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深秋的夕阳偷偷地滑入靑珽阁的每一寸领地,触摸不到的轻纱斜披在端坐在外室案几后面的男子身上,上官槿夕蹑手蹑脚地走到案几前,瞧了一遍面带苦涩的安鉴,扬起一抹罕见的娇笑,柔和地对着安鉴露出一抹欣慰之色,“盟主,槿夕愿意将陪嫁丫鬟云溪许给安鉴安侍卫,望安侍卫早日选好日子将云溪迎娶,好好善待云溪。”
“谢大少夫人。”安鉴喜不自胜,激动地耷拉跪在地面上,槿夕为难地看了符廷一眼,符廷会意地提高嗓音,“安鉴,还不快点和老夫人禀告此事,然后找总管选好吉日,迎娶的礼俗和聘礼就由总管代为办理,尽早风风光光地迎娶大少夫人的丫鬟。”
“谢大少爷。”安鉴欣喜若狂地应道,朝槿夕叩谢了两拜才兴冲冲地离开,临出门还和抱着书卷的玲珑相互撞了一跤,气得玲珑直瞪了他几眼,不过安鉴心头乐着,也不管玲珑隐晦地脸色,傻呵呵地小跑出去。
玲珑将书卷搁置到符廷的案几上,欠身问道,“大少爷,今晚是否要在正厅用晚膳?”
符廷意味不明地打量了局促不安地槿夕一眼,暧昧道,“今儿个,就在阁里用,顺便备上大少夫人一份。”
“是,大少爷。”玲珑喜滋滋地应道,乌溜溜的眸子往槿夕身上一瞧,乐颠乐颠地端着案几的盘子走出去,槿夕不解符廷突如其来的举动,婉谢道,“槿夕还是不打搅盟主做事,至于晚膳,槿夕回兰凝居用就可以。”
符廷立马沉了脸色,冷声喝道,“坐下。”
槿夕无语,又不想和他争辩,只好硬着头皮坐到对面红木椅上,不自在地绞着手指。符廷偷偷地睨了她一眼,扬着一抹清涟的笑容,继续埋头于案几上的公务。
连日来,安鉴在老夫人木雨昔的首肯下,跟着杨总管里里外外地忙个不停,山庄一下子因为安鉴的婚礼弄得沸沸扬扬。符廷对安鉴也不亏待,聘礼按足都城里大户人家女子出嫁的分量,张灯结彩,就如他当日迎娶上官槿夕一样风风光光。槿夕看着只能微微叹息,一是安鉴是符羲山庄侍卫总管,得到这样的礼遇也是无可厚非的,其二,这样大事铺张,云溪又只是一个陪嫁的小丫鬟,身边还带着一个怜怜,若是有人处心积累要羞辱她,场面也一定无法收拾。
随着迎亲的日子一点点地接近,山庄更是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但树大招风。碍着安鉴是符廷跟前最得力的侍卫,有些看不过眼或是对安鉴有爱慕之心的丫鬟在私下里对云溪指指点点,甚至把矛头指向不懂世事的怜怜,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辱。
一次,怜怜被丫鬟们骗去换洗堂,摔进了满是污水的洗衣槽里,桐儿看不过眼,在安鉴来访兰凝居时把那些丫鬟们的行径添油加醋地告诉安鉴,气得安鉴几乎当场就想将那些闹事的丫鬟一一处理掉。槿夕对这些闲言碎语本就是捧着不搭理的态度,看着安鉴冲动的样子,顾虑着云溪以后在符羲山庄的安生,苦口婆心地规劝了好一会儿,又让云溪帮着安鉴舒舒气才把事儿给咽下。桐儿不解,气闷着嘟囔了几天,最后只好在槿夕和云溪无所谓的态度下消了气。
婚礼前夕,槿夕早早在符廷的靑珽阁用过晚膳后,嘟哝着莫霜教给她一些成亲的礼节,兴致昂扬地来到兰凝居,而安鉴正好被桐儿推搡着出了外室的大门,愁眉苦脸地垂着脑袋向槿夕弯腰作揖。
“怎么了?”槿夕好奇地问道,一向冷静又英明神武的安侍卫,一提起儿女私情完全变了样,现在看起来倒像个初识情爱的愣头青。
安鉴黝黑的脸一红,羞涩结巴地吞吐道,“桐儿说成亲前不可以见云溪,这……”
槿夕咧嘴傻傻一笑,瞄着屋内徘徊的人影,讪笑道,“安侍卫,等过了今晚,云溪就是你的妻子,还这么不放心啊?”
安鉴苦恼地低头,拽拽不安道,“大少夫人不要见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天,安鉴都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槿夕低低一笑,人说成亲只有女子才会不安,男子倒也有这样的怪事,抬头见门边的云溪低垂着脑袋,槿夕敛起笑容,肃然地念道,“安鉴,你就放心等着做新郎官,云溪那丫鬟一定会乖乖地做你的新娘子。”
“谢大少夫人。”安鉴心安地拂身,回头深深地看了云溪一眼,带着一丝的忧心缓缓地离开兰凝居。
云溪见安鉴走后,让桐儿在内室照顾着打着呵欠的怜怜,脸色微青,紧张兮兮地走向上官槿夕的跟前,伸手将袖子里的一封信递给上官槿夕。
“这是大少爷今天让仆人放到礼品里面的,说是给小姐。”
上官槿夕凝重地打开轻薄的信封,一目十行,脸色越来越凝重,云溪紧张地绞着手绢,忧心忡忡地问道,“小姐,怎么样了?大少爷是不是不打算给解药了?”
上官槿夕紧抿唇瓣,将信合上塞进衣袖中,沉重地看了烛光摇曳的内室,娃儿已经缓缓入会,柔白的月光打在窗户上的屋檐。上官槿夕看了一眼被云溪绞得皱巴巴的手绢,低沉而凝重道,“云溪,安鉴是个好丈夫,听小姐的话,一定要嫁给他。”
“小姐?”云溪悬着一颗心,颤栗地唤道。
上官槿夕深吸一口气,紧锁着眉睫,严肃地吩咐道,“云溪,若是盟主派人来找,就说我已经在兰凝居入睡了。”
“小姐要去哪里?”云溪巴巴地问道,槿夕淡笑着转身,清冷道,“会会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