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扬了扬手,止住了她的话,“你到外面给给徐妈妈传个话,就是我请她与红櫵、蔓菁来一趟,至于知秋苑中的二等丫鬟嘛!就算了,反正她们也是看着徐妈妈与红櫵的意思做事。”
璞玉听闻这话,犹豫了一下,根本就不知道秋娘这卖的是什么关子,但终究还是听命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徐妈妈和红櫵、蔓菁一行三人随在璞玉的身后进了房间,徐妈妈本就准备去歇下来,现在冒然被喊来,心里更是一股子不情不愿,只是拉耸着一张老脸,像是谁人欠了她五百两银子似的。
璞玉见她们个个都没有行礼的意思,瞥了徐妈妈一眼,便扬声开口道:“姑娘,徐妈妈她们到了!”
徐妈妈虽不情不愿,但她好歹也是整个院子的管事妈妈,今儿的事情若真的闹大了,到时候夫人寻的还是她的错儿,所以,面子上的功夫活儿可不能少,这才勉强欠了欠身,冷着一张老脸道:“不知道姑娘有何吩咐?”
崔府院子里的人均是按着主子的身份定例分配的,而秋娘也是按照崔府姑娘的名分安排丫鬟的,院子里该是有一个管事妈妈,三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三个粗使丫鬟。
可秋娘虽有着姑娘的名分,却并非崔府真真正正的主子,所以身边只有一个半道儿买来的璞玉,以及红櫵、蔓菁这两个一等丫鬟,另外的几个三等丫鬟与粗使丫鬟经常被徐妈妈指使去办别的事情,总也不在璞玉的使唤范围之内。
秋娘看着徐妈妈那一张老脸上堆砌着满满皆是不耐烦的神色,心中虽然万般不愿,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妈妈一直没有进屋伺候,想必是今儿太累了吧!不过妈妈也是崔府的老人了,就要红櫵她们来伺候吧!”
伺候?徐妈妈等人一下子傻了眼,她们虽打着伺候秋娘的名声,但在知秋苑里一直都过的像是主子似的,除了秋娘最初来的那几个月她们尽心尽力伺候外,一般情况下就是璞玉一个人伺候了,今儿,怎么找上她们呢?
想及此,几人面面相觑,皆不知道秋娘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明早我还要去陪夫人用早膳,若是耽搁了,你叫我们怎么跟夫人回话?”秋娘嘴角含着温柔的笑,一如往常,但若是细心的人听了,就能察觉她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坚决。
徐妈妈有些意想不到,倦怠的脸一下子惊住了,打了一半的哈欠也不知道该把那张大嘴阖上,还是将哈欠继续下去,只是一眼不发立在原地,她身后的红櫵也只是瘪了瘪嘴,扭过头不理不睬的。
倒是蔓菁心中有些胆怯,不敢明着与秋娘过不去,但是看着身边的徐妈妈和红櫵都没有动作,便迟疑着没有上前。
璞玉瞧着秋娘将夫人都搬出来还没有人有动静,心中堵着一股子怨气,正想说话,恰听见秋娘缓缓说道:“若是我今晚上没睡好,明早上一定会耽误时辰的,到时候若是夫人怪罪起来,难不成叫我与夫人说是今晚上丫头们不给我梳洗耽搁呢?可现在时辰不早了,怕是璞玉一个人张罗也来不及了,妈妈,您行事一向最为稳妥,您说我明早该怎么说呢?”
众人见状,知道秋娘这明摆着就是要跟她们立规矩了,张口夫人闭口夫人,崔府上下谁人不知道夫人并不像之前那么待见她?可她这会儿子说的都是摆在台面上的理儿,作为下人,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想及此,徐妈妈更是觉得叫苦不迭,更何况,到底是起不起的来就是秋娘想或者不想的事情啊!
眼看着秋娘的脸色不大好看,徐妈妈心里明白得很,秋娘把话先撂在了前头,若是她们再要寻什么推脱的由头都是站不住脚的,与其将这事儿真是闹到了夫人跟前,还不如顺了秋娘这一回,下次有的是机会让她知道厉害。
徐妈妈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微微侧过头,微微扬声道:“姑娘要梳洗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蔓菁想也不想,朝着秋娘走去,只是她只迈出了一小步就顿住了,她本就是个无主心骨的人,这会儿子见徐妈妈拉耸着一张脸,红櫵也像是没有听见徐妈妈的话似的,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秋娘又何尝不知道蔓菁的犹豫是为何?她深吸一口气,初春夜晚冰凉的气息深入到肺部,只是那么一眨眼的时间,她便将方才一瞬而过的不快压倒了心底,毕竟,这种事儿,她已经轻车驾熟了!
“你们为何都不动?”秋娘狠狠将梳篦掷到面前的浅浮雕酸木梳妆台上,回眸看着徐妈妈,声音确实一如往常,“徐妈妈,你是知秋苑中管事妈妈,应当比我知道崔府中的规矩,你说,若是丫鬟不听吩咐,该如何处置?”
徐妈妈想朝着红櫵使个眼色,但刚抬起头,头一次瞧见秋娘那凌厉的眼神,一下子连自己说什么都给不啊知道了,“应当打板子二十下!”
二十下板子!红櫵的身子不由的颤了颤,她虽只是个丫鬟,在知秋苑中当差更是毫无油水可言,但撇开这些来说,她的日子却过得一点也不差,平日她压根不会去伺候秋娘,再加上时不时呵斥呵斥小丫鬟们,莫说是平头百姓家的姑娘,怕是有些人家的庶出姑娘过的都不比她好!
这三年下来,她已经养成了一身细皮嫩肉,莫说是二十个板子,现在怕是连十个板子都受不住了!
璞玉跟着秋娘这么三年了,倒是头一次瞧见嚣张跋扈的红櫵这个模样,嘴角不由得翘起了几分弧度来,“怎么,徐妈妈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若是没听见的话,不如明个儿叫刘管家来为你们说解说解!”
这下子,蔓菁终于忍不住了,赶紧快步走上前来。
璞玉见状,心中一喜,示意蔓菁把铜盆子捧到秋娘跟前,而红櫵虽是心中有几分胆怯,但她却是仗着自己摸清楚了秋娘不敢声张的性子,依旧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一瞬间,徐妈妈和璞玉的脸色都难看极了,倒是秋娘不以为杵,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算了,璞玉,你来伺候吧!”
方才不是说好立规矩的吗,怎么这会儿子小姐又这般呢?不过璞玉也来不及多想,只得拿着帕子走过去,准备动手伺候。
秋娘却是将手伸向铜盆探了探,脸色一沉,抬头冷眼扫视了眼前的徐妈妈一眼,徐妈妈正纳闷着,秋娘却是倏地一手将蔓菁手中的铜盆拨倒,“砰”的一声,铜盆摔在地下,响得震耳!在场的人刹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唬得心直跳,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时,蔓菁在秋娘的左侧,璞玉在秋娘的右侧,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一盆子水却是大半洒到了站在秋娘正前方的徐妈妈和红櫵身上。
徐妈妈一下子恼了,用袖子刚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净破口大骂的时候,却听见秋娘厉声呵斥道:“璞玉,你这个丫头可真是不知好歹,我方才分明跟你说要的是热水,现在这水都凉了,要我怎么梳洗?你虽比蔓菁她们早伺候我几天,彼此间有些情分,但你可得知道,我虽不是崔府的正经姑娘,但夫人当初可是当着大家的面儿都说了的,从此我就是知秋苑的主子,知秋苑中的丫鬟,我要打便打,要罚便罚,即便是发卖出去也是一点也不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