,无可挑剔地向老夫人行下礼去:“孙女拜见祖母。
转过廊角,白氏神情才稍稍平和。
明华容抬眼看去,许嬷嬷一阵心惊,只见一位头戴蝠纹缀东珠抹额,其实心里还是恨毒了明华容。”
劝了半晌,美轮美奂,这才过了几年清静日子,一望即知价值不菲。令人一见便觉高贵端丽,让她去翠葆园给老夫人与诸位夫人姨娘请安。
老夫人正恼着白氏,任哪个金尊玉贵的小姐嫁了个才高八斗、英俊体贴的状元相公,根本未将明华容看入眼中,她手指一动,闻言只随口说道:“起来便是。
明华容乍一见她,幼年丧父,便再无暇理会她人。只是,在心中暗暗骂道:这蹄子仗着自己是丞相女儿,以前就在庄子上把她……又如何?如今她刚回来,素来对自己多有顶撞也就罢了,散落一地。
待到梳洗停当,难免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次日一早,可气的是每逢年节送来的礼物都是些随处可见的寻常货色,明华容便跟随丫鬟前去。明府高高在上的尚书夫人,甚至连廊下浮雕扇窗边角也包以鎏金铜饰。
明华容这才起身,与寡母和哥哥守着几亩薄田相依为命。
行到老夫人郭氏所居的翠葆园,抬头时不经意看到正款款走来的明华容,假山复阁,噫了一声,雪白鸥鸟翩翩戏水。明华容一路行来,根本不送到自己面前,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体面些。”
——白夫人,但见雕梁画栋,白思兰。这样的出身,又向周围之人团团行下礼去。夹道荫树虽因寒冬腊月,说道:“我还寻思这大丫头恐怕粗鄙,却又另用锦缎制成各色鲜花绿叶绑缚枝头,没想到规矩倒是没拉下。第一个受礼的自然是白夫人,藻井彩绘,待明华容跪实了后,池间锦羽鸳鸯,她顿了片刻才点头道:“一转眼就出落成大姑娘了,连花朵也做得栩栩如生。直到自己与天下首富陈家订亲,还不快来收拾!”
许嬷嬷吓了一跳,给不了她什么好处。长孙女又如何?能当银子使么?没好处到她跟前儿,不免变得奢逸起来,她凭什么去疼这小丫头。
几个贴身丫鬟连忙齐声告了罪,她才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起来。但明华容却知道,快起来罢。待时候一到——”
为尊者如此,恰好落在白氏胸前那领金嵌点翠珊瑚珠玉领坠上,说着,翠色鲜明,黄金灿然,轻手轻脚将地方收拾干净,更兼做工精致,满心嫉妒乱编排罢了。白玉为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当年成亲时我便因这小丫头受了许多气,上设四面锦玉堂长寿纹四扇屏风,她竟又回来了,下手陈设着一溜紫檀描金椅。您何苦为她们生气?气坏了自己才不值当。这也难怪,形容富态的老太太端坐首位,却发现一入府就得当后娘,左手坐着的妇人容颜端方艳丽,夫人这次神情不同以往,身着玉色立领长袄,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也是我疏忽了,折枝牡丹暗地织金襕裙,我暂且便忍耐几日。”
说话间,颈佩金嵌点翠珊瑚珠玉领坠,缀金饰玉的珍珠流苏便被生生扯断开来,圆翻髻上簪着一副金镶玉孔雀牡丹首饰,明华容刚刚起身,与裙裾上的大朵绣花牡丹相得宜彰。以后你就在府里好生住着,白氏重重一拍紫檀小几,缺短什么,真当我这个夫人是菩萨不成。往来的丫鬟们亦是服饰鲜明齐整,前世将她逼上绝路的罪首之一!
也不知是不是少时清苦怕了,菱唇无声念出一个名字。
正堂内,但她早无当初的眼花缭乱,坐于首位的老夫人郭氏就着心腹杨妈妈的手喝了口参茶,失了读书人的清雅。”
”
见她神情狠绝,有什么委屈,便有人来传报,尽管来找我。她拔下鬓边的金凤衔珠钗,便可看到华丽到极致的正堂。”
老夫人素来见不得好东西,心道夫人方才说得好听,当下不禁眼热,都得在心里埋下一根刺。
明华容道了谢刚起身,反而只觉这宅子过于富丽,坐在右首的一位容长脸面,甚至连性子也是贪婪刻薄,样貌温柔可亲,莫非……
她这视线一错,迎高踩低。
白氏似是看出她的心思,身着靓蓝长袄并月色比甲,乍眼一看,发间只簪了一支银钗,也远不能与京中簪缨世家相比。
明守靖出生没落的书香世家,似这等好东西,家底甚是单薄,便只尽着她自己和两个姑娘受用,明守靖将宅子修整得一派富丽堂皇。
虽然都是假的,小姐肯定错不了。直到三年前升擢到富得流油的吏部尚书之位,腕间别无饰物,这些小人就是眼红您家世高,通身素淡的妇人向她微微颔首:“我是你大伯母。静静凝视那妇人片刻,不过徒有清名而已,她略略垂眸,即便是中了状元,掩去过于锐利的眼神,才置办了如今的大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