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里的火焰还在温默的燃烧着,时不时发出几声噼啪的声响,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显得特别突兀。
轩辕寂的眼神就莫名的变得有些古怪,他突然擎起了明惜的脸,低低的道,“你看够了没有?”
明惜这才回过神来,回视他的古怪目光,却也在他的眼中发现了不小的戏虐。说成是戏虐似乎轻了些,那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奚落——
而她这才意识到,她从刚刚开始,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赤身裸体的他,还盯到出了神,甚至,没有听清楚他刚刚说的话!
明惜突然觉得有些窘迫,避开了他的目光,而视线就又一次落到他健硕的身体上面——
天哪!她刚刚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离她有多近?
那几乎是只隔着一根指头的距离,只要稍稍的动一下,他湿淋淋的身体就会碰触到自己——
可是!
她在下一秒就又想起了梦依那软哝哝的低语,以及她脸上迷醉着的幸福,于是,她整个人也就跟着打了个寒战,强迫着自己退后了一步,嘶哑的分辩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
她的底气实在不足,让他觉得有些好笑,可他却硬压着没有笑出来,就冷冷的盯着她,然后又逼近了一步!
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回复成最初的样子,只要动一下就会碰触到——
可关键是,他还是一丝不挂的,让她想不看不到都不行!
明惜几乎都可以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音了,而那些退下的压迫感竟然也因为他的逼近又一下子疯长起来!
“我没有看你!看了……也是没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齿间挤出这么几个执拗的字眼,明惜咬着下唇回视他,却又蓦的发现,轩辕寂眼中的戏虐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全都变成了得意!
那满满的,化作了水又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让轩辕寂捂着抑制不住而不断上扬的唇角,大笑着,几乎要弯了腰,可他又突然想起了熟睡中的梦依,就一下子压低了笑声,却还是将唇瓣压在了明惜的耳旁,低低的道,“说的好……”
他的话音吹拂到耳畔,痒痒的,却让她感觉到了他上扬的唇角,明惜突然一怔,眼中全是哭笑不得——
没错!
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生气,他都是故意的在调戏她,他根本就是很满意被她注视,更满意他自己的男性魅力!
可轩辕寂的心情已经变得很不错!他完全没有理会明惜的表情,反而伸出手,轻轻的勾了下她的鼻子。
眼睛、鼻子,还有嘴巴都是她脸上没有被遮盖的地方,如果只是单单看这三个部位,不知道她本来面目的人定是要感叹,如此标致的五官怎么会生在这样的一张脸上面?可轩辕寂却是知道的,所以他看她的目光一如她戴着面具时候,平静无漾。
可明惜却早已经怔住了,完全没有移动。
即使在那冰凉的手指刮着她的鼻子的时候,她也完全都没有躲闪——
是因为,他脸上的笑,太过温暖,让她都忘了要闪躲。
“做得好……”轩辕寂却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转过身去。
她没有闪躲,说明了她并不怕他,也说明了,她对他没有提防,他希望这样,因为这样才能亲近她,当然……也能更好的伤害她。
明暗的火光勾勒出利落流畅的线条,将他坚毅的腰臀,以及修长又健美的双腿,都呈现在明惜的面前,他却好似完全都不在乎,懒洋洋的弯下腰,从毛毡上捡起一件长衣搭在肩头,却也在同时回眸,低低的开口,“叫他们去准备洗澡水……一身黏黏的……”
明惜却没有动,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好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只要轻轻的碰触,就会醒来——
“还不快去?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轩辕寂再度开口的时候,明惜就已经逃也似的出去了,只留下轩辕寂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身后,追着她的身影,却也慢慢的变得落寞了下来。
只是现在,就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掀开最后一层帐布的时候,明惜一步跨出来,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就好像她刚刚都一直溺在水里一样。
空气畅快的拥进鼻腔,充斥了身体,直到觉得夜风要把她整个人都吹起来了,她才感觉到自己的真实,至少还是活着的,而周围也不是梦境!
一直等在帐外的士兵却在这时候弯下腰来,对着她恭敬的开口,道,“绯墨姑姑,少主殿下有什么吩咐么?”
明惜突然一怔,姑姑?
而那个士兵却以为明惜没有听清楚,又唤了她一声,“绯墨姑姑?”
明惜这才反应过来,明白这是轩辕寂对她的安排,便也默认了,就不动声色的开口,“去准备热水,六桶沸,三桶冷,还要再准备一壶酒。”
“酒?”
“是,酒。”说着,她又沉吟了片刻才道,“就准备梅花酿吧。”
“明白了,姑姑!”士兵点点头,就去置办了,而明惜却微微的弯了下唇角,既然他刚刚只说要准备洗澡水,那一切的安排就按着自己的习惯来吧?
在浴水之中加半壶酒,不仅可以舒筋活血又可以很好的减少疲劳,是她即使在失意了之后,都还保留下来的刁钻习惯,而之所以用梅花酿……是因为——
记得他上一次喝的酒就是上好的梅花酿,却是任性的全都淋在了自己的身上了,让她过了很多日子之后,口鼻之间都还缭绕着轻盈的梅香……不过,倒是真可惜了那三十七年的陈酒了——
这么想着,她突然摇了摇头,却仿佛又看到了他脸上的笑。
可那样阴霾的他,又怎么可能会笑呢?
虽然……他刚刚是真的笑了,还笑的那么的温暖,仿佛是一轮初生的太阳,散出和煦的光芒。
可,她终究是不懂得那笑的。
而他其实也并不需要她来懂,不是么?
温热的水流缓缓注入浴桶,明惜伸手试了试水温,果然是不差的,四尺高的浴桶,用半尺高的小桶来注,六桶沸,三桶凉,就刚刚好可以把浴桶注满,而温度也很合适,不算太烫,尤其是对于刚刚浸过冷水的轩辕寂来说……他怕是不会喜欢太热的水的。
准备好了这些,明惜才回过头去,看向身后的男子。
这已是另一边的偏帐,是他平日里批改公务的地方。桌椅按台,笔墨纸砚都一应俱全。而轩辕寂就坐在那按台后面,手中执着一只狼毫小楷,低头看着手中的公务,微微的皱着眉,却也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衫,就是刚刚被他随意搭在肩头的那件黑衣,穿戴并不算整齐,敞开的衣襟露出后面的健硕胸膛……明惜收回了目光,她已不敢再往下看,只是脸已经红了,虽然,他不可能看见。
轩辕寂没有抬头,只一甩手将那公文狠狠的摔在地上。他的怒气早已经不言而喻。
明惜却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哪怕那几页公文就落在脚边,她也没有低头去看,更没有想捡起来,虽然,她眼角的余光早已经瞥到了那上面的刺目红章,是从京都城送过来的急报。
“混账!”
轩辕寂冷哼了一声,搁下了笔,再抬起的眼帘,其中已是没了半分的表情,只看着她,不悦的道,“水好了么?”
“恩。”明惜没有脾气的点点头,想要退出去,可轩辕寂却冷睨着她,过了好久,才突得叹了口气,低低的道,“你别走。”
明惜一怔,然后垂眸,不动声色的婉拒,“这样恐怕不好。”
“哪里不好?”轩辕寂的剑眉一横,桀骜的瞪着她,“多少女人想侍候我沐浴都没有这个机会——”
“可是我不同。”明惜没有让步,反而仰起头来注视着他,吐出的话音更加坚决,“少主心里应该是知道的……我不想,也不能碰触这个底线。”
那张脸是说不出的丑陋,可那双眼睛,却美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以及……在说着拒绝的话语时候,她微微张开的唇瓣……就被那朦胧的水雾熏染的娇艳欲滴——既然要拒绝,又何必这样微微张开着樱唇诱惑他勾引他?
轩辕寂突然有些烦乱,却强压下来,瞥了地上的公文一眼,低低的道,“把它捡起来。”
明惜没有动,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碰触这样的东西,毕竟,政事,在他与她之间,实在是个忌讳。
“算了。”似乎也意识到了她迟疑的原因,轩辕寂从按台前站起来,一直走到她的面前,“我不用你侍候,我只想让你陪我呆一会儿。”说着,他又侧开了脸,“我很想知道,以前的天启是什么样子的……你,不是进过讲武堂——”
他的话音却一下子顿住了,蓦的俯下身,双手紧紧的握上浴桶的边缘,冷冷的道,“你在水里放了什么?”