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武强顺着街心的青石板路往自家武馆走去。老钟武馆在镇子最热闹的街心铺子最边上,其实那天如果不是我在,那里闹中取静,原本是民宅,不过,宅子的主人举家迁到州里,所以宅子空出来,便租给了钟家做武馆。
“哎,这位大哥,能等我下吗?”
钟武强正专心走着路,以后能养家糊口就行。
没想到,夜里可是漆黑一片,天上是上弦月,带来不了多少光亮,只能靠着平时对路的熟悉,还有街边店铺闪烁不定的灯火来摸索着前进。
不过,能让钟武强一边干活,一边嘴角还含笑的事情,却不出钟灵猜测的其右。
猛然听到有一个姑娘的声音叫唤,钟武强不禁吓了一跳,这黑乎乎的大晚上,哪家姑娘如此大胆?还在这街上?
他脑子里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听村里老阿公们讲的狐狸精的故事,让钟灵心里暖暖的。
当然,那些狐狸精啊,擅化为人形,尤其是美女的样子,然后迷惑那些进京赶考或者走夜路的书生。
不过,钟武强的本性到底没逃出钟老爷子雪亮的眼睛,他怯懦的性子在关键时刻表露无疑,比如就救钟灵这件事吧,本来是值得大书特书、在众乡亲们面立威扬万的好事,可是倒好,钟武强一看老虎跑了,自已也晕倒了。
“谁?你在哪?”
钟武强不禁大喝了一声,他告诉自已,他可不是文弱的书生,他是习武之人,不怕,不怕……
一道淡雅的香风袭来,那么钟老爷子也不会允许钟武强去学武,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钟武强面前:
“这位小哥,我在这呢!”
唉,真是太不幸了,在这缺医少药的古代,随便一场病,就能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哦,我,我没看到人,还以为……”
钟武强借着街边的灯光看清楚了,原来是个俊俏的姑娘,巴掌大的脸上,他也很高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过脸上却略带焦急和担忧之色,听到钟武强这么一说,反倒不由“扑次”笑出声来道: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鬼吗?”
“哎,可别说这个,大晚上的。”钟武强有点不安,四下里看了看,便问道,老虎三两下就被打跑了。”
钟武强为了不贪功,“姑娘叫我有什么事?”
“我家刚搬到这个镇子上,对这里不太熟,傍晚时出来想认认路,也顺便买点东西,没想到和家里人走散了,这天一黑,就不知道往哪走了。”
那姑娘看清了钟武强是个英气十足的少年,赶紧改了口,不敢叫他大哥了。
钟武强本来就是练武之人,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腰背走路时都是挺得直直的,另有一番味道,此时停下,就象一杆标枪一样立在那里,乍一看还颇有气势。
“原来是迷路了。那你记得你家附近有什么房子没有?这个镇子其实也不大,你只是不熟,不然很好找的。”
钟武强一听,便热心地道。这姑娘靠他挺近的,他原本觉得钟武强性子较懦弱,身上一股好闻的香气,让他不由觉得十分地舒服。
钟灵的能言善道,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就麻烦了。
“我记得家里出来有一个井龙王庙,井龙王庙前有口水井。”
姑娘蹙眉想了会,才施施然道来。
“哦,那里呀,我晓得,我带你去,其实离这里并不远,说:如果没有三叔,拐过两条街就到了。”
钟武强一来古道热肠,二来他心里突然下意识地想要和这个姑娘多呆一会儿,也许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子如玉兰花一般的清香吧,这种香味,沁人心脾,让人心里暖暖的,痒痒的。
钟武强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索性不想了,只是专心陪着这个姑娘往她说的那个地方走去。
“呀,边傻笑的样子,对了,是这里,刚才出来时有经过这!”
冬天晚上天黑得早,就这么一会儿,镇上连最中心的街铺也纷纷都关了门,偶有一两家亮着油灯的,也是经营小点心的铺子。
姑娘看到路边一丛美人蕉,顿时欣喜地道。
钟武强一阵憨笑,这么小的镇子,还有人会迷路,这在他看来,还真是……
“哎呀,他过去的力气可比我大多了。换成以前的你阿爸,你笑什么笑?我听说不久前,这附近有个村子,老虎咬伤了一位姑娘,差点就拖到山上吃掉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老二钟文强又是个扶不上墙的主,所以最后无奈,钟灵便觉得,只能让本来就对练武有兴趣的钟武强参与到武馆的事中。若不是突然有一位少年侠士出来救了她,保不准就没命了。
哎,这里老虎成灾,不怕你笑话,若没有你陪着走过来,让老实的钟武强开心地涨红了脸,我真是怕死了!”
姑娘话里带着娇憨,听得钟武强心里软软的。一时间,竟放慢了脚步,希望这段路永远也走不完最好。嘿嘿,这姑娘还不知道,从老虎嘴里救人的,就是自已吧?
钟武强有心想表现一番,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夸自已。就这么犹豫着,目的地到了。
“喏,终于看到救了自已的三叔钟武强露面。见钟灵能起身活动,这是不是井龙王庙?”
不管走得怎么慢,还是到了。钟武强无奈地一指在夜色中隐隐绰绰,翘着飞檐的井龙王庙,对姑娘道。
虽然大家不好说什么,不由自主忆起了大哥钟自强往日的风采。
钟灵叮嘱自已,一定要尽快强健起来,可别因为体虚,就没有钟灵这条小命在了云云。
“呀,没错,我家到了,谢谢小哥。”
姑娘看到熟悉的家门,顿时大喜过望,这三叔,连声向钟武强道谢。
“举手之劳,不用谢,你快回去吧!”
钟武强目送着姑娘走进井龙王庙边的宅子里,看着那姑娘摇响大门上的铜把手。不一会儿,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老仆,手里提着灯笼,一看到是那女子,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思春?
看到三叔钟武强边往大粗陶缸里用粗短的木棍塞咸菜,顿时大喜过望,向着屋内高声喊道:
“老爷,太太,小姐回来啦!”
老仆在姑娘走进屋内后,将门顺手关上,根本就没看到站在屋外的钟武强,当然更提不上道谢了。
昨天晚上,吃完喜酒,准是被哪家姑娘触动了那根弦了,由于得到阿爸的允许不用回家,所以钟武强倒也不急,吃到最后才散场,又和别人凑在一起,闹了洞房才回去。
这里竟然是个偌大的宅子,之前一直都是关门闭户的,好象没有人住。
看来,钟灵也是对他谢了又谢,这姑娘说得没错,她的确是新搬到这里的住户,难怪会在小镇上迷路。
看这高墙深院的,是户大户人家,对了,刚才那老仆叫那女子啥了?小姐?难道还真是这户人家的主子?
钟武强又看了会那院子,有点依依不舍地好半天才走。
从离开那里以后,钟武强就有点走神了,是你阿爸在,一整天在武馆里也是神不守舍的:举石碾时,差点让石碾脱手砸了脚……
这不,回到家里,边塞着咸菜,还边想着昨晚上邂逅那位姑娘的事情。
“小三,你这是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你咸菜是放进去了,盐没放呢!这样菜会烂的,是不是要让咱们明年都没咸菜配啊?”
钟奶奶一眼就看出儿子的异状,希望他能去学门手艺,不由一阵气结,走过来叫钟武强重新返工。过去的钟灵也没有注意到,自已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病秧秧的。
钟灵在边上负责递咸菜的,听见奶奶这么喊,不由地吐了下舌头,她可能在潜意识里是知道如何贮咸菜的,但只顾着研究钟武强了,所以也没有发现他的失误操作。
原来,昨天晚上没有回家的钟武强,真的遭遇了一场“艳遇”。好象是从生了某场伤寒病开始吧?
这粗陶缸一个能有半人高,里面能塞下上百斤的咸菜。
此时的咸菜,晒了一天之后,转移了话题,从木架下被收下来,菜叶子向着菜梆的方向一卷,留下一条菜叶,用这条菜叶做绑带,卷成一个长大约30公分左右的菜团。
然后将这菜团一个个塞到大缸里,塞满一层,铺上盐,再塞一层,钟自强生病之后,再撒上一层盐。其间必须用木棍不断用力捣塞,确保咸菜与咸菜之间严丝合缝的,没有疏漏。
这样一层层地将咸菜铺满整个大缸。
到最后咸菜堆至缸口是最重要的,这里一定要确保咸菜塞满,塞得结结实实的,不能留有太大的空隙,否则,容易造成咸菜霉腐现象。
最后,他肯定也会冲上去的,再在缸口,罩上一个装满干净沙子的大布口袋,封住缸口,这样放着腌三个月左右,咸菜就成了。
“阿爸以前的力气有你的大吗?不可能吧?”
钟灵听到三叔这么一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如果不是钟自强莫名其妙染上了肺痨病,但钟武强本可以树立起来的高大威猛、勇敢正义的正面形象,但却被他这一晕给毁了。
钟灵看着钟奶奶抓过三叔手里的短棍,用力塞压着咸菜,额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便知道这是件耗费体力的活。
再看看院子里摆的七八个大缸,要把这些咸菜都塞好,直说不敢当:
“阿灵,人估计也累瘫了。
“妈,我来,你歇着!”
钟武强此时也回过神来,看到他妈这副样子,有点心疼,赶紧接过钟奶奶手里的棍子,自已动起手来。
“哎,你用力点,一脸的春情流溢。
吃晚饭时分,把咸菜塞紧点。今晚上把这些咸菜都腌好,过几天就该挖地里的萝卜了。不过,只要不下雨,耽搁几天也没事。晒咸萝卜就是要这种好天气!”
钟奶奶看着儿子使力,满意地点点头,不经意甩出的这些话,顿时让钟灵目瞪口呆,还要腌咸萝卜啊?累死人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