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更是坐直了身子,实则是将眼睛挪到了徐妈妈和红櫵身上,一字一顿道:“怎么,妈妈平日里教你的规矩给全忘呢?奴婢要有奴婢的样子,徐妈妈,你说,是不是呀?”
徐妈妈平日里是说过这样的话,但却不过在众人面前装装样子罢了,现在向来,恨不得抡自己两巴掌了,“是,是的!”
璞玉虽没有徐妈妈和红櫵这么狼狈不堪,但因着站得近,所以也湿了半只袖子,方才又被秋娘疾言厉色的一顿训斥,早已经是脸色发白,哪里还会多想?现在,她抿着唇,低声说道:“姑娘,是奴婢思虑不周,是奴婢的不是,求姑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徐妈妈在崔府后宅也打滚了好几十年了,现在见此情景,心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拐拐弯弯,忙朝着红櫵使了个眼色,厉声呵斥道:“小蹄子,还不快给姑娘另外打盆热水来?你若是不听话,当心我告诉刘管家将你发卖出去!”
红櫵眼中的不屑愈发浓郁了,可是她愣了愣,终究还是气鼓鼓的拾起地上的盆,走了出去。
蔓菁更是吓得急忙拿毛布擦拭地上的水渍,连头也不敢抬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卖出府了。
秋娘看着徐妈妈湿漉漉的衣衫,却是当做没看见一样,只是拿起梳妆台上的梳篦梳起头发来。
可怜的徐妈妈冷的全身发颤,巴不得早点钻到暖和的被窝里躺着,可是左等右等,始终听不到秋娘叫她退下,她看着梳篦慢悠悠的划过秋娘那一头乌黑的发丝,心里气得牙痒痒,却还是稳了稳心神,上前一步道:“姑娘,让老奴来吧!”
秋娘一直就等着这句话,现在透过菱花镜看着徐妈妈脸上那咬牙切齿中带笑的模样,心中没来由觉得畅快,当真是之前的她太过谦让,这才才放纵了那起奴才了!
徐妈妈的衣袖都湿透了,那阵阵冰冷扫过秋娘的头顶,却叫她心中对以后的日子有了打算,人善被人欺!她虽不愿做一个恶人,可更不愿做一个人人都能骑到她头上的软柿子!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红櫵就重新端着热水走进来了,她倒是聪明,先叫璞玉试了试水温,这才端到了秋娘面前,可脸上依旧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秋娘瞧着红櫵这个模样,倒是很满意,和颜悦色道:“我寻常经常听徐妈妈说你是个妥帖的人儿,现在一瞧倒真是如此,怕是在知秋苑中就属你最机灵了,说起来璞玉倒是及不上你的一半了。”
这世上,谁人都爱听好话,纵然是红櫵方才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但也不过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罢了,现在听闻这话,不免有些飘飘然,“那是自然。”
秋娘双眉微微一蹙,却又很快松开开了,神色如常的朝着红櫵道:“既然这般,那我日后的梳洗打点事宜,就交给你罢!”
红櫵眉毛一挑,刚想张口说话,可是那话儿却好似是鱼刺一般,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没有法子,只好点头称是。
一时间,璞玉和红櫵、蔓菁围在秋娘身边,忙成了一团,而徐妈妈此时不仅身冷,连心也带着几分凉意了。
等着一干丫鬟伺候秋娘梳洗完毕之后,已经到了子时,个个人脸上都挂着倦色,秋娘,自然也不例外。
徐妈妈刚想扶着秋娘前往雕花填漆床走去,却被她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妈妈,你们且先下去,只留璞玉一个人就行了。”
徐妈妈一听到这话更是巴不得,强忍着心中的笑意,朝着秋娘行了个礼之后,匆匆带着红櫵与蔓菁退下了。
秋娘屏退了这各怀心思的一干人等,这才拉过了璞玉的手,面带愧疚地说道:“璞玉,你袖子都湿了一大截,方才真是委屈你了,你可莫要往心里去!”
说实话,方才璞玉心里的确是觉得有些委屈,但是她虽没有红櫵那么机灵,但也不傻,现在见秋娘这么说,心里也就明白了十之八九,倒是满脸坦然,一点也不介怀,只是笑意吟吟道:“姑娘这话说的可真是折煞奴婢了,这算什么,只要能制服徐妈妈那起子人,莫说是这点小事儿,就算是叫奴婢上刀山下油锅,奴婢也是乐意的!”
秋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点了点璞玉的额头,打趣道:“就你会讨我欢心!”
“奴婢这话可不是讨姑娘欢心!”璞玉对上秋娘仍旧有些泛红的眼眸,扶着秋娘朝雕花填漆床走去,“叫奴婢说啊,奴婢和小姐是一体的,只有小姐好了,奴婢才会跟着好起来,小姐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秋娘听闻这话,目光中隐隐流露几分赞叹来,可又带着几分惋惜,偏偏她少年老成也就罢了,带着璞玉也是如此!可寄人篱下,多思多虑未必不是件坏事,“对,咱们俩儿就是一体的!”
说着,璞玉便半蹲在秋娘跟前,小心翼翼的为她穿鞋。
胭脂红棉布绣杭白菊图样的千层鞋底,不但绣工精巧,且鞋底柔软舒适,秋娘看着璞玉那娴熟的动作,不得不承认,璞玉对她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大到衣食住行,小到女红糕点,璞玉都是尽心尽力。
为秋娘脱了鞋子,璞玉则只留了一盏灯,去外间守夜了。
秋娘正准备躺下的时候,透过屏风却瞧见璞玉那小小的身躯蜷缩着,心中顿时就不舒服,连声开口,“璞玉,不要在那儿歇着了,一起到床上来睡吧!”
“还是不了!”璞玉摇着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即使她知道小姐的一番苦心,可是她却一直恪守着丫鬟的守则,从未越矩半分,。
“这儿就只有咱们俩儿,旁人不会晓得了,今儿天气凉的很,当心染了风寒!”秋娘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人儿,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即是这般,但璞玉还是支支吾吾,百般推脱,不肯上床来。
秋娘无奈,直坐起来,即便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可以看出她眼眸中的心疼,“若是你得了风寒,我可不会心疼,但若是你将风寒传染给我了,可怎么好?我明儿还得去陪夫人用膳,若是将风寒又传染给夫人该怎么办?”
现在连夫人都抬出来了,璞玉才百般无奈的点了点头,只是缩在床上的一角就闷头睡下了。
秋娘躺在床上确实半点睡意都没有,回想着今天徐妈妈等人的态度,又对以后的日子想了许多,想着想着,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便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秋娘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红櫵进来伺候,璞玉确实气鼓鼓地说道:“这个红櫵真是的,昨晚上明明答应的好好地,这会儿子却是这般,究竟是什么意思?”
秋娘却是瞟向窗外,却是轻轻叹了口气,淡淡道:“这几个人心思活络得很,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昨晚不过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怕是这院子中的事儿,还没完呢!”
说着,她顿了顿,沉声说道:“现在还有会儿子时间,打铁要趁热,你把徐妈妈叫进来吧!”
等着徐妈妈再次被叫进秋娘房中的时候,心内不但觉得有些奇怪,反而还觉得有些不但,昨晚她已经让秋娘占了一回上风了,她也算是让了一步,秋娘该不会想要趁势拿大吧?以为她就要惟秋娘是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